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四章 兩個擁抱

方燈下決心很難,但俘虜陸一這樣的男人對於她來說著實太過容易。她都用不著費心把網織得緊密,獵物已迫不及待地跳了進去。陸一雖然從未明確表白心跡,遇上方燈調侃,還會鬧個大紅臉,但不出兩個月,他已主動把自家的鑰匙交給了方燈,美其名曰:遠親不如近鄰。

方燈受陸一邀請又去過他家幾次,Kki他不玩了,但新換的花樣也沒好到哪裡去,有時他會給她做頓飯,有時是叫她一塊看影碟,最有創意的一次,他請她在陽台打乒乓球。方燈對他家的格局和陳設瞭然於心,趁他上班,自己開門進去搜尋過一次,沒有找到想要的東西,倒是在他書房抽屜里發現一個盒子,裡面裝著的全是照片。照片上的人都是她,有孤兒院時期的,也有的是在衛校門口,還有一部分是在布藝店和她住處附近。方燈心想,看不出來陸一還挺悶騷的,頗有做狗仔隊的潛質,想必這也是她第一次造訪他家時,他在那一分鐘內倉促藏起來的東西吧。

五月份,傅鏡殊再度回到國內,他順利拍下了那塊地,不久之後,這城市的新區將崛起一個全新的shopping mall,這也是傅家名下的「富年」集團經過大半個世紀沉寂之後再一次在它的起源地留下醒目印跡,這不僅對於「富年」來說影響深遠,在鄭太太眼裡,這也是意義重大的一件事。她督促孫子務必親力親為,把事情幹得漂亮,傅鏡殊當然不會掉以輕心。

參加完土地轉讓項目簽約儀式,距離動工還有一段時間,傅鏡殊這次並未像往常一樣匆匆來去,陪伴方燈的時間從容了許多。

方燈已將自己和陸一的進展告訴了他。

「你確定崔敏行的消息來源沒有問題?說不定陸一的繼母根本就是胡說八道,東西可能不在陸一手裡。」方燈對傅鏡殊說。

傅鏡殊卻不敢心存僥倖,「那個女人雖說不靠譜,可是我不信她能信口捏造出這件事。問題只是在於陸一會把東西放在什麼地方。」

方燈說:「我不可能一而再地像個小偷一樣把他家裡翻個遍,這樣你還不如直接雇一個扒手。而且關於他爸爸遺物的事,我探過他好幾次口風,找不到任何有用的線索。」

傅鏡殊聽她的語氣有些焦躁,嘆了口氣,「方燈,我知道這件事讓你……」

「別說這個!我只想知道該怎麼做。」

「你這邊實在沒有進展,我會再想其他辦法……」

方燈聽到他這樣說一點也輕鬆不起來,雖然她內心深處已不願再和陸一糾纏下去,陸一是無辜的,她不希望他付出太多到頭來竹籃打水一場空,但是傅七已動用到她,想必已到萬般無奈的地步,他還能有什麼辦法,難道是冒險去把這件事交給崔敏行。以崔敏行的陰損,還指不定使出什麼手段。

「你要是有別的辦法,當初何必找我?」方燈坐在梳妝台前,打散了頭髮有一下沒一下地梳理,「陸一那邊,你再給我一點時間。」

她發梢有個結,梳了幾下還沒解開,就有些煩了,拽著梳齒用力地刮。傅鏡殊在旁看不下去,拿下了她的梳子,「好好的頭髮你跟它過意不去。」

他用手幫她去解那個結,方燈從鏡子里看著他,面無表情地問:「你拍下了那塊地,老太婆心裡高興得很吧。她應該高興自己押對了寶,投資在你身上還是不虧的。」

傅鏡殊不說話,方燈轉頭去看他,被他把臉別了回去,「你別動,剛才我差不多都解開了。」

他低著頭,全副心思彷彿都在她發梢的那個結上,但方燈卻覺得他心裡有事。別人都只道他心思深沉不好揣測,可她太清楚他的一些小習慣。但凡心裡亂的時候,他面上看不出什麼,手裡卻停不下來,而且特別專註於某些細枝末節的東西,過去修剪他的盆栽時就是如此,現在擺弄她的頭髮也一樣。

「你是不是有話要對我說?」她把玩著手裡的梳子,「哎呀別解了,用剪刀不就得了!」

「說了叫你別動,扯到頭皮可別喊痛!」傅鏡殊的手指還在她的發梢忙碌,搞不明白幾縷頭髮怎麼會纏得那樣緊。

方燈懶洋洋地拖長了聲音,「說吧……」

「我可能要結婚了。」

方燈猛然回頭,頭皮果然被扯得生疼,一剎那她臉上流露出痛的表情,而發梢的結在這個時候被解開了。

傅鏡殊放下了手,人卻依然站在她的身後。

方燈把頭髮胡亂地紮起來,「結婚?老太婆給你安排的?什麼時候?對方長什麼樣?這不是很好嘛,人遲早都要結婚的……」

傅鏡殊打斷了她一長串沒有停頓的話,「方燈,你先聽我說!這已經不是老太太給我物色的第一個了,而且這次她態度很堅決。我也想過了,我不能就這麼跟她杠著。那女孩是台灣人,家裡是不錯,她爸爸事業做得很大,還是個老別墅發燒友,不知怎麼看上了傅家老房子。他先找的二房,你知道二房人多得很,世界各地都有,他花了四年多的時間逐個找到擁有傅家園繼承權的二房後人,說服他們簽字。一共十九個產權關係人,分散在寶島台灣、美國、澳洲、南非、新加坡,居然都簽了轉讓協議。這個我自問都不一定做得到。然後,他才找到了我們老太太那。老太太是肯定不願意賣的,房子在她眼裡是傅家的根,她手裡握著大房和三房的那部分產權,我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談的,只知道對方那家人有個二十四歲的獨生女兒,兩邊家長都覺得我們很合適。」

「當然合適。老太婆做夢都想重新把傅家園整個要回來,有人替她把最難的活給幹了,有什麼理由不一拍即合。你們兩家要是聯姻,傅家園不都是你們的了,又趕上門當戶對,簡直是再合適不過了。姜還是老的辣,老太婆比你有眼光。」方燈語速依舊很快。

「最重要的是,如果傅家園產權完整,就可以正式重建。這是我祖父的遺願,老太太等這一天等得太久了。這樁心愿一了,她也沒什麼牽掛,她名下的股權會正式轉讓給我……」

「到時候,你終於是傅家名正言順的主人了,這真好,是好事呀!」方燈嫣然一笑。

傅鏡殊喉頭髮緊,「別這樣,方燈,我看著你這樣心裡更不好過。」

「我怎麼啦?」方燈回頭笑著把手放在他的手背,「我們等了這麼多年,不就為了這個嗎?為什麼要難受呢?你不娶她娶誰?難道是我?我們是親人啊,親人!」

傅鏡殊什麼都不說了,長吁了口氣,索性把喋喋不休的方燈抱在懷裡。

方燈沒有抗拒,也不迎合,木然地靠在他身上,還在說個沒完,聲音是熱烈的。

「你結婚後,傅家是你的了,你也有了自己的小家。用不著我再幫你什麼,我也沒能力再幫你什麼。重建傅家園,真好,二十四歲,真好!傅七,我為你高興,你怎麼不高興呢?」

「噓!」傅鏡殊不讓她再說下去,雙手環抱得更緊。可擁抱再緊,他們也不可能真正成為一體,「方燈,你也還年輕,往後的日子還長,我會……」

「我不用你做什麼。」方燈把手心貼在他的胸口,再慢慢推開,將自己抽離,「我也不怕老。」

年輕有什麼用,青春對於大多數女人本身來說是沒有意義的。男人愛青春,女人才怕老。方燈才不怕,橫豎他不愛她,做個年老色衰的家人有什麼關係?她恨不得早早就過了這一生,幸運的話,下一世就不記得他了。

不知是因為不願與陸一撞上,還是別的緣故,這一次回來傅鏡殊沒有常住在方燈那裡。白天他還有忙不完的工作和應酬,晚上就住在酒店。

周末方燈沒去店裡,在床上睡了個昏天暗地。朦朧中聽見有人按門鈴,她用被子捂著頭,過了一會兒手機又響了起來。是陸一,他說在車庫裡看到了方燈的車,問她出了什麼事,怎麼在家也不開門。

有一瞬,方燈想隔著門大吼著讓他滾,但她還是爬了起來。陸一神清氣爽地站在門口和她打招呼。披著睡袍腳趿拖鞋的方燈讓艱難克服了臉紅癥狀的陸一又有些不好意思,他略帶局促地問她願不願意和自己去吃個飯。

方燈倚在門框上給了自己半分鐘,讓整個人清醒過來,進屋稍稍梳洗打扮,然後隨他出了門。

她以為陸一終於開竅要把她帶到外面來一場燭光晚餐,沒想到他指揮著她的車東拐西拐進了個老式的單位小區,然後熟門熟路地把她領上了沒有電梯的八樓,方燈氣還沒喘平,門開了,老老少少的一大家子熱乎地圍了上來。

陸一進屋給她介紹,那些人里有他的大姑、姑丈、表姐、表姐夫、外甥女,還有姑丈的老母親,簡而言之就是他大姑全家人。對於方燈,他則對親戚們簡單介紹說是個「朋友」。

連他五歲的小外甥女都賊笑了一聲,大家無不是一副心領神會的樣子,方燈都來不及做出反應,就被好幾個人包圍在了沙發的正中間。

電視機的聲音開得很大,一個高亢的女聲在唱:「今天是個好日子,心想的事兒都能成……」叫佳佳的小女孩抱著美羊羊玩偶滿屋子跑,一會兒又蹲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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