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 狐仙廟

突然,一道耀眼的紫光破空而降!

這道紫光是如此之強,幾乎灼傷了所有人的眼睛。狐仙廟發出一陣絕望的哀鳴,五根合抱粗的紅柱齊齊當中折斷,小廟整個坍塌而下!

任碧奴大吃一驚,襲向聶、柳二人的鞭影瞬間折回,在自己身前繞成一團光幕,將紛飛的石屑、碎木隔擋開去。

一股強悍之極的殺氣隨著崩塌的狐仙廟,狂瀉而下!聶隱娘心神為之一顫,這樣凌厲的殺氣,她曾經遇到過一次!

聶隱娘忍不住向殺氣來處看去,只見衝天的煙塵中,一個紫色的身影傲然而立,手中一柄文龍寶劍,放出奪目的光芒,盛極的月色也為之黯淡!

難道是紅線?她還沒有死?

聶隱娘不禁駭然變色,她甚至寧願面對的是任碧奴!她怔怔地立在當地,彷彿心神已為這殺氣所攝,突然一隻手向她伸了過來,不由分說,將她向後拖去。

她身後正對著小廟正中的紅漆神龕。神龕下用青石塊砌著一個狹窄的石櫃,本來放些香蠟貢品,由於小廟荒廢已久,石櫃早已掏空,此刻正好能容兩人棲身。聶隱娘驚魂未定,一根紅柱轟然塌下,正擋在石櫃前,遮住了兩人的身形。

聶隱娘正要問:「你怎麼……」柳毅搖手示意她噤聲,目光卻透過紅柱的罅隙,向外看去。

塵埃漸漸散去,小廟已然轟塌大半,碎木亂石凌亂地堆在空曠的土地上。

紅線全身濡濕,彷彿剛剛從江中走出,烏蠻高髻已然打散,匹緞般披垂而下,幾乎拂到地面。她右手握著長劍,劍身如雪,一道極細的血痕蜿蜒而下。而她左手卻提著一團火紅的毛皮。大蓬的鮮血順著毛皮不住噴涌,青色的大地也被染得烏黑。

風過雲開,月光如雪,照出那團毛皮的形態——駭然正是那隻紅狐的下半截身體。它身體的另一半正躺在血泊中,嘴角滲血,雪白的牙齒森然吐出,碧眼圓睜,似乎還在痛苦地抽搐。

任碧奴手持九節鞭,怔怔地站在廢墟當中,她似乎被這樣的慘變驚呆了,良久,才痛呼出聲:「赤雲!」

那頭老狐似乎回應主人的呼叫,半截身子在血泊中掙扎了幾下,嘴角吐出一股血沫,氣息抽搐,卻無法出聲,又過了片刻,才徹底僵硬下去。

剩餘的四隻老狐哀傷同類的慘死,發出聲聲尖利的嘶鳴,直欲裂人耳膜。

紅線左手猛然收緊,只聽骨骼碎裂的聲音咔咔作響,五股鮮血頓時順著她纖長的手指噴洒而出,那半截狐屍竟被她生生捏碎!紅線冷哼一聲,將手中血肉模糊的狐屍扔開,踏著雪一般的月色,向任碧奴走來。

她的步伐竟有些蹣跚,右足每邁出一步,左足都要拖延片刻,才能跟上。月光在她腳下拖開一條蒼白的小徑,落滿五色桃花。隨著她的前行,滿地桃花被夜風翻起,在她裙邊當風狂舞,卻沒有一朵敢沾到她的身上。她臉上毫無血色,在白月的幽光下幾乎透明,冷漠的紫眸中卻多了一絲狂怒之色。

聶隱娘心中一動:她畢竟還是在那場爆炸中受傷了!

暴虐的殺氣宛如洶湧的怒濤般,卷涌在整個桃林之中。枝葉吹落,飛了滿天。

任碧奴依舊沒有動。

紅狐經她豢養多年,早已到了心靈相通的地步,此番慘死當場,真讓她痛徹心肺。然而,來人的殺氣實在太強,太可怕,任碧奴也只得強行壓制住怒火,將剩餘四狐召喚到身邊。

任碧奴抬鞭胸前,臉上的媚笑已然有些勉強:「你是誰?」

紅線長劍斜指,在夜空中撕開一道水紋,她的聲音嘶啞異常:「出、手!」

任碧奴微微抬頭,蹙眉道:「非殺我不可?」

紅線輕輕冷哼了一聲,抬頭看著空中的明月,眸中紫光婉轉,竟似越來越濃。突然,龍吟之聲撕破沉沉月色,她手中的如水劍光化為一道昊天長虹,直劈而下!

她的招式似乎永遠都是如此簡單。從上而下,一劍貫底。然而卻又是如此有力,不容抗拒,夜風、月色、碧桃、小廟,乃至天地萬物,似乎都被她這一劍劈開!

月光彷彿在一瞬間扭曲了形跡,任碧奴一叩指,剩餘的四隻老狐彈身躍起,飛快地圍繞著她旋轉起來,而她身後的五色碧桃,彷彿也得到了某種秘魔的力量,竟也隨著老狐的步伐,在緩緩挪動。大片桃花起伏涌動,彷彿五塊色澤不同的巨大織錦,在浩瀚的海洋中漂浮交錯,壯觀已極。

紅線劍光呼嘯襲來,四隻老狐突然止步,竟全然不懼凌厲的劍氣,反而正對著劍光來向,伸長脖頸,發出一陣狂嘯!狐嘯中狂風大作,絳紅,品紅,粉色,白色,淺碧五蓬桃花被狂風捲起,形成五股艷麗的龍捲,向那道劍光迎了過去!

砰然一聲巨響,那五色龍捲和劍氣交接,頓時被劈得凌亂不堪,花瓣亂落如雨,然而那大蓬五色桃雨,剛要落地,卻又彷彿受了無形之力的召喚,瞬間聚集在一起,幾個起伏間,越滾越大,將散碎的花瓣重新匯合,瞬間就已恢複成一團,又向劍光撲去。

劍氣狂嘯,剛聚合的龍捲又被撕碎,但這五色龍捲竟似毫無畏懼,分而複合,輪番向那道劍氣衝擊。

五色龍捲宛如五朵浮雲,變幻不定,時而狹長,時而滾圓,時而分開狂攻,時而抱團固守,最後匯聚成飛速旋轉的一團彩暈,由內向外,分為色彩斑斕的五層,層層輪轉,將那道劍氣包裹在中心。劍氣左衝右突,無奈龍捲裂而複合,無窮無盡,一時竟也沖脫不出。

任碧奴的臉上卻看不到一分喜色。她五指緩緩叩擊,似乎操縱著龍捲的方向,然而她每一個細小的動作,彷彿都承受著巨大的壓力,片刻之間,已經冷汗淋漓,而她身邊旋轉的四頭老狐,更是步履蹣跚,脊背也被壓得生生凹陷下去,彷彿背著一塊無形的巨石,隨時都會倒下。

紅線冷笑,手腕突然一沉,劍身如雪,竟被她強行挽起劍花,輪轉不定。劍氣受了催動,猛地一振,在五色龍捲的包裹下飛旋起來,宛如盛開了一朵銀色的夜蓮。劍氣越轉越快,那團夜蓮也越漲越大,竟將龍捲的包圍點點撐開。

紅線揮開滿天凌亂的花影,拖著微跛的左足,向任碧奴逼來。她走得很慢,但每一步,都宛如踏在任碧奴的心上。銀蓮在她手中徐徐盛開,五色龍捲彷彿受到巨力的撕扯,發出凄厲的慘嘯,竟一點點變形,扭曲,越來越淡,越來越薄。

任碧奴蹙眉,雪袖翻飛中,凌厲的鞭影終於脫手而出!

花飛狐躍,那條漆黑的鞭影瞬間一分為五,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從那團黯淡的龍捲中插了進去,彩影銀光紛紜錯落,就聽砰的一聲巨響,第一條黑影和粉色的龍捲彙集起來,猛地和長劍撞到了一起。劍華微微一滯,正要回頭將黑影攪碎,第二條鞭影又已攜著白色的龍捲飛撲而至,重重地撞到劍脊上。長劍搖動,第三股力量從上而下,宛如鈞天狂雷,突地轟上劍身,紅線手腕微微有些凝滯,紫色的瞳孔猛地收縮,正要將劍撤開,第四、第五道鞭影攜著淺碧、品紅兩道龍捲,宛如山嶽崩塌,向著長劍直壓下來!

紅線眼中紫芒閃爍,滿天華光竟也蓋她不住,長劍龍吟一聲,化為一條紫色的長龍,向鞭影最盛處飛騰而去。就在一剎那間,五色龍捲突然一震,竟瞬時匯為一體,在劍身周圍同時炸開!

天空中盛極的月色轟然破碎,滿天狂花亂舞,花葉一蓬蓬跌入泥土,四周沙沙之聲不絕,兩面山谷中,峻峭的巨石嗡嗡顫抖,似乎也被這一擊擊碎了一般!

這一擊,已動用了五行遁甲中最高的奧義,周圍的桃花、妖狐、乃至風光霽月,山石泥土,莫不依照五行變化的規律,將力量凝聚在主人的一鞭之中,這一鞭的實力,已遠出任氏數倍之上,絕非常人所能抵禦!

紅線的身體宛如被一股極大的力量推逼著,向後飛退開去。她長嘯一聲,將手中寶劍猛然插入地下。天地嘶鳴不絕,她的退勢仍不能止,長劍在土地上划出一道極深的痕迹。

她的身子雖在後退,但她握劍的手依舊如此沉穩,沒有一絲顫抖。

大地尚在震顫,紅線已止住了後退。她緩緩抬起眸子,看著地上的劍痕。

不過兩丈七尺。

紅線冷笑一聲,正要站起。任碧奴一聲嬌叱,五色龍捲再度轟然而起!龍捲翻湧呼嘯,雜著萬道鞭影,與方才還未完全消散的殺氣累積在一起,向紅線飛襲而去!

任碧奴森碧的眸子中透出一絲笑意。這是真正的殺著,也是絕好的時機!

紅線剛要站起身來,身形方穩未穩,全身的重心,都在她已受傷的左足上。更何況剛才一擊之後,她原有的殺氣已然宣洩,新的殺氣還未凝結,這無疑是殺她的最好機會!

任碧奴相信自己的判斷,因為這麼多年來,她的判斷從未錯過。

神龕下,聶隱娘不禁嘆息道:「任氏真是個非常優秀的殺手。」

柳毅點頭道:「是的,不過紅線比她更優秀。」

聶隱娘搖了搖頭:「紅線的武功雖高,但未必是個稱職的殺手。殺手最重要的,是製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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