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冊 第二十四章 委屈的紙杯

門鈴聲仍在聲聲地響,隔著門板,桔年似乎都可以想像得到韓述此時固執且帶著點不耐的神情。她回頭望了一眼,唐業競然還是恍若未覺,不一會,門鈴里便夾雜了規律而急促的敲門聲,這聲音同時擊碎了她心存的幾分僥倖。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但他們堅信這屋子裡是有人的。

電話響了會想去按,門鈴響了會想去開,這似乎是人天性的一種本能,否則焦慮便油然而生,然而桔年都不願往下設想,要是門打開的那一瞬,韓述看到裡面站著的人是她,會作何反應。她隱約聽說過唐業最近的麻煩,猜也猜得到韓述此番是為公務而來,對唐業來說必定不是什麼好事,因此更害怕給唐業惹麻煩,萬般無奈之下快步走到唐業身邊,蹲下來搖著他的手臂,壓低聲音叫醒了他。

唐業似是陷入了極深的睡眠,睜開眼晴好一會才明白了自己的處境。聽見枯年說門外有檢察院的人,他看起來也不是特別的吃驚,見桔年有幾分惶恐之色,他強撐著站起來的時候甚至還安慰了她幾句,「你別擔心,沒有什麼事的。」

枯年是真的急了,說話都結結巴巴:「韓述……門口…… 唉……」

唐業愣了愣便會意了,他聽著越來越重的敲門聲,試探著指著自己的卧室,對枯年說道:「要不,你進裡邊躲一躲?」

枯年啞然,她幾乎杯疑唐業是燒糊了腦子,若韓述他們真的進屋搜查,又豈會放過卧室和書房?而上一次到唐業家的經歷已經足以讓她肯定,那房間里沒有可藏身之處,跳窗更是痴心妄想。她在唐業的卧室里被韓述撞個正著,以韓述的脾氣,還有比這更糟的事嗎?

廚房的粥者沸了,撲騰聲傳來,枯年心念一動,趕忙往廚房裡走,進去之後順勢關上了門,她也不知道這樣能藏多久,更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每次出現在唐業的住處都必需考慮躲藏的問題?

廚房就在玄關一側,隔著門,桔年聽到唐業開門,然後一個陌生的男音略帶譏誚的說了句:「原來你在裡邊啊,我們都快以為你潛逃了。」

唐業說:「對不起,我睡著了,讓幾位久等。有罪的人才會潛逃,我想我不需要。」

幾人的腳步聲進了握子,大門又被關上了。有人對唐業宣讀了搜查證的內容,枯年聽出來了,是韓述,他的聲調平板而冷硬,不帶一絲威情,而唐業並沒才出聲,似乎平靜而沉默的接受了一初。

韓述說他在查一個大素子,那唐業就是涉案人員之一?看上去善良而謹慎的唐業難道真的與那些貪污受賄的黑幕湘關?桔年熄了爐火,屏住聲息半倚在流理台邊,掀開了蓋的鍋里,那佛騰已漸浙平息,乳白釣粥水,只不時湧起一兩個氣泡,提醒著她那看似平靜下的暗涌。

腳步聲漸漸從廚房附近走開,說話的聲音也變得不那麼分明。間或還可以聽到嗓門大一些的一個檢察官的詢問,唐業的聲音則是模糊的。桔年在廚房緊閉的窄小空間里等待,等待被發覺或是不被發覺,這些其實都由不得她決定,既然這群,著急有什麼用?她這麼想著,撲騰的一顆心也緩緩的歸位了,她也不知道自己還要等多久,便無意識的拿起手邊的勺子輕輕的攪拌著那一鍋粥。

十來分鐘後,貌似詢問已告一段落,而搜查的範圍又落在了玄關附近的一個雜物架上,才翻動物件的聲音,還有搜查者間或幾句的閑聊。桔年甚至還聽見有人笑著問了句:「哎,待會下班去不去吃門口那家沸騰魚,韓科長,你去不去?」

「我哪來那個工夫?」

「我說,幹革命也要講個勞逸結合啊。」

「你知道什麼,韓科現在是二十四孝好男人,加班到九點都還要趕約會……」

韓述好像笑了一聲,竟也沒才否認,「還有你不知道的嗎?」

他的聲音就在門外,而桔年其實是清楚的,那些所謂的「約會」,大概都是用在了醫院裡。

他們聊了幾句,又靜下來做事,忽然間,那個大嗓門的檢察官「咦」了一聲,說道

「廚房你們檢查了嗎?」桔年頓時直起了身子僵在那裡,連呼吸都似乎停頓了。

「好像沒有,老胡你不是專喜歡從旮旯里搜東西嘛?」另一個松察官說。

「那倒是,從馬捅水箱里搜出現金我都遇到不止一回,天知道廚房裡藏著什麼?」

「找不到規令,至少也給我找杯水喝。」

就在他們半開玩笑中,廚房的門把被轉動了,明知避無可避,桔年還是抽了口氣,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

門終於還是被打開了,那個好像被稱作「老胡」的檢察官探進了半個身子。大概他在開啟廚房門之前也萬萬沒有想到裡面竟然會育人,驟然與桔年四目湘對,他竟然被嚇了一跳,條件反射的退了一步,門又被關上了。

門外安靜了幾秒。

「老胡你見鬼了?」韓述詫異的聲音傳來。

讓桔年更意外的是,一直異常沉默的唐業忽然開口了,他彷彿壓抑著一絲惱怒問:「我究競還有沒有一點隱私?」

桔年不知道他為什麼會說這樣的傻話,事情到了這個份上,難道他以為這樣能夠阻擋門外那些人的本分和好奇心嗎?

果然,韓述冷笑了一聲,一句話頂了回去,「法律當然保護守法公民的隱私,但不包括某些的蛀蟲。」

這一次用力推開門的是韓述。桔年就知道會這樣。

現在,他站在門口,定定的看著裡面的人,臉上一丁點表情也沒有。桔年一時間也不知道如何應對,手裡還拿著攪粥的勺子,冷愣愣的半舉在空中。

過了一會,韓述抬起雙手正了正頭上的大蓋帽,雖然那帽檐已是如此端正,但他猶不放心,繼續又挪了挪,然後索性又摘下了帽子,單手抱在懷裡,這才問了句:「你在這幹什麼?」

韓述把他的問題又重複了一遍。

桔年的眼晴看著自已的足尖,他已經不知道說什麼才能讓韓述不那麼憤怒,雖然他看起來是那麼義正產辭,就像過去上學的時候,他執勤,她遲到,抓到了她,他憤怒,抓不到她,他更憤怒。

桔年小聲的說:「我在煮粥。」

她的確是在煮粥,空氣中還蕩漾著一股米香。韓述用了很長的時間去消化這個答案,與他一塊來的老胡卻先一步轉向門口的唐業,問道:「怎麼回事啊,廚房還藏著個大活人,搞什麼把戲?」

唐業看了桔年一眼,「她只是我的一個朋友,知道我病了,所以來探望我。」

「探望你的話關著門在廚房裡面算什麼回事?」另外一個檢察官跟老胡一樣不知就裡她盤問。

唐業的眼帘微垂,興許是因為他長長的睫毛,興許是因為現在的身體狀況,他眼底有淡淡的陰影。「我不希望她知道我的事,這個答案你們滿意嗎?」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老胡側身從韓述身邊走進廚房,把能檢察的地方都檢察了一遍,最後連桔年面前的那鍋粥也沒有放過,接過勺子,當真在裡面攪了攪。

「家裡什麼都沒發現,韓科長,你怎麼看?」

韓述重新把帽子戴回頭上,回頭看了唐業一眼,漫不經心的對自己的另外兩個同事說:「你們說要不要把嫌疑人帶回院里審訊?老胡,你說呢?」

那個叫老胡的檢察官忙不迭的點著頭,「沒錯,依我們現在手頭上的證據,完全可以傳訊他。」

唐業的臉白了一下,身子難以察覺的微微一晃,單手扶住了玄關的牆壁。

「那麼,請吧。」韓述轉身背對桔年,客氣的對唐業說,接著,他好似想起了什麼,又笑了笑,「哦,我們應該讓你跟你的『朋發』道個別,畢竟下次見面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的事了。」

唐業半張了嘴,卻說不出什麼,只是激烈的咳。半晌才平息了下來,臉已漲的通紅。

「讓我去拿件外套,可以嗎?」

「裡面涼,當然。」韓述做了個請便的手勢。

唐業點頭,往卧室的方向走了幾步,他試圖讓自己的腳步更穩一些,然而還是徒勞,高燒和長期粒米未進讓他腳步虛浮。

老胡已經收拾好自己的東西,打開了大門,另一個問事又開始跟他討論著那家味道不錯的水煮魚。

「那家店的味道真的不錯,消費也還行,就走辣。」

「你一說到辣,我就覺得喉嚨快要胃火了。」

他們自顧的說著,差點忽略了一個細聲細氣的聲音。

「他還生著病呢。」

桔年知道自己底氣不足,可是唐業現在這付樣子,也的確經不起折騰了。她說完這句話,發覺三個穿著制服的人同時看向了自己,當然,也包枯韓述。

桔年低下頭去,可依舊沒有死心,吶吶的又說了句,「對不起,可他現在真的病得很重。」

韓述一臉漠然的說:「你知道他做過什麼嗎?如果我是你,我會離他遠一點。」

桔年想說,你本來就不是我。她想,自己也許是個底線很低的人,不管唐業做過什麼,她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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