第二章 江離坐鎮九鼎宮,為大禹的江山恢複元氣 第十七節 其人何所在

川穹騙過了藐姑射,用玄空挪移大法趁機逃走。匆忙間他只求逃得越遠越好,也不知道自己逃到了什麼地方,身子一動,獸皮衣服卻被什麼東西勾住,定睛四顧,才看清原來是片森林。

「這是棄林。」川穹驚得呆了,聽聲音竟然是藐姑射!「幾百年前有個女人在這裡扔掉一個孩子,誰知道剛好遇見有人開荒伐林,孩子活了下來。唉,邰人遷走之後,這裡的樹木又長得這樣繁盛了。」

如果姬慶節在此,馬上會意識到藐姑射說的是他老祖宗的事情,但川穹卻哪裡有心思聽藐姑射講故事,趁著對方還沒動手,一閃逃走了。這次卻站在一個大土堆上,泥土中隱隱有紅光滲出,那紅光中隱含的殺氣,竟讓川穹打心裡覺得害怕。

川穹喃喃道:「這莫非是個墳墓?看這泥土草木的樣子,裡面的人怕死了幾百上千年吧,怎麼還會有這麼強烈的殺氣?」他不敢踩踏這雖死猶雄者的墳頭,慌忙要爬下來,還沒舉步,只聽藐姑射的聲音道:「過了這麼多年,這蚩尤冢還是殺氣衝天的老樣子啊。都死了近千年,還不肯服氣么?」

川穹心中一凜,一步跨出,卻不是走下墳墓,而是走入一座大山之中。眼前出現了一座人形石像,上面長滿了青苔。那石像似乎是個女體,一副回首眺望的樣子。石像的面部表情早已被歲月磨平,卻仍然讓川穹心中感到一股莫名其妙的哀怨。他不知道,這就是九尾狐塗山氏的回望石。

「這個女人很可憐,是不是?雖然幾百年來享用著國母的祭祀,不過那大概也沒法抵消夫離子散的悲怨吧!」

藐姑射!祂竟然還是跟來了!川穹一咬牙,再次遠逃,這次卻是一腳踏入水中,原來是條河流。他轉頭四望,沒有見到任何身影,才舒了一口氣,竟又聽見那個聲音道:「這蒲川的河水,還是這麼清澈。當年簡狄在這裡沐浴,不小心吞下玄鳥剛生下的蛋,回去竟然懷孕——據說商人的始祖契就是這樣來的。」

川穹幾乎絕望了,然而他決定做最後一搏!這次的玄空挪移他幾乎耗盡了真力,然而一腳踏出,還是河水。「難道我已經連玄空挪移都用不了了嗎?」

然而他很快知道不是,腳下的水比剛才多了幾分清涼,兩岸綠竹成蔭,竹上斑斑點點,猶如淚痕。

「你在嗎?」川穹嘗試著問。

「在。」

聽到這個聲音,川穹再也支持不住,跌坐在水中,幸好他所在的地方水位低淺,流水只沒到他的胸口。

「這裡很漂亮,」川穹已經完全絕望,知道這裡多半是自己在這個世界最後看到的景色了,「這個地方叫什麼?」眼見無幸,他的心反而平靜下來。

「這裡是湘水。當年舜帝南巡,在這附近駕崩。他的兩個妻子娥皇、女英奔喪到此,傷心欲絕。據說這些竹子上的斑點,都是她們留下的淚痕。」

「那個舜帝一定是個好男人吧。」川穹道,「我死了以後,不知道會不會有人這樣傷心難過。」

「大概不會吧。」藐姑射道,「因為大家都不會知道你的死訊,只是以為你失蹤了而已。日子久了,應該就會漸漸把你給淡忘掉。何況……這個世界上有會懷念你的人嗎?」

川穹能想到的只有燕其羽,心中一陣黯然,朝空處道:「師父,你到底在什麼地方,為什麼我都看不到你。」

藐姑射笑道:「你不該問我在什麼地方,你應該問你自己在什麼地方才對啊。」

川穹不解道:「我在什麼地方?我不就在湘水邊上么?啊——不對!」川穹腦袋一熱,讀到了頭髮上記載的某條某目,醒悟過來,喝道:「現!」

什麼湘水,什麼河岸,什麼湘妃竹……一剎那間全都消失了。川穹舉目四望,才發現自己原來站在藐姑射的手掌之中。那浩蕩北流的「湘水」,不過是藐姑射的一道掌紋而已。

川穹嘆道:「我自以為逃出了千萬里,原來根本就沒有跳出你的手心。」

藐姑射道:「等你見到了至黑之地,你就會知道萬里之寬廣和巴掌之狹小,其實也沒多大的區別。」祂的手心突然變成一個黑洞,川穹無立足之處,登時跌了進去,眼前一黑,通往華夏世界的通道關上了。

「我已經死了么?」周圍空蕩蕩的一無所有,然而就在這面對死亡的片刻,他卻變得異常敏銳起來,「那是什麼感應?是那樣的熟悉,又是那樣的陌生!」

那遙遠的感應讓他產生強烈的求生欲,本來已經消耗殆盡的靈力,突然洶湧地迸發出來。

川穹只覺腦袋一沉,幾乎虛脫,在臨近昏迷之際,一個聲音點燃了他的精神之燈。

他慢慢醒轉,神智漸漸清醒,跟著聽到另一個聲音。這個聲音卻比第一個聲音蒼老多了。不過這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兩個人顯然都不是藐姑射!

「……馮夷得宗主感化,如今已經大徹大悟。從今日起重歸鎮都四門,雖然老朽,願鞍前馬後……」

川穹不知道那人在說些什麼,但眼睛卻漸漸看清楚了周圍的環境:這是個好大的屋宇,屋宇中間聳立著一座祭台,一個人站在祭台上,一個人跪在祭台下,剛才說話的大概就是這兩個人吧。

雖然祭台下那老者離得更近,但川穹的第一感覺卻是向祭台上那人望去:「好漂亮的一個少年啊,他是我的兄弟么?如果不是,為什麼會給我這樣奇特的感覺?」

那少年也同時向他望來,眼神中也帶著詫異。

「……如今,四門獨缺山鬼,不知宗主……」老者絮絮叨叨說著什麼,突然發現氛圍有異,驀地轉過身來,看見了川穹,大喝道,「什麼人,竟敢擅闖九鼎宮!」

「九鼎宮?」川穹道,「這座屋子叫九鼎宮啊。」

老者神色猙獰,踏上一步就要動手,祭台上的少年卻道:「且慢。」那老者的年紀比少年大得多,但對那少年的話卻十分順從,斂手退在一旁。

「你是誰?來這裡幹什麼?」

「我叫川穹。我也不知道怎麼會來到這個地方。」

「川穹……」少年喃喃道,「這名字好像在哪裡聽到過。啊,我想起來了,你是燕其羽的弟弟!」

川穹點了點頭,那老者叫道:「燕其羽——不就是當日傷了宗主的那女人么?宗主,這人是天山血池的餘孽,待我把他拿下!」

那少年卻沒答應。

川穹道:「你和我姐姐有仇?」

「有些過節,也不算什麼大仇。」

「那你要對付我么?」川穹鼓了鼓真氣,卻覺得全身空蕩蕩的。

那少年卻搖了搖頭,對那老者道:「東郭門主,你且退下。」

那老者一愣,道:「宗主……」

那少年微笑道:「你怕他對我不利么?」

「這……」老者一笑,道,「這小子能有多少斤兩!諒他在宗主手底下玩不出什麼花樣來。不過這人能悄無聲息地進入九鼎宮,只怕有些過人之能,宗主可得留心。」

那少年淡淡道:「知道了。」

老者不敢違拗停留,行了禮退出去了。

大門合上,偌大的宮殿里只剩下兩個人,這種冰冷的氛圍讓川穹突然覺得有點熟悉,似乎在記憶的某處存在著相似的情景。

少年走下祭台,眨眼間便到了川穹面前。川穹心道:「來得好快,又走得這樣從容,卻不像是用了縮地法。」

兩個俊美不相上下的年輕人同時打量著對方。這時近在咫尺,川穹對眼前這少年的感應更加強烈了。

「原來是他!」川穹心道,「師父說這世界上不會存在這樣的人,可偏偏存在!可我為什麼會對他有這麼強烈的感應呢?難道他是季丹的傳人?也不像啊。」

川穹默然無語,對面那少年也在沉思。

「我感覺你就像我的兄弟。」少年道,「你真的是燕其羽的弟弟?」

「嗯。」

「你的名字,我聽羿令符提到過一次。他還交代過我,要我把一根羽毛交給你,可惜我沒做到,真是對不起。」

「是這根么?」川穹取了出來——這根羽毛從心幻大陣中取回以後,燕其羽仍堅持讓川穹帶在身上。

「對。」那少年道,「命運真是神奇,它最終還是回到了你身邊。」

川穹嗯了一聲,道:「你認識羿令符?」

「以前的一個朋友。」

「以前?現在不是朋友了么?」

「我不知道。」少年說,「也許不久後我們會有一場衝突吧。你呢?你怎麼認識羿令符的?」

川穹道:「我是感應著姐姐的羽毛去找尋她。誰知道姐姐沒找到,先遇見了他們。」

「他們?」

「嗯,羋壓、桑谷雋和羿令符他們。」

「在天山遇見的么?」

「不是,在邰城。」

「邰城?是邰墟,還是西北邰人遺族建立的那座土城?」

「邰墟是什麼?」

「是邰人走後留下的城池遺址,現在已經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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