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Chapter02 心底的寄望

一年半後。

蔣正楠一直記得,在他辦公室里的那天,許連臻抬頭,他看清楚她容貌的那一剎那,心底浮起的小小驚訝。

因為他很清楚地記得自己曾經見到過她,就在自己旗下的盛名酒店。可怎麼會記得,為什麼會記得,蔣正楠自己也弄不清楚。

只是記得那一天他安排了一次聚會,宴請自己的那班哥們兒。中途接了個電話出了包廂,不知不覺地踱步到了轉角的樓梯間裡頭。快掛電話的時候,就聽到有幾個服務員在門的另一側唧唧喳喳地說話。

這個嗤聲道:「這個狐狸精倒還挺會裝清高的。」另一個譏諷笑道:「人家不只清高,也不知道使了什麼手段,讓那個誰誰誰見了她就跟蒼蠅見了爛肉似得……」眾人一陣不壞好意的嘻嘻竊笑。

又一個蔑聲道:「人家本事大著呢。連胡經理也一而再、再而三的幫她……」「阿珠,你羨慕啦?可惜啊,你再羨慕也沒有用。」

那個叫啊珠的大約不服氣,嚷嚷道:「我才不羨慕呢。一個男人這樣幫一個女人,肯定是得了好處的……」一群人頓時又如同炸了窩一般:「不會吧,連臻跟胡經理?」

「或許人家背地裡真的給胡經理什麼好處了呢!」「有可能哦!」「對,不然胡經理怎麼這麼幫她,不停地給她換負責的包廂?」

有一個聲音又低又輕:「不會的,連臻很守規矩的,都是那個……那個吳明,老想著吃她豆腐。」阿珠「切」了一聲,鄙夷道:「小茹,你懂什麼啊?所謂蒼蠅不叮無縫的蛋,她如果真有你說的那麼好,那個吳明怎麼不纏別人就纏她呢?」

那個小茹諾諾了半天,沒有再說話。她跟許連臻一樣是新來的,曾經一起培訓過幾天,所以許連臻的為人怎麼樣,她心裡清楚的很。但是也沒有那個膽子頂阿珠一句:「那是因為你羨慕嫉妒恨唄。連臻長得這麼漂亮,男的不去找她,難道來找你啊?」

小茹將話在喉嚨口轉了幾轉,張口欲言的時候,卻想起離開家鄉前母親再三叮囑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多做事少說話」,最後還是將想說的話都咽到了肚子里。

蔣正楠掛了電話,不耐地「哐當」一聲推門而出,目光緩緩地從那群嘴碎的三姑六婆身上一一掃過。那幾個服務員一瞬間嚇得臉上血色全無,戰戰兢兢地站在一旁,起起落落地叫著「蔣總」。

蔣正楠眼神一冽,嘴角輕抿地從她們身邊越過,眼神也沒有再掃這幾人一下。轉過轉角,不遠處一張脂粉不施的臉不期然的撞進他的視線里。那張小連素白凄惶,正踉踉蹌蹌的掉頭而去。

他瞧見的那一個瞬間,正好看到一滴淚緩緩從她眼中墜落。不過一秒,她已經轉過身去,留了一個纖細羸弱的背影給他。

蔣正楠朝她的背影望了一眼,立刻瞭然,這個女子大約就是方才那群三姑六婆口中的主角。

他略略停頓,下一個瞬間便抬步往另一個方向而去。站在門口的領班已經恭敬的朝他躬身,為他打開了門:「蔣總。請。」

沒想到這麼久了,那個淚盈於睫、緩緩墜落的場面,他現在回憶起來,居然清晰如昨。

可是她一直不知道,那是他第一次見她。

第二次見面,應該是在她工作的那家點吧。可是,他那次根本沒有什麼特別印象。再然後,便是兩人的第三次見面,正式的見面,在他的辦公室。

他記得,那個時候她抬頭望他,不卑不亢地對他說:「蔣先生,你找錯人了。」然後不顧他的威脅徑自離開,留給他一個倔強的單薄背影。

後來,她被他關起來,他曾經在書房仔細瞧過她的容顏。再接下來,便是喝了「加料」酒後的衝動……

蔣正楠其實自己也說不清楚,到底是什麼時候,他開始慢慢動心的。可等到發現的時候,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

他不相信她沒有任何感覺。雖然兩人之間什麼都沒有說,可是他對她所做的,等於全說了。旁人都看的懂,聰慧的她怎麼可能不明白?

可是,她對他,一直是在裝糊塗。

他受了這般重的傷,差一點喪命,她居然,居然就這麼不顧而去。

難道他與她的這麼多日子,對她來說,當真毫無意義嗎?

他猶記得醒來睜眼的一剎那,他最想看到的,不是父母,不是妹妹。他吃力的轉動固定著的脖子,試圖尋找她熟悉的身影,哪怕是一個背影也好。可是,最後得到的只是失望而已。

蔣母陸歌卿饒是見慣了場面,可母子連心,見他醒來,也忍不住喜極而泣:「正楠,正楠,總算是子醒來了,總算是醒來了……醫生說醒來就沒事了!」

蔣正璇也淚水漣漣,哽咽不已:「大哥,爸媽都擔心死了,都守到現在了……」

素來嚴肅的蔣兆國在一旁溫言勸慰陸歌卿:「好了,正楠醒來就好……哭什麼呢?」陸歌卿不由得笑了出來:「也是……」卻見兒子眼神四處游曳漂浮,漸漸暗淡。陸歌卿心下瞭然,面上不露一絲痕迹,只道:「醫生說你剛醒來,要好好休息。」

那個時候,他曾吃力的開口問過賀君:「她呢?」賀君垂落眼帘,沉默片刻,方答道:「許小姐已經離開洛海了。」賀君沒有說她在哪裡,他向來是個點頭醒尾的明白人。如果老闆要問,他自然會說。如果老闆不問,那麼,他這輩子也不會說起。

蔣正楠緩緩閉眼。賀君便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

他只差一點兒,就進了鬼門關了。可是,她居然連瞧她一眼也不願意,決然離去。

許連臻,難道你的心是鐵做的嗎?

憶起那段受傷的日子,依舊刀割般疼痛。蔣正楠握緊了手中的水杯,視線落在了自己的雙腿上,下一刻,便將水杯狠狠地朝地板上猛然砸了下去。

許連臻,你以為你這麼輕易就可以離開我了嗎?

這世界上,只有他不要的,還沒有不要他的!

賀君一進秘書室,整個樓層靜無聲息,所有秘書室的成員都在有條不紊地忙碌,無一人偷懶躲閑,便知道今天處於低氣壓籠罩之下。

朱敏是秘書室裡頭的資深助理,正巧從影印室出來,迎面碰上賀君。賀君挑著眉瞄了瞄蔣正楠的辦公室,朱敏露出一個苦笑,抬手做了一個割脖子的動作。賀君已經明了,剛有人撞到槍口了。

輕敲了門,這才推門而入,偌大的空間安靜無比,連紙張翻動的聲音都清晰可聞。

許久之後,蔣正楠從文件中抬頭:「查得怎麼樣了?」他甫一問出口,便知道還沒有消息。否則以賀君得行事,早已第一時間來報告了。

賀君聞言,頓了頓方道:「屬下方才又與偵探社通過電話,但當目前為止都未有任何迴音。他們說許小姐的身份證沒有任何登記記錄。連社保甚至銀行方面也沒有任何記錄……」

若是連社保、銀行也沒有記錄,他給她的那張支票也沒有動,那麼她如今到底在做什麼樣的工作,過什麼樣的日子呢?蔣正楠只覺得怒氣上涌,將手裡的文件重重一合,冷聲道:「繼續查。」

賀君見他臉上陰霾,忙應了聲「是」後,退了出來。

一個人在幽深的海底,喘不過氣,幾近窒息……

許連臻猛的從夢裡驚醒過來,打開卧室里的燈,大口大口呢呼吸。這樣子的噩夢,最近已經漸漸不做了。可是不知道怎麼了,今晚又突兀的來襲。全身汗膩膩的難受,許連臻怔了許久,才起身去洗了個澡。

猶記得她渾渾噩噩離開洛海的頭幾個月,每晚都會是如此地從夢中驚醒過來。夢裡都是他帶血地臉,然後每夜每夜失眠……

浴室狹小,僅夠她轉身而去,好在她平時沒有任何朋友也沒有任何消遣活動,只偶爾去嬌姐家吃個飯。空閑時間多,所以收拾的乾淨整潔。小小的瓷磚台上,擺了兩小盆綠色細葉植物。小巧的葉子舒展,讓單調的空間多了幾分清新的生機。

洗好澡,整理好浴室出來的時候,天已經蒙蒙亮了。許連臻索性也就不再休息,去廚房蒸了兩個速凍豆沙包,沖了一杯豆漿。然後,在客廳唯一的桌子邊坐了下來,打開電腦,開始工作。

中途的時候,她看了看時間,起身去廚房關了火。熱氣騰騰的豆沙包在這樣的冬日,熨帖得人心裡暖暖的,吃起來都覺得是一種幸福。

許連臻一個人在馬路邊慢慢走著。頭頂清藍,陽光綿軟清淡。大雁市小而靜謐,慵懶緩慢,雖然沒有洛海那般繁華熱鬧,卻很適合居住。

在小巷口,一如往常的放下昨晚剩下的飯菜,好給流浪狗吃。不是沒有想過雁要收養幾隻流浪狗,可是一想起五福的小白還有洛海的小白,許連臻就斷了這個念頭。

跟她在一起處過的狗狗都沒有什麼好結局。五福市的小白,如今早不知在那個角落了,更或許已經不在人間了。洛海的小白……他……他那麼討厭小狗,估計也早已經成了流浪狗了。

一想起蔣正楠,許連臻又忍不住發獃了片刻。巷口裡冷風一陣一陣吹過來,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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