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人轉迢迢路轉長

寒冷的冬季過去,溫暖的春天來臨。

麻子的二閨女做周歲宴,小六去糕點鋪子買些糕點,打算明天帶給春桃和大妞。

提了糕點,掏錢時,卻發現忘帶錢了,小六正想去問軒借點錢,璟走到他身旁,幫他把錢付了。

小六把糕點塞到他懷裡,「你買的,那就你吃吧!」說完就要走,軒卻看到了他們,大聲招呼:「小六、十七。」

小六無奈,只得走進了酒鋪子,鋪子里沒有客人,軒自己一人喝著悶酒,擺弄棋子。小六坐下,璟跟在他身後進來,也坐了下來。

軒說:「下一盤?」

小六最近剛跟軒學會下棋,手發癢,「下就下。」

「不是和你說,我是和他說。」軒指指璟,小六棋品非常差,落子慢,還喜歡悔棋,軒和他下了幾次,就下定決心再不自找苦吃。

小六不滿,「你瞧不起我!」

「我是瞧不起你!」軒絲毫不掩飾對小六的鄙視,卻很是謙虛地問璟:「怎麼樣,下一盤?一直聽聞你琴棋書畫樣樣拔尖兒,卻一直沒有機會討教。」

璟側了下頭,認真地問小六:「和他下嗎?」

「下不下是你的事情,和我有什麼關係?」

「我聽你的,你說下,就下,你說不下。」

小六想板臉,可唇角又忍不住微微地上翹,半晌沒吭聲,璟只專註地看著小六。

軒敲几案,「喂、喂……我知道你們關係好,可……」

小六沒好氣地反駁,「誰和他好了?」

璟溫和地說:「我們好,和你無關。」

兩人都看著軒,只不過小六橫眉怒目,璟清清淡淡。

軒笑起來,對小六說:「不管好不好,反正他說聽你的,讓他和我下一盤。我聽聞他大名久矣,卻一直沒有機會。」

小六眼珠子骨碌一轉,「我也要玩。」

軒無奈,「成,你來落子,讓他指點。」

小六拿起一枚棋子,看璟,璟低聲說了一句,小六把棋子放好。

軒一邊談笑,一邊跟著落了棋子。

几子之後,軒就明白璟絕不是浪得虛名。有人來買酒,軒不耐煩招呼,打發一個侍從坐在門口,不許任何人進來打擾。

一子又一子,軒漸漸地不再談笑,而是專註地凝視著棋盤。人說酒逢知己千杯少,棋逢對手更是人生一件酣暢事。軒的棋藝是黃帝傳授,剛學會時,與他對弈的就都是大荒內的名將能臣,以致軒現在罕逢對手,很多時候他下棋都只露三分,今日卻漸漸地開始全心投入。

軒落下一子,只覺得自己走了一步好棋,正期待璟的應對,卻看到璟說了一句話。小六對璟搖頭,指指某處,「我覺得應該下在這裡。」

璟微微一笑,竟然絲毫不反駁,「好,就下那裡。」

小六高興地落了子,軒大叫:「我允許你悔棋,你重新落子。」

小六說:「我想好了,就下這裡。」

軒眼巴巴地看著璟,勸道:「你再想想。」

小六不耐煩地說:「你煩不煩?我想悔棋的時候,你不許我悔棋,我不想悔棋的時候,你卻不停地讓我悔棋。」

軒只覺胸內憋悶難言,這就好像滿懷著期待、興沖沖地抖開一襲華美的錦緞,卻發現被老鼠咬了個洞。軒落下棋子,心內已經在想几子之後可以定輸贏。

璟在小六耳旁低聲說了一句,小六把棋子放下。

軒輕輕咦了一聲,感覺正失望於錦緞被老鼠咬了個洞,卻又發現老鼠洞在邊角上,並不影響裁剪衣衫。軒想了想,落下棋子。

璟對小六低聲耳語,小六搖頭,「你的不行,我想下那裡。」

「好,那裡很好。」璟依舊只是微微一笑,一口贊成,好像小六真的棋藝高超,走的是一步妙棋,而不是臭到不能再臭的臭棋。

小六得意揚揚的落下了棋子。

軒現在的感覺是剛慶幸1老鼠洞在邊角上,而又發現了一個老鼠洞,他對小六說:「我真誠地建議你悔棋。」

小六瞪著他:「不悔!」

軒只能落子。

璟低語,小六落子,軒快速地落子。璟又低語,小六再落子,軒落子……三子之後,軒再次看到那個老鼠洞又被擠到了邊角,他心內又驚又喜。

璟低語,小六又搖頭,發表真知灼見,「那裡。」

「好。」

小六把棋子落下。軒已經懶得再說話,繼續落子,只好奇璟如何化腐朽為神奇。

一個多時辰後,一盤棋下完,璟輸了。

贏了棋的軒很鬱悶,輸了棋的璟卻嘴角噙著笑意。

小六問璟:「是不是因為我走的那幾步,你才輸了?」

「不是,你走的那些都很好,是我自己走的不好。」

小六喜滋滋地笑,軒無力地用手撐著頭。

小六看了看天色,已近黃昏,他笑眯眯地說:「贏者請客,聽說北街上新開了一家烤肉鋪子,我們去吃吧。」

「好。」璟答應得很快,軒懷疑當璟面對小六時,大腦中壓根兒沒有不字。

軒指著自己,「我還沒答應。」

璟看著他,誠懇地說:「輸者請客,謝謝你。」

軒忍著笑,瞅了小六一眼,「好嘞!」

三人出了鋪子,沿著街道邊說邊走,其實就是小六和軒打嘴皮子仗,璟安靜地聽著。小六說得開心,璟眉眼中也都是笑意。

突然,有人高聲吆喝著讓路,他們三人也隨著人潮,站到了路邊。

一輛華貴的馬車緩緩駛來,那馬車帘子十分特別,沒有繡花草,也沒有綉飛禽走獸,而是綉著金色的弓箭。馬車後跟著八個身材魁梧的男子,騎著馬,背著弓箭,帶給人很大的威壓。

往日里最大膽的亡命之徒都沉默地看著,長街上的人群也收斂了聲音,只低聲議論。

璟在看到馬車的剎那,眉眼間的笑意褪去,垂下了眼眸,僵硬地站著。

小六說:「什麼人物?看上去真是太厲害了!」

軒看了一眼璟,沒有說話。

小六又問:「為什麼帘子要綉弓箭呢?」

軒說:「那是防風氏的徽記,防風氏以箭術傳家,傳聞他們的先祖能射落星辰。不是每個子弟都有資格在用具上綉弓箭,大小也有嚴格規定,這幅弓箭表明車內人的箭術非常高超。」

小六讚歎,「難怪鎮子里的亡命之徒們都敬畏的看著。」小六覺得防風氏這名字很熟,下意識地回頭去看璟。

璟的樣子,讓小六轟然想起了原因,他立即扭回了頭,低聲問軒:「那是塗山未過門的二夫人嗎?」

軒說:「應該是。」車簾上有防風氏的弓箭徽記,車廂邊角有塗山氏的九尾狐徽記,除了塗山二公子的未婚妻防風小姐,再無其他可能。

馬車駛過,人潮又開始流動,他們三人卻依舊站著。

小六笑嘻嘻地對璟說:「既然你的未婚妻來了,我們就不打擾你們團聚了。告辭!」

小六抓著軒離開了。璟站在原地,看著他們消失在長街拐角。

靜夜匆匆跑來,「總算找到您了。公子,回去吧。你們十年未見,防風小姐一定有很多話對您說。」

璟眼中俱是黯然,默默地走著。

靜夜說:「這些年,公子一直沒有消息,知道實情的人都勸防風小姐退婚,可她堅決不肯,一直留在青丘,等著公子。可已經像孫媳婦那樣服侍太夫人,為太夫人分憂解勞。公子執意留在清水鎮,不肯回去,太夫人非常生氣,防風小姐在家裡一直幫著您說話,還特地趕來見您。」

璟依舊不說話,靜夜心內無限悵惘。公子以前是個言談風趣的人,可失蹤九年,回來之後,他就變得沉默寡言。靜夜曾派人打聽過,公子在回春堂住了六年,中間有三年空白。可公子從來不提,太夫人特意寫信詢問,他也只是回覆忘記了,說他恢複記憶時就已經在回春堂做學徒了。靜夜和所有人一樣,都認定是大公子動的手腳,可公子不開口,他們沒有人敢行動。

靜夜有時候很懷念以前的公子,處理生意時圓滑周到,私下相處時溫柔體貼,不像現在,漠然得好似什麼都不在意。但不管如何,公子平安回來了。

到了門口,璟停住了步子。靜夜倒也能理解,他們雖早有婚約,卻從未見過面,說是完全的陌生人也不為過。

靜夜低聲道:「防風小姐喜歡射箭,公子以前設計過兵器;防風小姐喜歡遊覽天下山水,公子很擅長畫山水;防風小姐喜歡北地勁歌,公子可以用笛子為她吹北地歌曲。哦,對了,防風小姐的棋藝很好,連她的兄長都下不過她,公子可以和她對弈……」

璟走進府邸,僕人們一迭聲地奏報。在侍女的攙扶下,一個水紅裙衫的女子走了出來,身材高挑健美,眉不點而翠,唇不染自紅,她姍姍行禮,儀態萬千。璟卻低垂著眼,只是客氣疏遠地回禮。

飯館裡,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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