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
陽光燦爛耀眼。
黑色的大理石地面,黑色的辦公桌,落地窗的玻璃被陽光照耀得反光刺眼。歐辰逆光而坐,千萬道光芒從他身後迸射,他的面容卻在黑暗中,看不出表情,只有手腕上的綠色蕾絲在靜靜飛舞。
「請你再考慮一下……」
尹夏沫筆直地站在他的面前,隔著黑色的辦公桌,她凝視著他。在歐氏集團的接待室里等了三個小時之後,秘書終於讓她進入了歐辰的辦公室。這也是自從那晚因為生病而將他送入醫院後,第一次見到他。
「如果沒有記錯,我已經拒絕你了。」
聲音里沒有任何感情,歐辰甚至沒有抬頭看她,面前是一份文件,文件攤開的那頁右上方貼的正是她的兩寸正式照。
「至於你拒絕出演《黃金舞》,是違反合約的行為,公司有權力追究你的責任,並且可以從此將你雪藏。希望你再考慮兩天,使大家維持良好的合作關係。」
然後,他淡漠地說:「你可以出去了。」
「請求你……」尹夏沫眼睛黯淡下來,「……無論什麼條件都可以答應,只要你同意捐出一個腎,移植給小澄。」
「無論什麼條件……」
玩味地重複著她的話,歐辰慢慢抬起頭,說:「你以為,你有什麼東西值得我用一個腎去交換嗎?」
她的身子僵住。
「難道──你竟然以為,在被你那樣地背棄傷害過之後,我還會喜歡你,還會為了得到你而同你交換什麼條件嗎?」
歐辰淡漠地笑了笑。
「尹夏沫,你未免自視過高了。」
心越來越沉……
她深吸口氣,努力讓慌亂的心情平穩下來。是她來請求歐辰,即使歐辰堅持不將腎捐給小澄,她也沒有權力強迫他。她所能希望的,只是他以前的感情,只能希望,他對她還有一點點感情……
命運是在嘲弄她嗎?
就在幾天前,她還希望歐辰能夠忘掉她……
可是──
現在她祈求,歐辰對她仍舊有哪怕一點點的感情……
「請開出條件來吧。」
她背脊僵硬,悄悄握緊手指。不管怎樣,一定要找來可以移植的腎給小澄,看著小澄一日日地蒼白消瘦下去,她的心彷彿被利刃剜出般的痛。
「不管是需要多少錢,不管是需要我簽什麼樣的合約,我可以和公司簽一輩子合約,甚至……《黃金舞》也可以接下……」
「果然在你心中最重要的一直都是尹澄。」歐辰淡淡地說,「從來都不是我,也不是洛熙。為了尹澄,哪怕和洛熙的新戲競爭,也不在乎,對不對?」
「洛熙不會介意。」
如果知道是為了小澄的病,洛熙應該不會在意這件事情。
「洛熙不會介意?」
歐辰玩味的重複著尹夏沫的回答。站起身,他緩步走到尹夏沫面前,打量著她。她的眼睛裡,彷彿有不顧一切的火花,在瘋狂地燃燒。他只在五年前,兩人分手的時候,看到過她這樣的神情。
只不過五年前,是他求她。
而現在,是她求他。
「那麼,如果我開出洛熙會介意的條件呢?」他慢聲的問。
「什麼條件?」
「比如說……」
逆影的陽光里,歐辰淡笑著接近她,他渾身散發出黑暗的危險氣息。他微微地俯身,伸出手指托起她的下巴,迫使她面向他。他離她那樣近,薄薄的唇似乎貼在她的唇上,冰冷的呼吸在她的唇間,似有若無地緩慢廝磨著。指甲深深嵌入掌心,背脊終於開始顫抖,尹夏沫猛地將頭扭轉過去!
「這樣都做不到,又和我談什麼條件呢?」
歐辰輕輕用手絹擦拭自己的嘴唇,彷彿和她的碰觸是一件不潔的事情。逆光中的他黑暗冰冷,就像收買靈魂的惡魔,而她被強烈的陽光包圍著,面容蒼白透明。
「你走吧。」他冷淡地說,將手絹收進衣袋裡。
「只要親吻,就可以嗎?」
尹夏沫克制住顫抖,琥珀色的眼睛裡有種不顧一切的絕望。
「也許。」歐辰模稜兩可的說。
「……好!」
不是沒有聽出他語氣中的不置可否,但是她已顧不得這些,哪怕他的表情如此的嘲諷和輕慢……
可是──
她要那隻腎!她要那隻可以留住小澄生命的腎!胸口起伏了一下,她閉上眼睛,踮起腳尖,以唇湊向歐辰冰冷的雙唇。
望著她略顯蒼白的唇片──
歐辰的心跳竟凌亂地漏跳了幾拍──
她的唇──
離他的越來越近──
差一點點。只差一點點,她就可以吻上他的唇!
可是──
一陣手機音樂突兀的響起!
就象是一個荒誕的夢境被打斷了!
她的唇,在離他的唇還差一隻手指遠的地方,停下了。
歐辰皺眉,神情迅速恢複為平日的淡漠。尹夏沫則驚怔的退出一步,失神的望著歐辰。
手機鈴聲持續地響著。
鈴聲是從尹夏沫的身上傳出來的,她腦中一片空白,機械地將手機拿出來。因為今天要離開醫院,又擔心小澄的病情出現什麼狀況,所以特意將手機開機了。
手機音樂繼續響著──
屏幕上跳躍閃爍著一個名字──
「洛熙」!
歐辰也看到了那兩個字,他的神情又恢複了之前的淡漠,甚至比剛剛更冰冷。
「要接電話嗎?」
尹夏沫一驚。
幾乎是條件反射般按下掛斷鍵!
現在不能觸怒他……
屏幕上的「洛熙」兩個字消失了。
然而──
手機音樂立刻又響了起來,彷彿如果她不接通就會一直響下去般的固執,屏幕上重新跳躍閃爍起「洛熙」的名字!
這次她猶豫幾秒鐘。
卻還是沒有接電話,用手指按下關機鍵,手機音樂斷了,屏幕變成漆黑。
鈴聲停止了。
空曠的辦公室里死一般靜寂。
尹夏沫忽然淡淡地苦笑:「就算我吻了你,你也不會答應捐腎給小澄,對不對?」
「對。」
歐辰轉開還停留在她唇上的視線,冷冷的說出答案。心裡空落落的疼痛,竟不知道是因為看到洛熙的名字,還是因為她的那個吻就這樣失去了。
不想再如貓捉老鼠般地陪他玩下去了,尹夏沫蹙眉說:「到底怎樣你才會答應呢?!」
「如果我說,無論怎樣我都不會答應,你相信嗎?」
「不相信。」
「哦?」歐辰淡笑,優雅中略帶倨傲,「這麼有自信?」
「如果最初你的資料就在腎源庫里,不會現在才找到你。應該是在得知小澄的病情之後,才決定去檢查自己是不是適合移植給他的,對嗎?」
象他這樣的豪門公子,怎麼會隨便去進行腎移植的配型檢查呢?而他,居然知道小澄的病情,說明他一直是有派人調查她、關注她的。正是基於這一點,尹夏沫相信跟歐辰還有一線談判的可能。
「所以,當醫生告訴你配型很合適以後,你就在等我來找你。既然如此,你想要什麼條件才能同意將腎捐給小澄呢?金錢,我知道你不會在意,可是,其他的呢?只要我能做到,就一定會答應你!」尹夏沫沉聲說。
「很聰明。」
歐辰讚許地點頭,從她身邊走開,到酒櫃處倒了一杯威士忌。凝望著水晶杯中的酒液,他眼睛冰綠,說:「可是你能答應我什麼呢?和我上床?和我同居?做我的情人?是不是你以為我會開這些條件給你?」
尹夏沫沉默。
是的,她想過他會提出這些類似的條件來交換。
「你會答應嗎?」
目光從威士忌慢慢移到她的面容上,歐辰冷冷地問,聲音里有冰冷的嘲弄。
尹夏沫閉上眼睛。
「既然不會答應,剛才又說那些大話做什麼?」
威士忌火辣辣地從咽喉一路燃燒到胃裡,痛得抽搐了一下。醫生囑咐過他這段時間不能飲酒,可是面對她的痛苦只能用另一種痛苦來轉移。
「是要上床嗎?」
尹夏沫面容蒼白,睫毛幽黑地抬起,她定定地凝視歐辰,眼底有兩簇令人心驚的空洞洞的火苗。
「要上床幾次,你才可以把腎捐給小澄?」
手指一緊,險些將水晶杯捏碎,歐辰不敢置信地看向她,彷彿她是一個怪物!
「什麼?!」
「這豈非很公平,」尹夏沫蒼涼地笑,眼神空洞,「世上原本沒有免費的午餐。我的貞操固然重要,你的腎又何嘗不重要,本來也不能白白去拿別人的東西,如此交換也可以心安了。」
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