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告訴阿律,我要在梅田花月工作,她說也想在大阪找工作。
阿律曾在佐賀知名的百貨公司財務科工作過,十分有信用,很快就被本町的布匹批發店錄用了。
然後,就是找房子。
這時,我們在大阪還分不清東西南北,而且擔心不定什麼時候吃不上飯,於是決定住在小森學長家附近。
四疊半榻榻米大小的木造公寓,日照差,廁所還要公用,但房租只要四千元。這樣,光靠阿律的工資也能勉強維持生活。(我是相聲學員,作好了沒有工資的思想準備。)
買齊了中式炒鍋、切菜板、菜刀,從旅行箱里取出前面提到過的飯匙、湯勺、礤床兒。(為什麼要選中式炒鍋呢?因為用這一個鍋就可以燉湯、炒菜、煮飯。如果沒有能力購齊湯鍋、炒菜鍋、煮飯鍋,那就買一個中式炒鍋。大家一定要記住。)
然後,從附近的蔬菜店要了一個空蘋果箱,橫著立起來,在兩側的上端挖個銅,穿上鐵絲,然後掛上阿律用從批發店要來的布頭縫製的布簾,便成了一個碗櫥。
把茶碗、湯碗、筷子、杯子各兩套放入碗櫥後,感覺心裡痒痒的,喜悅之情不禁湧上心頭。
對於前進的方向已不再猶豫。
不管多麼破舊,多麼狹小,這裡就是我們的家。可以隨時回來,而且,這裡會一直有屬於自己的茶杯和筷子。
定下心來後,我讓阿律往她家裡打了電話。
我們當然沒有錢安電話,於是準備了近百個十元硬幣,走向公園的公共電話。
電話似乎是阿律的媽媽接的。
阿律告訴媽媽,在大阪租了房子,在本町的布匹批發店找到了工作。媽媽聽說女兒平安無事,似乎鬆了一口氣,於是讓等在一旁的我接電話。
我緊張地握緊了話筒。
"您好。"
"能好嗎?你知道我們有多擔心嗎?你家人也夠倒霉的,來家裡道歉時臉色都變了,一個勁地說''對不起,對不起,把你們的女兒拐走了''。你知道造成了怎樣的後果嗎?"
"嗯,對不起。"
"你也要和自己的家人聯繫啊。"
"知道了。"
"不過,你們都挺好的,我也放心了。你再讓律子接電話吧。"
阿律再次接過話筒後,她媽媽詳細打聽了公寓及工作單位的地址、電話號碼等。
聽從阿律媽媽的囑咐,我也給家裡打了電話。因為讓他們擔心了,我由衷地向他們道歉。
然後,給阿嬤寫了信。
兩三天後,從阿律家裡寄來了一個碩大的包裹,裡面是兩套被褥。
後來聽說,當阿律的父親聽妻子說知道女兒的地址了,就怒吼一聲:
"給他們寄套被褥!"
對一直縮在薄薄的毛毯里睡覺的我們,這真是難得的好禮物。
狹小的壁櫥放不下兩套豪華被褥,只能把其中的一套疊起來放在屋子裡。與破舊榻榻米不相稱的柔軟氣派的被褥,讓我們感覺比以前富有多了。
阿嬤的信也到了,她還用飯粒在信紙上粘了三千元錢。
"好好努力。用這點錢貼補家用吧。"
原本我把信小心珍藏了起來,可不知什麼時候弄丟了,真是遺憾。
我第一天上班的日子是五月五日,正是日本的兒童節。
正值假期,劇場坐滿了人。
單口相聲、對口相聲、魔術、新喜劇……舞台上表演著一個個有趣的節目,觀眾席中笑聲不斷。
正在工作的我也禁不住笑逐顏開。
這裡真是最好的工作場所。
舞台上有一閃一閃的燈光,客人們樂得合不攏嘴。看著這些場面,我心中也充滿喜悅。
沒有絲毫讓人憂鬱的東西。
我每天都笑著工作,總是作為壓軸戲的島田洋之助和今喜多代上台時, 我笑得最為開心。
這對組合不單有趣,今喜多代還是位美女,洋之助師父則給人很溫暖的感覺,我完全被吸引了,於是下定決心,如果拜師學藝,非此莫屬。我馬上說出了請求。
但是,洋之助師父德高望重,希望成為他弟子的人很多,我自然不可能那麼容易就如願。
我想讓師父看到我的誠意,於是堅持每天都去求他:
"拜託您了,請收我為您的弟子。"
就這樣堅持一個月零四天後,洋之助師父終於答應了。
當然,在力爭拜師期間,我一直做著舞台道具的工作,不知不覺中,兩個月倏地過去。
有一天,招我進吉本的富井先生來到梅田花月。
"德永君,幹得還行吧?"
"嗯。上次多謝您了。"
"聽說你成了洋之助老師的弟子?"
"是的,都是托您的福。"
"對了,你領到工資了嗎?"
"啊?沒有呀。"
"這可不行。"
"不……我聽說見習沒有工資……"
"沒那回事。雖然待遇和臨時工一樣,但也應該有一些。已經幹了幾個月了?"
"兩個月。"
"知道了。我去會計那兒幫你查查。"
富井先生幫我查了查,果然一個月有一萬兩千元的工資。
當天,我就領到了兩個月的工資,扣稅後也有兩萬多。
當我鞠躬接過放有兩萬元的信封后,趕緊跑到了廁所。
雖然只有兩萬元,但這是從去年夏天自暴自棄地辭掉蔬菜店工作後,我掙到的第一筆錢。而且,這兩萬元,是我朝著新的夢想相聲演員邁出第一步後掙到的錢。
一想到這些,眼淚不禁噴涌而出。因為覺得在廁所里大哭太沒面子了,於是面朝牆,一邊撒尿一邊流淚,真是不體面哪。
幸運的是,不久,我就有了說相聲的搭檔。
雖然還是繼續做著舞台道具的工作,但有沒有搭檔,感覺完全不一樣。
第一位搭檔原君,是桂三枝先生介紹的。
三枝先生是當時深受關西年輕人喜愛的綜藝節目"年輕人噢!噢!"的主持人,而原君是負責前說的很有前途的新人。
"那小子,是說相聲的料。"
三枝老師也對他另眼相看。
和原君配對後,我就要在名古屋的劇場首次登台了。
當時,吉本興業還沒有專為新人準備的小劇場,新人一般是從地方公演開始露面。
由於是第一次登台,我非常緊張。原君雖說以前只當過前說,但畢竟是公開節目的正式演員,看上去一副駕輕就熟的樣子。
我跟從師父,取藝名為"島田洋一"。順便提一下,原君的藝名是"團順一"。
那時,我是新手中的新手,表演素材自然全都委託給了比我有經驗的原君。
但是,不論如何依靠原君,第一次登台時,我依然無比緊張。
開演的鈴聲響起,舞台的大幕拉開了。
我們的表演是墊底節目中的墊底,當然第一個出場。
但是,登上舞台看到觀眾席後,我頓感失望。
竟然只有五位觀眾!
以前雖說只負責舞台道具,但在梅田花月,我已習慣於每天見到數百名觀眾。我一下子放鬆下來,和原一起成功地讓觀眾節目錄製前,負責向在場觀眾說明各種注意事項,進行拍手練習。
開懷大笑。
下場後,我倆被魯基新一先生叫住了,他因"不是,不是"的噱頭而聞名。
"喂,小夥子,你干過幾年了?"
"今天第一次登台。"
聽原君這樣回答,魯基先生似乎不相信:
"你撒謊吧?"
"是真的。我叫團順一,請多多關照。"
"我是洋之助的弟子,叫洋一,請多多關照。"
"哦?洋之助的弟子。你應該是第一次,看上去十分緊張生硬。"
那以後的十天演出期間,他只要來看錶演,都會為我們提出各種建議,還對我說:
"小夥子,有進步。"
我不僅學到了很多東西,也慢慢自信起來。
真的很感謝魯基先生。
在這十天中,來自各地的藝人都住在附近的酒店,但我們只是剛出道的菜鳥,便被安排住在劇場的後台。
這個劇場的舞台道具是位年輕人,大家都叫他"小阿"。他擅長烹飪,每天都會在後台的小廚房裡利落地做好家常菜招待我們。
他態度溫和、待人熱情,經常鼓勵我們:
"你們絕對能紅。"
"放心吧,我能保證。"
他的講話方式總讓人覺得女里女氣,十分怪異。我悄悄地對原君說:
"他好像走路忸怩,說話也嬌滴滴的。"
原君嗤笑道:
"估計是男色。"
"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