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演藝團遭到拒絕後,我變得十分怯懦,打起了退堂鼓:
"哎,我們回去吧。"
那天晚上,依然住在新大谷酒店像外國電影似的房間里。如果接著住下去,我們的錢很快就會花光。這種時候女人反而更加堅強。
"你說什麼呀?"
阿律一下火了。
"如果現在回去,我爸不定會對你怎樣呢。"
"嗯……"
做漁夫的岳父沒有給我見面機會。我或許會被痛打一頓…… 我不知該如何是好;突然,腦中浮現出棒球隊學長小森的面容。
一位很照顧學弟、又性格豪爽的學長。
小森應該已結婚了,在大阪上班。我試著打了電話。
"晚上好,我是德永。"
"喲,你還好嗎?"
電話另一端傳來了熟悉而穩重的聲音。
"現在在東京。"
"東京?"
"是的,正在旅行。"
"哦,和誰呀?"
"和女朋友。"
"哎,你小子行呀!住在哪兒?"
"新大谷酒店。"
"你竟然這麼奢侈?"
"啊?"
"新大谷酒店很貴吧?"
"可東京只有新大谷酒店呀。"
"說什麼傻話,東京有幾百家酒店呢。"
"不是吧?"
掛斷電話後,我翻了翻電話簿,發現確實有數不清的酒店,有的甚至清楚地寫著"住宿一千五百元"。
繼演藝團事件後,我再次深受打擊。
我決定第二天離開新大谷酒店,去小森那裡。
在電話中說了自己離家出走的事,小森邀請我:
"不管怎樣,你先來一趟大阪吧。"
我只對阿律說:
"咱們去大阪的學長那裡玩吧。"
而實際上,我心裡打著逐漸西行後回到廣島或佐賀的念頭。
去大阪要走新幹線。
我們第一次搭乘東海道新幹線列車。
"這,就是晨光號。"又是一番興高采烈。
傍晚六點。
我和學長約好見面的地方,在心齋橋筋的大丸百貨和崇光百貨之間。
似乎是十分怪異的碰面場所。但因為緊鄰地鐵站,大阪人經常把那裡作為會面地點。
走出地鐵口來到心齋橋筋後,我和阿律異口同聲地說:
"哇,今天有節日慶典吧。"
"來得真是時候。"
不一會兒學長就趕來了。我們趕緊打聽:
"這是什麼節日慶典?"
"啊?"
"真盛大!是有名的節日慶典吧?"
"你說什麼呢!這個時間總是有這麼多人。"
"什麼?大阪比東京人還多?"
聽我這樣一說,學長側著頭說:
"這個嘛,我也不太清楚。"
不過,我和阿律雖說是去了東京,其實只去了濱松町的壽司店、雖算市區卻位於二十三區以外的昭島市、新大谷酒店和後樂園;而且只在白天去過六本木(當時的六本木晚上熱鬧,白天人並不多),頂多在新宿站換車的時候體驗過人山人海的滋味,所以,在我看來,大阪更加繁華熱鬧。
從難波車站坐十二三分鐘南海電車,就到了位於住吉東的小森學長家裡。
年輕的學長夫人抱著孩子笑臉相迎,還親自下廚款待我們。
剛從東京過來的我十分興奮。
"東京的車站樓梯竟然分上行下行。"
"嫂子,你知道東京除了新大谷,還有別的酒店嗎?"
"山手線,並不是一輛電車不停地一圈圈轉。"
"聽說演藝團里沒有歌手。"
我一個人不停地說著,逗得大家開懷大笑。
第二天早晨,學長去上班了,嫂子邊哄孩子邊對我們說:
"因為要看孩子,我哪兒都不能帶你們去。你們好容易來趟大阪,去看看吉本怎麼樣?"
"吉本是什麼?"
"你不知道?就是一種叫新喜劇的特別特別有意思的話劇,還有對口相聲、單口相聲。"
說到相聲,我想起演藝團的人說過那是逗人笑的藝術。
"在哪兒呀?"阿律問。
"叫''難波花月''的劇場。昨天你們就是從難波坐南海電車來的吧?在難波站,你只要問''難波花月在哪兒'',沒人不知道。"
於是,我和阿律決定去難波花月。
正好趕上星期六,難波車站十分擁擠,不過,確實如嫂子所說,難波花月的地址很容易打聽。
周六的劇場坐滿了人,真不明白這些人為什麼放著別的地方不去,偏偏擠到劇場來。
我和阿律沒有看過現場表演,光看到劇場里竟有這麼多觀眾就已經吃驚不小了。
"真有人氣。"
"就是啊。"
演出一開始,我們馬上就明白了劇場爆滿的原因。
借用嫂子的話,真的是"特別特別有意思"。
噱頭連發的吉本輕喜劇讓我們從頭笑到尾,"靖與清"、"袖扣·紐扣"的對口相聲,以及"笑福亭仁鶴"的單口相聲,也都特別有意思,我活了二十年第一次這樣開懷大笑。(本來,這些人都是我的老前輩,應該尊稱為"師父"。可在當時,我甚至不知道還有"師父"這個詞。)
那時,我突然想起演藝團的那個人對我說的話:
"小夥子,你絕對適合說相聲。"
相聲?原來如此。
我腦中突然靈光一閃,指著舞台上的相聲演員,對阿律說:
"我想當那個。"
"那個?嗯,你肯定行。"
阿律毫不猶豫地說。
眨眼間,三個小時的節目結束了,我依然十分興奮。走齣劇場後,發現外面聚集著很多人。
"怎麼回事?"
正在這時,從地下停車場開出了一輛黑色勞斯萊斯。
"哇,你快看,那不是天皇陛下坐的車嗎?"阿律瞪圓了眼睛說著。
我也"嗯、嗯"著點頭。
仔細一看,坐在裡面的不正是剛才說相聲的那位叫仁鶴的大叔嗎!
在粉絲們不停的尖叫聲中,嶄新鋥亮的勞斯萊斯載著仁鶴大叔漸漸遠去。
"說相聲,只不過說個十到十五分鐘,竟然能坐上那樣的車?"
"你就當相聲演員吧!看上去挺容易的。"
"對啊,對啊。只要拿著扇子,嘴裡說''漫漫瑪卡瑪卡''就可以了吧?"
我模仿著剛看的仁鶴大叔插科打諢時的樣子。
兩人正說得熱火朝天,從停車場又開出一輛保時捷。坐在上面的,正是剛才看到的"袖扣·紐扣"。
此時此刻,我和阿律不約而同地想,以後就當相聲演員了。
那個時候,我們倆都淺薄地認為,說相聲十分簡單。
等小森學長下班回來後,我馬上迫不及待地說:
"學長,我已經決定了今後的人生方向。"
"這太好了。怎麼打算的?"
"我要當相聲演員。"
"你先等等。你是認真的?"
"嗯。"
"相聲演員可不是那麼容易就能當的。"
"沒有呀,我今天去看了,感覺很簡單。"
於是,我又模仿了一遍"漫漫瑪卡瑪卡"。
本以為會受到表揚,沒想到學長張口來了一句:
"你是不是傻呀?"
學長打開電視,調換著頻道,剛才說單口相聲的大叔出現在屏幕上。
"這是仁鶴,現在十分走紅。你以為出名很容易呀?"
學長繼續調換頻道,屏幕上又出現了說對口相聲的人。
"這是橫山靖和西川清,天才啊!"
"''袖扣·紐扣'',很受年輕人喜愛。"
我們今天看到的似乎都是大名人。
在廣島和佐賀幾乎看不到關西的電視節目,所以,我和阿律對這些一無所知。
"學長,只說十幾分鐘就能坐上勞斯萊斯!"
我依然不死心。
"所以說,只有極少部分人才能那樣。"
學長似乎已拿我沒辦法。
"可是,可是,如果最有名的人坐勞斯萊斯,那下面一個檔次的人也能坐上賓士吧?"
當我越說越起勁時,嫂子也在一旁為我說話了。
"我覺得他適合說相聲,你看,昨天他給我們講的東京見聞多有意思呀。"
"這倒是。"
似乎嫂子的意見使學長稍有動搖。
我努力想一口氣說服學長。
"學長,你看嫂子也那樣說。你能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