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三章 如影隨行

聽到姚起雲那聲「對不起」,司徒玦一時半會地還沒能反應過來,恨不能就像咆哮教主馬叔叔那樣衝過去搖晃著他嚷嚷:「說廢話幹嘛,就直接對我媽說那天晚上跟我走在一起的人是你,說啊說啊快說啊,是你是你就是你……」

薛少萍也略顯納悶地等待著他接下來的話。

姚起雲放下了筷子,露出幾分無奈和為難,「不是我不幫你,阿玦,我覺得這樣騙阿姨不太好。」

要不是老媽還坐鎮著,怒火中燒的司徒玦幾乎就要拍案而起。

說什麼「這樣騙阿姨不太好」,裝什麼大尾巴狼,以前也不是沒有在她媽媽面前說過慌,明明只需要點點頭,或者簡單承認就可以了結的一件事,他偏要損人不利己地擺她一道。敢情以前那些小麻煩他一聲不吭地為她頂下來,只不過是個幌子而已,為的就是在關鍵時候要她好看。

可是當前擺在司徒玦面前最嚴峻的問題並不是該如何收拾姚起雲這個「背信棄義」的小人,因為已然冷下臉來,含怒凝視她的薛少萍才是最讓她心驚頭痛的巨大災難。

「現在沒話可說了吧,司徒玦,媽媽以前跟你說的話你都當耳邊風了是不是,你一個女孩子半夜三更地跟不三不四地人混在一起像什麼樣子?你爸說得沒錯,我們太縱著你了,縱得你無法無天,居然還想說謊騙我,還攛掇著起雲幫你圓謊!讓你爸知道了,非打斷你的腿!」

薛少萍在氣急敗壞之餘仍然拉不下臉在姚起雲面前斥責女兒的早戀問題,飯是沒心思吃下去了,揪著司徒玦上了樓。司徒玦垂頭喪氣地跟著媽媽走,不忘留給姚起雲一個恨恨的眼神,而姚起雲竟然也站了起來看向她,神色間似有憂色。

虛偽小人,還在裝!這就是司徒玦當時對他唯一的判定。

那次上樓之後被媽媽教訓的慘狀用四個字形容就是「不堪回首」。司徒玦都不記得自己被恨鐵不成鋼的媽媽擰了多少下。斥責、人生道理、好女孩的標準、早戀的危害……輪番轟炸,聽得她頭昏眼花。

不過司徒玦秉承捉姦也要捉個現行,否則就不算數的原則,打死也不承認自己是在戀愛,更不肯說出對方男孩的名字。薛少萍雖然也不是好糊弄的,但是光憑同事偶遇所見,似乎在理論上也不能完全地站住腳,給了司徒玦一頓排頭之後,也只能不了了之。而且,畢竟是愛女心切,在脾氣急躁的丈夫面前,薛少萍就這件事也保持了沉默,並且她在事後也單獨找姚起雲聊了一會,對他的誠實表示了讚許,同時委婉地暗示了姚起雲,司徒叔叔工作忙,需要操心的事情太多,這件事在他面前就不要提了。

姚起雲對於這個家的女主人薛少萍一直是渴望接近,卻不得其法。薛少萍從不為難他,卻也並不甚熱情,對彼此而言都好似隔了一層。相對於對他疼愛有加的司徒叔叔,又或者是冤家一般的司徒玦來說,其實薛少萍才是姚起雲內心感覺最為疏遠的一個人,也是他實際上融入這個家的最大隔閡。如今薛少萍言辭懇切地與他談心,又有什麼是他不肯應承的。

「阿姨你放心,我不是多嘴的人。其實阿玦也沒什麼的,她在學校人緣好,有些男孩子是主動接近她,她對人又沒什麼戒心,所以有時走在一塊,也不一定就是那個什麼……關係。阿姨您也別太為難她。」姚起雲遲疑地說。

激怒司徒玦並不是姚起雲的本意,他並不希望她在這件事上吃太多的苦頭。雖然姚起雲不後悔沒有包庇司徒玦,說謊的人明明是她而不是自己,他說的話做的事都是正確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當他艱難地拒絕為她作證時,面對她的驚怒,他竟然又幾分不忍和心虛。

然而姚起雲不知道的是,他說出這句話時,薛少萍心裡對他已經悄然改觀。薛少萍一直覺得這孩子心思太深,讓人看不透,所以不自覺地總提防著,但是眼前的姚起雲,矛盾、遲疑,但也掩不住誠摯和善良。在她看來這才是一個鮮活的、真實的十七歲的男孩子應有的樣子。

起雲來到這個家後默默所做的事薛少萍都看在眼裡,偽裝可以一朝一夕,但不能天長日久。女兒對他一向那麼蠻不講理,他都默默包容了,不肯「助紂為虐」,卻也沒有落井下石。

也許她丈夫司徒久安的判斷是對的,起雲聰明、踏實、勤奮、可靠,心底也善良,是個好孩子。更讓薛少萍讚許的是,看起來他對司徒家唯一的女兒也並沒有非分之想,在友愛的同時很明智地保持了一段距離,她可以放心了。

薛少萍心念一動,拍了拍姚起雲的手,緩聲說道:「起雲,司徒玦這丫頭太不讓人省心了,你們快上高三了,這種時候不能讓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分了她的心,我和你司徒叔叔也不能時刻盯著她,你們一塊上學,平時你多看著她,就當幫阿姨一個忙,別讓她在外邊胡混,要是她又做了什麼出格的事,你就告訴我。當然,她那跟她爸一個樣的火爆脾氣,你也多擔待點。」

姚起雲愣了愣,繼而微笑:「阿姨,您放心,我一定做到。」

次日清早,司徒玦下樓正好遇上姚起雲,她看都沒有看他,冷著臉換鞋去上學。姚起雲先她一步打開大門,在門口等著。

司徒玦從他身邊擠了過去,小聲嘀咕了一句:「好狗不擋路。」

姚起雲也不計較,兩人一前一後地出了門,姚起雲始終在她回頭一臂距離的斜後方不疾不徐地跟著。走了一段,司徒玦受不了了,扭身喝道:「大路朝天,你非得跟我走一塊?」

姚起雲見她回頭,答非所問地舉了舉手裡拎著的早餐,「你的。」

司徒玦怒道:「你還裝,兩面三刀,小心人格分裂。」

「你不吃的話,小心胃出血。」

司徒玦一手拍開他遞得越來越近的手,「胃出血?吃了小人給的東西,腸穿肚爛都不一定。」

姚起雲在她的手掃過來的時候,用空著的手抓住她的手腕。「早餐是你媽給的。」

司徒玦滿腔不忿,偏偏他不動聲色,既不惱,也不讓步,更令她心煩意亂,甩了一下手,沒甩開,無處泄憤之下便索性跺著腳連聲咒道:「姚起雲,我鄙視你,鄙視你鄙視你鄙視你……」

姚起雲看著被逼急了的司徒玦,不顧形象的展露她的焦躁,臉都脹紅了,平日里顧盼神飛的一雙眼睛裡似乎蘊藏著熊熊燃燒的小宇宙,再被她「鄙視」下去,他都快要認為自己真做了什麼喪權辱國、忘恩負義的壞事。

「行了。」他打斷了司徒玦的宣洩,而且不得不以略高過她的聲音才能讓她把自己的話聽進去。「你以為我故意跟你過不去?不想被人發現,你就別整天跟吳江班裡的那個叫連什麼的混在一起!你們那麼膩歪,傳到你爸媽耳朵里不是遲早的事?」

「那也不用你來管!」司徒玦豈會容忍被他的氣勢壓過,當即就吼了回去。

「我想管你?你們儘管花前月下,有本事別找我來頂那種莫名其妙的包,我憑什麼?」說到這裡,姚起雲似乎無名火起,重重甩開了她的手。「你就知道沖我發脾氣。說我怎麼卑鄙都可以,不過最好你告訴我,在這件事上我除了對你媽說了實話,我還錯在了哪裡?」

司徒玦重重喘著氣,但卻沒有再搭腔。她本質上並非蠻不講理之人,方才的一通火氣純粹是被鬱悶壞了。其實稍微用腦子想想就會發現,姚起雲雖然討厭,但他說得沒錯,昨天的事除了他不肯說謊背黑鍋之外,他並沒有太過分的地方,所以她找不出什麼理由來反駁。

然而司徒玦心裡依然不快,那種被背叛了的感覺揮之不去。可那種感覺從何而來,姚起雲又如何談得上「背叛」?難道她平時跟他矛盾不斷,但下意識里還是認為他是天經地義縱容和包庇自己的人?所以一旦他臨陣反戈,她才那麼憤怒。

最讓她意外的是,一向沉默隱忍,不逞口舌之快的姚起雲在這件事上也那麼不依不饒,他平日里就算不高興,也藏在心裡,面上最多是陰惻惻的,剛才是他有史以來第一次那麼大聲對她說話。他爆發的樣子,像是一個拒絕戴綠帽子的丈夫……

想到這裡,司徒玦恨不得對自己「呸」一聲,童言無忌,童言無忌。

姚起雲似乎也感覺到自己話裡面怪怪的味道,氣氛一下子尷尬下來,兩人臉上都是悻悻的。

「走吧,要不就遲到了。」姚起雲再一次試圖把早餐塞到司徒玦的手裡。這時他才看到司徒玦的手臂上有一兩道淤血的紅痕,像是昨天被薛少萍擰出來的。

姚起雲也沒多想,伸出手在她手臂的傷痕處按了按。

「你搽藥了沒有?」

司徒玦毫無防備地吃痛,頓時「嘶」了一聲。

看來害怕女兒誤入歧途的薛少萍下手還真不輕。姚起雲心中泛起了一絲悔意。

「你想幹嘛?」司徒玦看著他的手,愕然又提防地大聲斥問道。

在她的質問面前,飛快縮回了手的姚起雲硬生生地把那句「我房裡有從老家帶出來的藥酒」給吞回了肚子里,在難堪的驅使下彆扭地說:「我想你也用不著搽藥了。反正皮膚那麼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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