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箭神后羿的血脈子孫 第五節 蛇女的愛情傳說

有莘不破想回去找江離,但走到大風堡城門前,卻被擋住了,連請人進去通傳一聲的門路都沒有。他往城東走了一圈,卻一個熟人也不見。這時肚子已經開始咕咕響,不禁有些後悔,看看天空,又自己想開了:以前我可連餓肚子的自由都沒有啊,現在多好,一個人自由自在的。他遙望暮色中漸漸顯現的星星,興奮地暢想著未來:我且黏著江離,跟他去找他師父,這小子這麼神氣,又把他師父說得那麼神秘,多半不是那麼好找的——越難找越好,這一路一定很好玩。

這時,有窮商會四大長老已經在西城張羅著壽華城的第一個夜市,他們是這個交易旺季的主角,人流自然往那邊涌,東城便顯得冷冷清清。在一個角落裡,一個行吟盲者正在講述一個大荒原英雄的故事。他講得很動情,但周圍卻一個聽眾都沒有。

當有莘不破聽到「羿令符」這個名字的時候不由一怔。那是商國近年呼聲最高、名氣最大的少年英雄。有莘不破和他本有幾次會面的機會,卻都因各種原因擦肩而過。在羿令符失蹤以後,有莘不破常常因兩人失之交臂而引為恨事,沒想到卻在這裡聽到這個人的消息。於是,他停了下來,湊在行吟盲者跟前聽著。

「在天下億萬武者當中,除了那個已經被大夏王禁止提起名字的男人以外,有三個傳說中的人物登上了武道的巔峰。排在第一位的,當然是那個虛無縹緲的血劍宗。他的人和他的劍,只存在於傳說當中。如果不是那座荒棄了數十年的空桑城,如果不是那堆高聳如山的枯骨,也許現在不會有人相信這樣一個人的存在,這樣一柄劍的存在。

「能和他並駕齊驅的,是號稱防守力最強的大俠客季丹洛明和攻擊力最強的箭神有窮饒烏。混跡於江湖中很少有人見過這兩個傳說中的大高手,但他們越是神秘,傳聞越多。特別是有窮饒烏,更被傳頌得出離常理。月亮缺了一角,就有人說是被有窮饒烏拿去試箭了;星星少了幾顆,就有人說讓有窮饒烏射來下酒了。

「在這個弓馬縱橫的年代,能夠和有窮門下扯上一點關係,就可以混個神箭手的聲名。」

「羿之斯是神箭手中的神箭手……」

有莘不破沒想到行吟盲者竟然會講到羿之斯,想到身邊有一個傳說中的英雄人物,他不禁感到一陣興奮,又想著:自己什麼時候也能像他們一樣,被人傳唱呢?

他正想著卻聽行吟盲者繼續唱道:「有人說,羿之斯的箭術就是有窮饒烏親傳。羿令符是羿之斯的長子。他的脾氣就像火,他的性子就像風。整個有窮國沒有人敢碰他的弦,因為他的弦就像刀刃一樣鋒利;整個大荒原沒有妖獸不害怕他的箭,因為他的箭就像閃電一樣迅疾。

「這一天,他在有窮國南部荒原中,射殺了一頭彘(zhi)(《山海經》中像老虎卻長著牛尾巴的吃人怪獸)。彘轟然倒下後,他看見了一個少女綢緞一般的肌膚,聽見了一個少女幽咽的呻吟。

「然而,羿令符是否知道有個女人正挺著大肚子在等他呢?一個月前,她這個年輕的丈夫說好是七天就回家的。可是到現在,他的妻子還沒見到他回來。女人祈禱著:『天神地祗啊,請保佑他。孩子就快出生了。我不要他為我帶來什麼珍禽異獸,我只要他平平安安地回來。』

「然而這個時候的羿令符卻正抱著他從怪獸口中救下來的少女——那個叫銀環的絕色美女。」

有莘不破怔了,銀環?自己不是才從她的房間里出來么?但他隨即失笑,覺得應該只是同名。

行吟盲者的聲調變了:「羿令符懷裡這個赤裸的身體和妻子完全不一樣。他有點不安地望著北方,但當銀環柔若無骨的手腕盤住他的脖子,火熱的雙唇沿著胸膛、脖子、耳根一直滑到了他的唇齒之間,在一種昏熱之中,他的思緒又開始迷茫。這個他在獸吻下救出來的少女帶給他的銷魂感覺,即使是懷孕前的妻子也遠遠不能相比。水草間的翻滾,迷霧中的風流,讓他覺得在家裡的床上簡直就是按章辦事。

「當腹下的熱火熄滅以後,銀環問我們的少年英雄:『你在惦念她?』羿令符點了點頭。銀環又問:『你要回去?』少年英雄說:『她快臨盆了,我得待在她身邊。我已經很對不起她了。』銀環很痛苦地說:『可是,我不要離開你。』」

行吟盲者描述著:「銀環的臉貼著他寬廣的胸脯,右手穿過他的腋下,沿著他的背部,摩挲著他的後頸,左手如梳,輕撫他胸口毛絨絨的體毛。銀環的身體慢慢熱了起來,羿令符的呼吸也漸漸急促……」

年輕的有莘不破臉上一紅,心想原來民間的俗調是這樣子的呀。

「『你……不要這樣。』羿令符拒絕著,但他的聲音卻如同呻吟。他告訴銀環:『我一定要回去的。』銀環說:『那你就帶我回去!』可是羿令符卻拒絕道:『不!不行。』

「少女銀環顫抖起來,連聲音也充滿了激動:『為什麼?我並不是要去和她爭奪什麼,我只是要和你在一起。你可以把我藏起來。白天、傍晚,你有空的時候,我們……』她又開始呻吟,而羿令符的呼吸也因為銀環的呻吟而急促起來。不過,他還是忍住大聲說:『不……不行!』

「『為什麼?』她第二次這樣問。羿令符猶豫了一下,終於說出了一句令人震驚的話來。」

行吟盲者講到這裡停了下來,不再開口。有莘不破忍不住問道:「為什麼呢?」

旁邊一個賣酒的笑道:「講古人口渴了。」有莘不破馬上醒悟過來,買了一壺好酒送給行吟盲者,又在他面前的盤子上扔下一個貝幣。

行吟盲者喝了酒,繼續講故事:「羿令符猶豫了一下,終於說:『我知道你不是人,而是妖!我知道的。我們父子倆,都有一雙鷹的眼睛,能夠窺破任何妖魔的真面目……如果我把你帶回家,被我父親遇見,你一定會被他識破,難逃一死。』

「然而,血氣方剛的少年最終還是抵擋不住妖女銀環的痴纏,決定把她帶回去悄悄地藏起來。妖女為什麼一定要纏著羿令符帶她進有窮國呢?答案就在這道邊境上。在我們有窮國和大荒原的邊境,滿布著欽原的巢穴。數百年來,有窮國的人民對這些巢穴都小心翼翼地供養和守護著,對欽原這種鳥類也敬若神明。這些神鳥是妖蟲之類的天敵。五百里大荒原妖獸遍布,如果沒有這一線五百里鳥居,有窮國的居民只怕連一天安寧日子都沒有。

「帶著銀環來到有窮國邊境的羿令符,突然發現袍下的少女變得軟弱無比,他安慰她說:『別怕,待在我袍子底下,沒事。』不過他卻勒了勒韁繩,座下的風馬在國境上猶豫著。他心裡想:帶她回去,到底是對,還是錯?

「這時候,幾頭欽原鳥突然奮翅而起,向羿令符俯衝疾下。『退開!』羿令符雙目圓睜,如猛獸,如鬼神。欽原鳥被他這一喝之威所震懾,斂翅退散。羿令符雙腿一夾,座下風馬疾沖而過。可是他卻不知道,在他的背後,一種人類聽不見的聲音在詭笑著。

「羿令符的妻子臨盆的日子終於到了。這個可憐的女人握住婆婆的手,臉上又是痛苦,又是幸福。她的丈夫終於回來了,就守護在門外。這令她很欣慰,並多多少少減輕了她分娩時的痛楚。然而就在那一刻,她的眼前忽然出現丈夫剛剛歸來時的眼神。那眼神好奇怪,雖然溫柔,但溫柔得和以前很不一樣。以前他的眼神總是硬邦邦的,現在卻多了些讓人不習慣的柔軟感覺。『是因為孩子就要出生,他就要做爹爹了嗎?是的,一定是的。』女人這樣寬慰著自己,她彷彿看到了不久以後那種迷迷離離的幸福未來,看到她身邊的丈夫,看到她膝下的子女……

「這個時候,羿令符就在門外等候著,等候著嬰兒的哭聲。他七分興奮當中夾雜著三分愧疚。他對銀環的慾望越強烈,對妻子的愧疚就越深。但這種愧疚越深,他對銀環的沉溺也就越嚴重。

「不管怎麼樣,他的兒子,或他的女兒,就快出世了,這份喜悅把這些日子來的種種複雜的情感都壓了下去。整個家庭,都期待著那個新生命的出世。

「就在這時候,轟隆隆幾聲巨響——整個天突然黑了下來,沒有風,沒有雨,只有烏雲和怒雷。羿令符有些驚訝,晴天霹靂在有窮國並不是一件常見的事情。雖然在外邊護衛商隊時,什麼樣的怪事也見過了,但在安寧的商國勢力範圍內,由於所有的妖魔鬼怪都被我們偉大的湯王和偉大的伊尹(商初大臣,被商王成湯委以國政,助湯滅夏)嚇得遠遠逃走,這種天變卻是一個異象。

「突然天上一聲怒響,九道紫色的閃電一齊劈下,劈在羿府的東南角。羿令符變了顏色。那是銀環的藏身之處。他突然懂了,這是銀環的天劫。他的腳抬了抬,卻聽見產房中傳來的陣陣痛苦呼聲,不由得又停住了腳步。

「『著火了!著火了!』有人在東南方向驚呼。羿令符終於耐不住了,向東南方向衝過去。他的背後,是雷聲中妻子的苦叫。在銀環本應該在的房子里,羿令符看到的只有洞穿的屋頂和焦黑的地板,小屋內空無一物。

「『怪獸啊!怪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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