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通過有為達成無為

靜心永遠是被動的,它的精髓就是被動。它不可能主動,因為它的本質就是無為(non-doing)。如果你在做什麼事,"做"本身就會干擾這整件事情。你的有為,你的主動,會創造障礙。

無為就是靜心,但當我說無為就是靜心時,我並不是叫你什麼事也不做。即使要達到這個無為,一個人也必須做許多事。但這種有為不是靜心,它僅僅是墊腳石,僅僅是跳板。一切"有為"都只是一塊跳板,而不是靜心。

你只是站在門口,站在台階上……門才是無為的,但是要達到頭腦的無為狀態,一個人必須做許多。但是,不要把這種有為同靜心混同一談。

生命的能量以矛盾的方式來運作。生命以辯證的方式存在,它不是一個簡單的運動。生命的能量不像河水那樣流動,而是辯證的。每動一下,生命都會製造出自己的對立面,通過與對立面的鬥爭,它向前發展。隨著每一次新的運動,正題產生反題,這樣連綿不斷:正題產生反題,與反題融合則變成合題,合題又變成新的正題,然後,又產生反題。

我所說的辯證的運動,是指它不是一個單純的直線運動,而是分分合合的運動,自身分裂,製造出對立面,然後重新與對立面融合,然後再分裂成對立面。靜心也是這樣,因為靜心是生命中最深刻的東西。

如果我對你說:"只要放鬆",那麼你不可能放鬆,因為你不知道應該做什麼。許許多多號稱傳授放鬆的教師在不停地說:"只要放鬆。什麼也不用做。只要放鬆。"那麼做要做什麼?你可以躺下來,但那不是放鬆。整個內心的騷動仍然存在,而且還有一個新的衝突——要求放鬆。在原有的上面倒是增加了某些東西。所有的噪音仍然存在,所有的騷動仍然存在,還多了某些東西——要求放鬆。現在,一種新的緊張增加到了老的緊張上面了。

所以說,一個在嘗試著放鬆地生活的人,可能是最緊張的人。他註定是這樣,因為他還不懂生命是辯證地流動的。他以為生命是直線流動的,只要叫自己放鬆就會放鬆的。

這是不可能的。因此,如果你來找我,我決不會只叫你放鬆。先要緊張,儘可能極度地緊張,完全緊張!先讓你的整個身體緊張起來,繼續緊張,直到最大限度,盡你所能。然後,突然之間,你會感到放鬆來到了。你已經做了你所能做的一切,現在,生命能量會產生對立面。

你已經把緊張推到了頂峰,現在沒有什麼可再進一步的了,你已經無路可走。整個能量都已經給了緊張,你無法無限地持續這種緊張了,緊張必須化解掉,它很快就會開始化解的,現在對於它,你成為一個關照者。

通過緊張,你來到了邊緣,來到了起跳點,那就是為什麼你不能再繼續緊張下去了。如果你繼續緊張下去,你會爆炸、死去。已經到了最佳的點了,現在,生命能量自己會放鬆。

生命能量放鬆了。現在你要覺知,看著放鬆的到來。身體的每一個部位,身體的每一塊肌肉,身體的每一根神經都會自然地放鬆,不用你做任何事。你並沒有做任何事來放鬆它,而它在放鬆。你會開始感到機體的許多點在放鬆,整個機體不過是無數的放鬆的點的集合體,只要覺知。

這種覺知就是靜心。但它是一種無為,你什麼也沒做,因為覺知不是一個動作,它是你的本性,也是你存在的固有的品質。你就是覺知,你的成就就是不覺知,而且你是作了很大的努力才獲得的。

所以,對我來說,靜心有兩步:第一步是主動的,這本不是靜心;第二步是完全不主動的,被動的覺知,那才是真正的靜心。覺知永遠是被動的。一旦你變得主動,你就會喪失你的覺知。只有在覺知達到了不必靠靜心來獲得、認識或者感覺的時候,你才有可能既主動又覺知。

當靜心變得沒有用了,你就要把它完全丟開。現在,你是覺知的。也只有到這個時候,你才能既覺知又主動,否則沒有可能。如果仍然需要靜心,你就不能在主動中有覺知。

如果你已經成了靜心的,你就不再需要靜心了。然後你才可以主動,但即使在那樣的主動中,你也仍然是被動的旁觀者。這時你決不是那個行動者,你永遠是在觀照著的意識。

意識是被動的……靜心也必然是被動的,因為它只是通往意識的門,通往完美意識的門。所以當有人在談論什麼"主動"的靜心時,他們是錯的。靜心就是被動。你可能需要一點主動、做點什麼才能達到靜心,那是可以理解的,但這絕不是因為靜心本身是主動的。還不如說,正因為你主動地度過了這麼多世,以至於主動已成為你的頭腦的重要部分,你甚至需要以主動來達到不主動。你已經那麼陷入主動,以至於無法丟掉它了。因此,像克利希那穆爾提那樣的人可以不斷地說:"丟掉它",而你則不斷地問怎樣才能丟掉它。他會說:"別問怎樣。我說的只是:丟掉它吧!不存在怎樣丟的問題,不必問怎樣丟。"

在某種程度上,他說得對。被動的覺知或被動的靜心的確不存在"怎樣"的問題。不可能有,因為一存在"怎樣",就不可能是被動的。但是,他說得也不對,因為他沒有考慮聽的人,他在講他自己。

靜心沒有任何"怎樣",沒有任何技巧,沒有任何技術。因此,克利希那穆爾提是絕對正確的,只是他沒有考慮到聽的人。聽的人身上除了主動別的什麼也沒有;對他來說,一切都是主動的。因此當你說"靜心是被動的、非主動的、無選擇的,你在裡面就是了。不需要任何努力。它是不需要努力的"這些話時,你用的是聽者無法理解的語言。他懂得這些話的字面意義——難也就難在這裡。他說:"理性上,我完全明白。你說的一切,我完全聽懂了。"但是他無法理解其中的涵義。

克利希那穆爾提的教導毫無神秘可言。他是最不神秘的一個導師。沒有任何神秘,一切都顯得那樣清晰、精確、有分析、合乎邏輯、合乎理性,從而誰都能懂。而這竟成了最大的一個障礙,因為聽的人自以為懂了,其實他懂的只是字面上的那部分,他不懂被動性的語言。

他懂得人家對他說的話——一些語詞。他聽了、他懂了,他知道那些語詞的意思,他把它們聯結起來,在頭腦里呈現出一幅完整的圖畫。人家說的話,他聽懂了;有了心智的溝通。但是他並不懂被動性的語言,他不可能懂。就他目前的狀態而言,他是不可能懂的。他只能聽懂行動的語言、活動的語言。

所以我不得不談一談主動,我不得不要用主動把你帶到一個點,在那裡你能夠跳入被動。主動必須達到一個極限、達到邊緣的一個點,在那裡你變得不可能再主動了,因為如果還有可能主動,你會繼續主動下去的。

你的主動必須被耗盡,無論你能做什麼,務必讓你去做。無論你做的是什麼,務必逼你做下去,直到在某一點上你自己大叫:"這下我什麼也不能做了,要做的都做了。現在什麼也不可能了,什麼努力也不可能了。我精疲力竭了。"

到那時,我說:"現在,你丟掉吧!"這個丟掉是可以被傳達的。你處在邊緣,你已準備好丟掉了,你這時才能聽懂被動性的語言。在這以前,你不可能懂;你太充滿主動了。

你從來還沒有到達過主動的極點。東西只能在極端處被丟掉,決不可能在中途就被丟掉了。你不可丟掉它。你能丟掉性,如果你已經完完全全在它裡面,那麼你就能完全丟掉它;否則不可能。任何東西只要你走到了它的極限,前面無路可走,回頭又沒有理由,那麼你都會丟得下。你能丟開它,因為你已經徹底了解它了。

當你徹底了解一件事物後,它就會使你感到厭倦。也許你想要再進一步深入,但是如果已經無路可進了,那麼你只好"死了一樣地停下來"。既不能回頭,又不能前進,你到了走投無路的境地。那時,你就能夠丟掉它,你就能夠變得被動。一旦你變得被動了,靜心就會發生。它像花開一樣來到你的身上。這是一個掉進被動性的"死了一樣地停下來"。

所以,對我來說,是努力引導到不努力,是行為引導到無行為,是頭腦引導到靜心;是這個物質世界引導到開悟。生命是一個辯證的進程,它的對立面是死亡。要利用它,不能只是丟掉它。

利用它,你就會被拋進它的對立面。要覺知:當你被拋進波浪中時,要保持覺知。這不難。當你從緊張的高潮來到放鬆的一點上,是很容易保持覺知的,十分容易。那時就不難了,因為要保持覺知,你就不得不只能是被動的,只能是觀照的。

甚至不應該有觀照的努力,不需要。你通過活動感到精疲力竭,你只會覺得:"夠了!去他媽的!"於是只有靜心存在,沒有你。這滋味一旦嘗到,就再也不會失去了。它會與你同在,不論你移到哪裡,不論你走到哪裡。

它與你同在。然後它還會滲透進你的活動。會有主動性,而同時,在你的存在的正中心,會有一個被動的寧靜。在四周是整個世界,在中心是梵。在四周,有各種各樣的活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