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四章 此情無計可消除

小夭不知道究竟過去了多久,只知道當她的手觸碰到一個硬物,本能地抓緊時,她的眼睛才恢複了一點視覺。

看清那是一塊礁石,小夭的整個身子立即癱軟,她平趴在礁石上,看到遠處礁岩的頂上,一個黑黢黢的人影固執地佇立著。

此時,天際已經蒙蒙亮,清冷的晨曦中,那個頎長的人影好似已和礁岩融為一體,鑲嵌在天地之間,成為了天荒地老的等待。

小夭也不知是累,還是喜悅,嗓子發澀,發不出聲音,她無力地舉起手,好似在揮,卻又全然沒動。

終於,岩壁上的人看到了他,顧不上從岸上走,他飛躍下岩壁,跳進了大海,奮力游到小夭身邊,抱起她。兩個人半浸在海水中,小夭因為力竭,身子在不停地顫抖,璟卻不知道為什麼,身子也在不停地顫抖。

兩個人顫得都說不出話來,小夭能聽見自己上下牙齒大戰的聲音。她覺得又好笑又鬱悶,精心妝扮,沒想到竟然以最狼狽的姿態出現。

小夭打著冷戰說:「別、別……水裡。」泡了一夜的海水,真的不想再泡了。

璟抱著她爬上礁石,可蹣跚地走了幾步,竟然腳下打滑,向下跌去。璟怕傷到小夭,用自己的背脊著地,砰一聲響,跌得不輕。

小夭笑,「你、你……還九……狐……笨……」

終於到了岸上,璟抱著小夭走到避風的岩壁下,小夭臉色慘白,嘴唇發烏,璟一手貼著她的後心,一手握著她的手掌,把靈力緩緩輸進去,慢慢地在她身體內遊走了幾圈,小夭的身體才不再顫抖了。

此時,外面已經大亮,岩壁下的這個小小角落,因為礁岩和樹林的遮掩,依舊陰暗。

璟看小夭的身體暖喝了,收回了放在她後心的手,覺得也應該鬆開握住她手的手,卻又捨不得,手一時松一時緊。小夭看著他,調笑道:「你以前倒是膽子大,現在竟然膽小了?」

璟松來了手,「現在和以前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

璟看了她一眼,又急急垂下了眼眸。

小夭摸了摸亂七八糟的濕發,又掐掐臉頰,估計臉色也好不到哪裡去,很是沮喪,決定回去真要狠狠教訓阿念一頓了。小夭站起來,「我回去了。」

璟急忙站起,拉住她的胳膊,又觸電般立刻鬆開,臉上有些燙。高辛的衣衫輕薄飄逸,浸濕後就順服地貼在了身上,剛才縮坐著時不覺得,此時站起來,一下子腰是腰、胸是胸,看得格外分明。

小夭看到璟的神情,低頭看了下自己,立即蹲下去,雙手抱著膝蓋,把自己捂了個嚴實。

璟坐在她對面,低聲道:「待會兒再回去,好嗎?就一會兒。」

小夭沒有吭聲。

「我等了你一夜,以為你不會來了。」

小夭氣惱地問:「既然覺得我不會來了,為什麼還要等?」

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如果她真不來了,他也不知道能去哪裡,在這地底的深處,他有過最幸福甜蜜的時刻。可是給了他幸福甜蜜的人是小六,不是眼前的這個少女,如果她收回,他完全明白。

小夭雙膝跪地,膝行到他身前,眼中滿是惱怒委屈,「你以為你等了一夜,很辛苦嗎?你有未婚妻!你和她同進同出,卻變著法子時時刻刻地提醒我對你許過諾言。你既然不信我,為什麼要讓我許諾?我告訴你,昨夜我為了遵守對你的承諾,差點死了!」小夭狠狠地推璟,「我不玩了,我收回承諾!你趕緊滾回青丘,去娶防風意映吧!」

璟不敢還手,卻也堅決不後退,「我不會娶她,她其實並不喜歡我,應該也不會願意嫁給我。」

小夭停止了推搡,「我不信!她為什麼會不喜歡你?」

「我腿殘了,看得出來她很驚訝也很失望。又一次,她看到了我身上的傷痕,受了驚……」其實,說受驚是很含蓄的說法,意映當時臉色慘白,神情驚懼,一眼都不敢看他,並且從那之後,兩人單獨相處時,意映都會和他保持距離。

小夭很難受,她知道璟的腿不方便,也知道璟身上的傷痕有些恐怖,可這不應該是他被嫌棄的理由。小夭說:「你們訂婚幾十年了,難道她還會在意這些外在的東西嗎?」

「實際上,在清水鎮見面前,我完全不知道她究竟長什麼樣,我們從未見過面。她是母親挑中的人,當時,母親已經染病,我不想讓母親再操心我的婚事,立即答應了。訂婚後,我又要照顧母親,又要處理族中事務,忙得不可開交,根本顧不上多想此事,倒是大哥悄悄溜去看防風意映,回來後笑嘻嘻地和我說『恭喜,果然是花容月貌、聰慧伶俐』。母親去世後,我要面對崩潰的大哥,沒有心情想什麼男女情事。奶奶揭開大哥的身世秘密後,我更是無心去想。直到一切平息下來,奶奶說我該成婚了,我才想起我還有個未婚妻。奶奶年紀已大,大嫂像是不存在,塗山氏的確需要一個女主人,幫奶奶分憂解勞。奶奶和長老商量後,擇定了婚期,沒想到還未舉行婚禮,我就被大哥幽禁了。」

原來清水鎮的相逢竟然是他和防風意映的初遇,那也難怪防風意映會失望……小夭的心裡五味雜陳,有些酸澀難受,又有些高興,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什麼。

半晌後,小夭幽幽說道:「防風小姐的確是花容月貌,人又能幹。眼光挑剔一點,也是正常,你別往心裡去。」

「你、最美。」璟說完,立即低下了頭。

「即使現在這樣?」

「嗯。」

小夭撲哧笑了出來,「終於明白為什麼顓頊的花言巧語對少女們無往不利了,雖然明知道你說的不是事實,可依舊喜歡聽。」

「我說的是事實。小夭,我沒有想到你是這樣的,如果我知道你是這樣的……即使在黑暗的地牢里,我也絕不會有勇氣說出奢望……」璟的背脊挺得筆直,頭卻低垂著,猶如一株長在陰暗中、終年見不到陽光的植物,「我的身體,我的聲音……你知道為什麼我明知道能醫好腿卻不肯醫治嗎?因為我知道縱使好了,真正的傷依舊在身體裡面,那是什麼葯都治不好的。我能穿上衣服遮去身上的醜陋傷痕,我能用稀世良藥治好腿,我也能盡量少說話,掩飾自己難聽的聲音。我能欺騙所有人,我依舊是風華出眾的青丘公子,可我欺騙不了自己……小夭,我配不上你!這時間,有許多健康聰慧英俊的男兒……」

「璟,抬頭!塗山璟,抬起頭。」

璟慢慢地抬起了頭,小夭的臉湊到他的臉邊,喃喃低語:「昨夜,有個男子逼我親他,現在我卻只想親你。」她的唇輕輕落在璟的唇上,璟的身子劇顫了一下,往後猛地一縮,躲開了小夭,「別……小夭。」

小夭閉著眼睛,仰著頭,雙頰酡紅,身子在輕顫,「璟……璟……」

小夭的輕喚聲抖得幾乎要聽不出她在叫什麼,璟覺得自己好像也在顫,他的吻落在了小夭額間的緋紅上,就好似有一團火從小夭額間一直燒到了他心裡,讓他冰涼的心暖和起來,或許遲早有一日,那些藏在身體里、無葯可醫的傷口也會康復。

璟緊緊地抱著小夭,頭埋在小夭頸間,像是做夢一般歡喜,讓他只想永遠摟著小夭,永不放開。

小夭呻吟,「你快把我勒斷氣了。」

璟立即鬆開了她,滿臉通紅。小夭輕笑,頭倚在他的臂彎上,看著他。

璟不好意思,略微偏過了頭,「剛才你說你昨夜差點死了,還說……」

小夭不在意地揮揮手,「我說氣話嚇唬你的。」

璟看向小夭,心中疑惑,卻知道小夭不想再提了。

小夭笑問:「為什麼不是這裡?」她指指自己的唇。

璟低聲說:「還不是時候。」

「那什麼時候才……可以。」小夭半閉著眼睛,用手掩著臉,掩飾著羞意。

璟回答不出,因為那是由小夭決定,並不是他。他不是不渴望,而是——他想要她的愛,他不想她只是因為憐惜,小夭已經給了他太多,他不想繼續利用她的善良。

小夭從手指縫裡偷看他,「我以為你們男人見了女人,都恨不得立即掀翻到榻上,扒光了衣服……」小夭說不下去了,自從換回女兒身,不知不覺中她就沒辦法像小六一樣沒羞沒臊了,尤其現在,更是恨不得把剛說的話都吞回去。

璟雖一直潔身自好,可畢竟是執掌一族之人,出入風月場所是常事,而且世家大族的子弟中免不了一些宣淫縱慾之事,璟自然是男人應該知道的事都知道。在生意場上,別說比這更露骨的話,就是更露骨的事都見過,卻是沒任何感覺,談笑如常。可對著小夭,只覺得火燒火燎得不自在,低聲辯解:「我、不是那樣。」

兩人都沉默,尷尬中有絲絲縷縷的羞澀,窘迫中又有淡淡的欣悅。

「小夭……小夭……」顓頊的叫聲傳來。

兩人像做了賊一樣,被驚得立即分開。小夭對璟做了個噓的手勢,示意他別出聲躲起來。

小夭隨便扒拉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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