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Chapter12 疼痛的愛上

兩人各自退了行李,在熙攘的機場,一前一後地走出了閘門。

忽然間,一大群人似蝗蟲般朝蔣正楠涌了上來,閃光燈不斷。許連臻害怕被撞,下意識地連退了幾步,與蔣正楠隔了更遠的距離。

大批記者把麥克風遞到蔣正楠面前,爭先恐後地發問:「蔣先生,有人爆料說你在這個月十二日晚上包下了本市最頂尖酒店——樓氏君遠的總統套房向錢小姐求婚。請問消息是否屬實?」

「蔣先生,據說婚期也已經定下來了,婚禮將在南方某個私人島嶼舉行?」

「蔣先生,請說話?」

「蔣先生……」

「蔣先生……」

許連臻眼睜睜地看著眾人將蔣正楠圍得水泄不通,然後站在原地將所有的話語吸入耳中。

本月十二日!不就是她與他出差的前一天。

像被人重擊一般,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從懸崖下墜落,天旋地轉。耳邊所有的聲音都幻化成了呼呼作響的風聲,她試圖想抓住什麼,可是什麼都沒有。

錯愣了不知多久,或許不過數秒,等許連臻回過神的時候,她發現自己抓著推車的把手,猶如抓著生命中的救命稻草一般,抓得那般緊,唯恐一失手,自己就會粉身碎骨了。她的皮膚就白,因用了力看,所以一眼便可以清晰的看到透明肌膚下的青青的血管。

徐連臻用儘力氣控制自己,徐徐抬眼望向了蔣正楠。

而被眾人包圍著的蔣正楠此刻也正微微側頭,兩人視線在空中交匯。蔣正楠瞧見了許連臻的眼神,竟然可以一如往常般平靜。

這樣的光景,她居然還可以如此無動於衷。

在巴塞羅那的時候,他曾經一度以為自己離那個幸福很近,近的可以一伸手就攬入懷中。原來,一直以來都真的不過是他的一廂情願而已。這一個星期以來,原來都是他的錯覺。而她,一切的一切,不過是因為那個他威脅而來的協議而已。

蔣正楠生出了一種絕望,從未有過的強烈恨意。

於是,蔣正楠在電光石火間收回視線,含笑道:「不錯。我與錢會詩小姐已經訂婚,本人只會回應這一次,有關具體內容,我們公司的公關部會有專門發布稿。謝謝大家的關心。」

原來是真的!

可他為什麼將她帶到巴塞羅那,要與她像熱戀中的情人一般過一星期呢?

蔣正楠簡短的幾句話,引來更閃爍更強烈的光線。

頭條就在眼前。各位記者怎麼可能放過他,紛紛提問:「蔣先生,據說你用了幾十款的戒指求婚,才讓錢小姐同意的。可否詳細跟我們說說經過?」

「蔣先生,錢小姐曾經在接受採訪的時候說過,她最喜歡巴塞羅那,也去過很多次。但是還是很希望以後可以跟Mr.Right去那裡度蜜月。蔣先生這次出差,正好是去巴塞羅那,是不是正好為你們以後的蜜月先行安排呢?」

「蔣先生,請問婚後考慮生幾個孩子呢?」

「蔣先生……」

「蔣先生……」

幾十款戒指……巴塞羅那……蜜月……

他說他愛她,原來就是如此而已。

那她算不算是一個活脫脫的笑話呢?

許連臻後退了數步,唯一的感覺是眩暈麻木。

前頭的人潮依舊擁擠,閃光不斷。

有人來到她面前:「許小姐,我們是賀先生派來的,請跟我上車。」許連臻緩緩地抬頭看了前頭的人潮中心最後一眼,轉身離開。

終於了解何為天堂地獄一瞬間。

一連兩天,許連臻就待在公寓房間,醒著發獃,餓了就吃東西,更多的時候是在半夢半醒間。

蔣正楠一直沒有過來,也沒有任何電話。

她把兩人之間的情況想了很多遍,來來回回地想。從在服裝店裡第一次相遇到她離開,到再次相見,到璇璇自殺,到這一次的機場……她不是個傻子,在機場的時候就開始明白過來,巴塞羅那的那幾天,是他故意的。他可以營造各種甜蜜,只有為了她高高捧起,然後重重摔下。

他也確實做到了!

深夜時分,許連臻因為房間里的異樣從淺淺的睡眠中醒過來。房內漆黑不見五指,可是她知道他在,就如同蔣正楠知道她清醒著一樣。

兩人沉默許久,房間裡頭萬籟俱寂,彷彿失聰。

很久很久之後,蔣正楠的聲音終於慢悠悠地響了起來:「所有的一切到此為止。電腦我給你帶過來了,裡頭的東西隨你處置。還有這房子,也隨你處置。」

眼睛適應了光線,許連臻眼睜睜地瞧著他轉身的背影,忽然與記憶里的重疊在了一起。那年,在聶重之的別墅,她看到的也是他轉身離去的背影。

許連臻:「不,蔣先生,我不要你的房子,我—」

蔣正楠的腳步一頓,只是他沒有回頭。

許連臻閉上眼,道:「我要錢。」

蔣正楠握緊的手霎時頹然地鬆了下來。他每一個試探,最後得到的都是一個結果。他譏諷萬分地笑了出來,聽見自己的聲音在空曠的房間里冷笑著響起:「說吧,要多少?」

許連臻咬著唇道:「自然是越多越好。」就算在黑暗中,許連臻也能感覺到蔣正楠零度以下的冰凍視線。

片刻之後,蔣正楠離開,然後又回來。他手一揚,有東西輕緩地飄落在了地上:「看看夠不夠?不過,你也就值這個價了。」

她甚至可以想像他嘴角的輕鄙弧度。淡淡的血腥味在苦澀無比的口腔重重蔓延開來,她彎腰撿起了支票,把玩似的夾在手指間,聽見自己的聲音幽幽地響起:「蔣先生,可不可以再問你一件事情?」

蔣正楠停住了腳步,聲音終於從那頭傳來:「說吧。」

許連臻咬著唇默然片刻,把自己的聲音控制在平常語調:「蔣先生,在巴塞羅那的時候你為什麼要說愛我呢?」

蔣正楠大約沒料到她會開口問這個,頓了頓,笑了出來:「看來你經歷的男人太少。就當我教你一課,男人逢場作戲的時候,什麼話都會說出口的。記得以後不要隨便當真!」

可是他愛她,卻是真的。他是那樣地愛她,她永遠不會知道。

他永遠也不會告訴她,他決定帶她去巴塞羅那就已經計畫好了一切。他所有的一切都是在試探,可是他從來沒有得到他想要的。

所以現在,他想要她狠狠地受傷。就像她讓他受傷一樣。他痛過的,他也要讓她一樣地痛。可惜,看來他還是要失望了。她從來沒有心,又怎麼可能受傷呢?

逢場作戲!逢場作戲!

很多年後,許連臻一直記得蔣正楠的這句話。

她也記得她當時對他說的:「蔣先生,謝謝你的支票。祝你跟錢小姐百年好合,早生貴子。」蔣正楠的臉隱在濃濃的暗處,一言不發地瞧著她。

然後她有含笑地說了一句:「蔣先生,其實你的演技很好。可是你有沒有覺得我的也不賴呢?或者說,我們彼此都把巴塞羅那的那場戲演的很不錯。」

蔣正楠倏地轉身:「你說什麼?」她真的在演戲!

許連臻在黑暗中望著他微笑:「蔣先生,你真的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嗎?不過,我的裸照和視頻都在你手裡,我怎麼敢不配合你呢?」她揮了揮手手裡的紙張:「謝謝你的支票,蔣先生,再見。」

他的眼在黑暗裡灼灼發亮,一動不動地盯了她半天,有那麼一瞬間,許連臻覺得他會撲過來掐死她。可是,最後,他還是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許連臻聽到他離去的關門聲。然後,她蹲了下來,眼角有大顆大顆的淚,掉落下來。

兩年三個月後。

耳邊有溫軟的呼吸,蔣正楠醒來的時候,腦中有一瞬間的空白,有一個名字似從那一片混沌中要衝出來。他猛地睜開眼睛,面前是錢會詩美麗的容顏。

他從來不否認錢會詩的美,她的五官無處不精緻,可是組合在一起竟然比不過……蔣正楠,猛地掀開被子起身洗澡。

他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在時隔兩年多後突然想起她。因為那個電影海報。他與她在巴塞羅那看過的那部電影海報。某天他經過的時候在不經意間看到。他讓司機停車,步行往回走了兩個路口,進了影院去重看了那部電影。

然後就如同被植入了病毒一樣,不斷不斷地憶起她。

於是,這天在某個熟悉路口時,他對賀君說:「去一趟華盛世紀。」賀君也不多話,打了轉向燈,駛轉入了右轉車道。

兩年後再進那套公寓,滿室嗆鼻的灰塵撲面而來。皮鞋踩在地板上,如同踩在舊舊的枯葉上,沙沙作響。

屋內的一切都蒙了塵,卻依舊保持著原本一切,而她竟然未留下任何存在過的痕迹。她所有的物品包括用過的碗碟都不在。他一處一處確認,客廳、餐廳、她的卧室、衛生間……都沒有,居然真的一點也沒有。

他從沒有吩咐過賀君處理過,那麼,想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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