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皇宮酒店的發布會上遇到的澤田先生告訴我們:
"要在黃金時段安排相聲節目了。"
這是剛來東京幾個月後的事,幸運之神竟然這麼快就降臨了。不過,這都是澤田先生的功勞。
"既然和你們說好了,肯定會讓你們出演。不過,要夾在名人之間。"
欄目叫"花王名人劇場",周日晚九時開始,絕對的黃金時間。這一時段以前主要播放電視劇,澤田先生大膽創新,鼓足幹勁要靠相聲一搏勝負。
節目錄製定在歲尾的十二月二十二日,在國立劇場曲藝場進行,採取讓普通觀眾進場的公開錄像形式。
整整一個小時的節目,只有三組相聲演員出演。BB之外的兩個組合是"靖與清"和"聖路易斯",都是全國走紅的顯赫演員。
因為是公開錄像,第一個出演的難度最大。而我們因為要"夾在名人中間",所以第二組出場,反倒非常成功,博得了滿堂彩。
我永遠不會忘記這個節目播出的日子 一九八○年一月二十日。
那天,BB在大阪有演出,戶崎社長也和我們一起前往。
工作結束後,我們打算一起看節目播放,於是在烤肉店邊吃邊等。
九點鐘,"花王名人劇場"開始了。
"激戰!!相聲新幹線"的標題出來後,我們目不轉睛地盯著屏幕,誰也顧不上烤肉了。
聖路易斯的表演結束後,終於輪到我們。
表演開始。
因為只有三組相聲演員,一組的表演時間足足有十五分鐘,其間多次出現我們的特寫鏡頭。
漸漸地,身邊的客人開始把我們和電視畫面相對照。
"喂,那是不是你們呀?"
甚至有人開始和我們打招呼。節目結束後,我們草草吃了幾口就趕緊出了烤肉店。
但是,在回酒店的路上,又有幾個人搭訕:
"啊,就是剛才電視上的那人!"
"真的!"
那一夜,我切身體會到了黃金時段的巨大威力。
更吃驚的還在後頭呢!
第二天早晨,我們去新大阪車站坐新幹線,在那裡等待我們的是人生第一次的壯舉竟然接連有五個人請我們簽名。
我們在關西地方台露面那麼多次,都從未有過如此效果。
戶崎社長又告訴我們一個驚人的消息。
"昨天晚上,花王公司給我打電話,希望你們為他們的產品拍廣告。"
據戶崎社長講,這是看了昨天的節目後,花王公司的負責人直接發出的指示。
"聽說是男士生髮洗頭水的廣告,可以嗎?"
這還有什麼可以不可以,光聽說拍廣告就很震驚了,更何況是洗髮露。
洗髮露並非比拉麵或者烤肉調味汁厲害,但感覺更好,而且一般都是由美女來拍,真讓人有些不敢相信。
馬上打電話向妻子報喜。
"我要拍洗髮露廣告了!"
"什麼廣告?"
"洗髮露!"
"行了,知道了,知道了。再見。"
妻子二話沒說就掛斷電話。
我以前說話總愛不著邊際,這回又被妻子認定在胡說八道。
我又打給阿嬤。
"阿嬤,昨天看電視了嗎?就是''花王名人劇場''。"
"沒有。"
"為什麼?在佐賀也能收到吧?"
"是能收到。我擔心你的相聲不受歡迎,一直在向菩薩祈禱。"
"阿嬤,那是錄播,跟這個沒關係。"
我拚命解釋,但阿嬤就是無法分清現場直播與錄播的區別。
後來聽與阿嬤同住的舅舅說,到了播放的時間,全家人都聚在電視前,只有阿嬤在佛像前擺好架勢,開始大聲禱告:
"南無阿彌陀佛,南無阿彌陀佛,菩薩保佑昭廣的相聲大受歡迎……"
電視和佛龕放在同一間屋子裡。
"媽媽,太吵了,聽不見電視聲音啦。不用祈禱,這是錄像,沒關係。"
舅舅他們說了好幾次,想讓阿嬤停止禱告,但直到最後阿嬤都不聽。
這個小插曲讓我感受到阿嬤對我的愛,同時也很同情舅舅一家人,因為他們沒能好好聽相聲。
我們時間豐裕,馬上能開始廣告的拍攝。
到了攝影棚,數十位工作人員都出來迎接,對我們說:
"早上好。"
廣告製作公司的人、花王宣傳部的人接二連三地上前打招呼、遞名片。
這時,我茫然地想:難道我成明星了?
與以往受到的待遇真是有天壤之別。
拍廣告時,我和洋八站在一起,塗上洗髮露弄得滿頭泡泡,嘴上還說:"花王防脫髮洗髮露感覺真爽!"
因為反覆拍攝了數十次,結果第二天,只要頭髮一濕,就會起一堆泡沫。
趕緊打電話向妻子彙報。
"不光能掙錢,而且頭髮一濕就能起泡泡,太厲害了。這廣告真不錯。"
好容易相信我拍廣告的事是真的了,但她高興的方式卻十分怪異。
我雖然經常給妻子打電話,但自從來到東京後,從未回過大阪的家。即便去大阪演出時,我也和洋八、社長一起住在酒店。
如果是公司職員單身赴任,雖然也有獨自生活的寂寞,但能輕鬆地與家人見面,因為他們知道何時能再相聚。而我卻不知何時才能與家人生活在一起,在這種情況下和家人見面太痛苦了。
而且,只要見面,妻子肯定會問:
"什麼時候接我們過去?"
我也只能回答:
"再過段時間。"
一想到這些,我有些不敢回家。
大概是察覺到了我的心情,有一天,戶崎社長說:
"洋七,該把家人接來了吧?"
"這個嘛……現在還有點困難。"
我當然想把家人接到東京,因此也時常從雜誌上查看東京的房租價格,但是,靠我每月十五萬元的收入,很難維持四口人的生活。
不料,戶崎社長爽快地說:
"沒關係,沒關係,從下個月開始改為分成制。"
"如果改為分成制,就沒有了穩定收入,那更可怕了。"
聽我這樣說,戶崎社長這才告訴我花王要委託我們工作的事:
"聽說要舉辦一個叫''頭髮護理節''的活動,為期半年。希望你們每周的周六和周日在全國各地巡迴演出,舉辦簽名會或見面會。花王說每天的報酬是七十萬,還說報酬不高,實在不好意思。洋七,怎麼樣?"
"沒有什麼怎麼樣,回答當然是肯定的了!社長!!"我立刻來了精神。
戶崎社長心裡當然明白,卻故意這樣問我。我能不幹勁十足嗎?
在當時,對於BB來說,每天七十萬元已是破格的超高報酬了。因為我們在百貨公司的樓頂舞台上表演三十分鐘,報酬一般只有五萬元。我用並不擅長數學的大腦拚命計算:每周兩天能拿到一百四十萬,一個月四周,共五百六十萬。即便和事務所、洋八三方平分,這半年中,每月也能有一百八十萬的收入。
"太好了!這樣,我可以把家人接來了!"
我興高采烈地給妻子打電話:
"來東京吧。暫且先來我住的地方,讓洋八搬出去。"
喜出望外之下,我竟然不留神說出了心裡的小算盤,洋八當然不會默不作聲。他急急來到電話旁,狠狠地說:
"我不出去。"
我捂著話筒,懇求洋八:
"求你了,你搬出去吧。你是單身,怎麼都好對付,我可是拖家帶口。"
"好吧,我出去找房子。"
他不情願地同意了。
那已是數十年前的事了。在過去,洋八曾無數次為我作出這樣的犧牲。
剛來東京時,因為要給家人寄錢,我總是敲詐洋八,吃完飯就說:
"洋八老師,多謝款待了。"
洋八雖然會咕噥"真是的,你總是這樣",可從不生氣,每次都笑著為我付錢。
洋八真是一個好人。
決定進京後,妻子馬上向阿嬤打電話彙報:
"阿嬤,昭廣叫我們去東京呢。"
"太好了,太好了!一家人就應該住在一起。"
阿嬤像是自己的事一樣替我們高興,還問:
"律子,那個旅行箱還在嗎?"
"嗯。一直帶著。"
從那間四疊半榻榻米大的公寓開始,我們已經搬過好幾次家了,但每次都不會忘記離家出走時買的旅行箱。
阿嬤似乎很滿意:
"那才是最重要的。冰箱或洗衣機可以隨時置換,但是,旅行箱里裝的東西永遠不能變。不管是美好的回憶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