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一章 笨蛋,跟我回家

不知道別人的愛情是怎麼樣的,會不會也像他們一樣,如坐雲霄飛車,時而飈到雲端,片刻又墜落谷底。

郁華說:「好歹都是你自己選擇的『天崩地裂』。」

程錚出院後,在韻錦這邊待了兩天,最後還是依依不捨地回了學校。他離開後,韻錦過了一天才意識到,在兩天的耳鬢廝磨里,他們竟然沒有想到過要做避孕措施。想到這裡不禁害怕了起來,一個人不知如何是好,打死也不好意思到藥店去買葯,萬般無奈,找到了莫郁華,吞吞吐吐地對她說了事情的始末。

莫郁華二話沒說,抓起她就往藥店跑。

葯是吃了,但畢竟沒有趕在最及時的時候,就連郁華也不敢說絕對的沒有了危險。

韻錦在擔心害怕中度過了一個星期,直到經期終於如期而至,心中的一顆大石才落了地,暗自慶幸電視里春風一度,珠胎暗結的苦命情節在現實中出現頻率並不太高,可也下定了決心,今後決不再這麼懵懂。

從程錚返回北京的當天起,韻錦全宿舍無人不知她有了一個遠在北京上學的男朋友,因為他電話之勤,套句舍友小雯的話說,就是接電話都接到殘廢。以往在宿舍電話最少的韻錦經常在床上抱著話機聊到夜深。

開始韻錦還有些沉醉在熱戀的喜悅中,時間稍長,程錚性格中的黏勁和霸道讓她不禁暗暗叫苦,偶爾打電話到她宿舍幾次找不到人,或者一言不合,就有一頓脾氣。

韻錦是習慣了獨來獨往的人,她一時之間很難適應把所有的生活毫無保留地交付給另一個人。即使是跟沈居安在一起的時候,面對那樣一個讓自己著迷的男孩子,她依然感覺他們是兩個完全獨立的個體,就像兩根平行線,無限趨近卻不會相交,這讓她覺得安全而妥貼。

程錚就不同,他渴望把所有的情緒所有的一切都給蘇韻錦,恨不得兩人互為血肉,同時,他也要求韻錦給予他同等的關注。他希望擁有完完全全的她,不留一點間隙,最好連她的夢也是屬於他的。

「韻錦,你現在在做什麼?」

「韻錦,你在想什麼?」

「韻錦,你去哪了?」

「韻錦,我很想你,你想我嗎?」

「韻錦,你為什麼不說話?」

韻錦,韻錦,韻錦!!!

每天每天,他都不斷地問,帶著霸道的執拗和孩子氣的不確定感。

韻錦起初也耐下心來哄著他,漸漸地連哄也沒有力氣,於是便帶著無奈的沉默,可是她越沉默他就越追問。韻錦覺得程錚就像一團被貓玩亂的毛線球,纏著她,繞著她,讓她覺得暖,也讓她喘不過氣來。

好在他火氣來得快也去得快,往往見韻錦懶得理他,如同熊熊烈火燒到一團濕透了的棉花,自然而然地又熄滅了,所以,每次到最後主動結束冷戰那個人也是他。

兩人分隔兩地,一南一北,距離甚遠,只要一有閑暇時間程錚就會往韻錦這邊跑,時間緊張的時候,他周五過來,星期天就回北京。韻錦心疼花費在機票上的錢,不打折的時候,往返一次幾乎等於她一整個學年的生活費,要是媽媽沒有嫁給叔叔,她們母女倆不知道要打多少零工才能湊夠這筆錢。程錚卻始終滿不在乎,他自小在經濟寬裕的家庭,錢就是一個符號,可以換回他要想的東西,在他看來,沒有什麼比兩個人在一起更讓他渴望的事情。

大四上學期準備結束前,程錚以方便韻錦找工作為由硬塞給她一個手機,韻錦想起前一次他也是送她手機,她覺得太過貴重,拒不接受,結果那傢伙二話沒說,當即翻臉地將手機從十八樓的公寓窗口往下一扔的經歷,只得收下。

這麼一來,更方便他隨時隨地跟她聯繫。通常韻錦每聽到他給她設置的專屬於他的鈴聲響起,都是一陣頭痛。韻錦怎麼也想不通,旁人看來那麼傲氣矜持的一個人,為什麼一旦愛了,會變得這樣的黏人?

這一年的春節前,韻錦參加了她所在大學當地的大學生雙選會,印象中,她有生以來都沒有在這麼多人的場合出現過,人擠人的雙選會現場,她頭昏腦脹地被洶湧的人潮擁著不由自主地往前走,完全看不到方向,稍好一些的單位更是擁擠得蒼蠅都飛不進去。

在這種情況下,哪裡還談得上什麼理性的選擇?韻錦也不記得自己到底投出了幾分簡歷,更不知道究竟有幾成被錄取的把握,只是終於走出雙選會大門時,呼吸著頓時清新了的空氣,深深吁了口氣。

程錚自然不必忍受她這番折騰,別的不說,光是頂著名校的頭銜,選擇的餘地頓時大了不止一點點。更何況他的專業正當熱門,在校表現出眾,家裡背景雄厚,要找個好工作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只是在就業意向方面他似乎受父親影響更多些,一心學以致用地往技術崗位跑,反倒對母親這一系的事業全無興趣。他父母甚為開明,也不勉強他,由得他去選擇自己喜歡做的事情,只希望他在選擇工作地點時能回到父母身旁,畢竟他是家裡惟一的孩子,而且,他父親擔任本省建築設計院院長兼黨委主記一職,為他安排他想要的崗位是再容易不過的事情。

程錚卻明確表示自己不打算回到家鄉,他對韻錦也是這麼說:「靠老爸有什麼意思,何況回去後要忍受他的嘮叨。還不如留在北京自在。韻錦,等你畢業後一過來,我們就可以天天在一起了。」

事實上,韻錦雖也不願回家鄉,但她更想留在這個生活了四年的南方都市,在這裡,她感覺不到自己是個外地人,很自然地融入到這個城市的脈搏中。她也對程錚表達過這個意思,但程錚只是說:「你傻呀,你當然要跟我在一起呀。」

當然要在一起。

他說得理所當然,可韻錦無法想像自己畢業後隻身北上去跟他團圓的情景。她並非不想念程錚,可對未來的顧慮壓倒了她的衝動,她不願意去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城市,因為那裡除了他之外,她一無所有,假如失去了他,她將無路可退。韻錦感到悲哀,她怎可以一段感情如火如荼時如此思前想後,她發現她遠比自己想像中的還要自私。

更讓韻錦想不到的是,自己在雙選會當日天女散花般灑出的求職簡歷竟然部分有了迴音,其中甚至包括有一個她心儀的中外合資日化用品公司。她報著試一試的心理參加了該公司的初次面試,沒料到負責本次招聘的主管人員對她內斂沉靜的氣質頗為讚賞,由此筆試、複試一路過關斬將。

當韻錦與該公司簽訂了就業協議之後,系裡負責就業的老師和班上的同學都為她感到幸運,在這個大學生越來越廉價的社會裡,能順利簽到這樣一個單位是值得高興的。韻錦自然也高興,但她更不安,簡直不敢想像程錚知道了這件事後會作何反應。

橫豎躲不過,所以晚上程錚打來電話時,韻錦便索性將已經簽了協議的事情告訴了他。

「你說你簽了什麼?……你再說一次。」從程錚的語調里還聽不出情緒的起伏。

韻錦覺得頭皮一陣發麻,無奈只得重複了一遍。

他果然大怒:「蘇韻錦,我發現你做事從來就不考慮別人的感受。」

「我……」韻錦還想辯解,但他已經乾脆地掛斷了電話。

她連忙回撥他的手機,他哪裡肯接,連撥了幾次,他索性關了手機。

韻錦知道以他的脾氣,現在正在氣頭上,無論她說什麼都是火上澆油,心想索性由著他去,或許過不了幾天,等到他發完了脾氣,她再好言幾句,事情也就過去了。

可是,兩天,三天……直到第五天,程錚也沒有給她打過半個電話,韻錦開始意識到這一次他是真的生氣了,於是再次主動給他打電話,他統統不予理會。

韻錦心裡不是沒有後悔的,她問自己,如果早知道他會有那麼大的反應,她還會不會一意孤行地想要留在這座城市?其實她簽下就業協議的時候並沒有考慮太多,現在想起來當真也是太草率了,就像他說的,她竟然完全沒有考慮過他的感受……又或者,她是故意忽略了這一點,她在賭自己其實沒有那麼在乎他。

當下已經臨近春節,學校早已放了寒假,之所以還有那麼多留校的學生,無非都是些跟她一樣在等待就業消息的畢業生。

韻錦不是個習慣死纏爛打的人,幾次聯繫不上程錚後,她心裡雖然沮喪,可是也沒再徒勞地打他電話。另一邊,媽媽已經打來了幾次電話催她回家過年,她並不想回到那個已經不屬於她的家,可也找不到更好的理由留在學校,於是便在大年三十的前兩天,收拾行李坐上了回家的火車。

春運期間的火車上,擁擠程度無需過多形容。韻錦幸好買到的是一張座位票,儘管被鋪天蓋地的人和行李擠得動彈不得,可是畢竟比那些一站就是十幾個小時的人幸運多了。

她所在的車廂里,除了學生外,大多數是南下打工返鄉的民工,他們東歪西倒地在列車任意一個角落裡或坐或睡,神情雖然疲憊,可臉上眼裡儘是回家的期盼和喜悅。

在外打工不管多辛苦,至少家鄉會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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