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龍引 第七章 長寂山廬掩翠松

郭敖心念電轉,於電光石火之間,他已得出結論:他擋不住這一劍!

雖然他號稱劍神,雖然十幾年來他比劍從來沒有敗過,但他還不至於狂妄到用一己之力,去招架五個跟他功力相若之人的聯手夾擊。何況這一擊隨著大瀑布而下,吸納了瀑布凌空而來的威勢,已成絕劍。

這五人實為善於因時就勢的高手,這種人最難以對付。

怒龍盤旋般的劍光交織在一起,瞬間就射到了郭敖頭頂!

郭敖拔劍,一劍揮出!

劍光交擊,雪花般閃耀,卻沒有與凌空而下的光芒接在一起。郭敖一劍砍中了鐵索橋,那橋本就銹跡斑斑,哪裡經得起郭敖如此神力?便聽「咔嚓嚓」一陣斷響,鐵索橋頓時裂成兩段,幾人一同向下跌去!

便在這瞬間,那五人合力一擊已然擊空,也跟著急墜。就見那五人都是劍光一縮,雙手張開,袍袖飛舞,宛如巨大的羽翼一般,向著山腰滑翔而去。

上官紅駭然道:「雲長老救我!」那五人同時袍袖飛出,竟然如流雲般卷出四丈多長,凌空將上官紅撈在手中,也一齊帶了過去。郭敖與沈青悒卻同時施展「千斤墜」的功夫,一晃眼間,就消失在朦朦水氣中。

上官紅驚魂始定,獃獃看著大瀑布沖積而成的水氣連綿不絕,傾瀉到彷彿無底的山澗中,一時說不出話來。

郭敖痛恨她,她何嘗又不痛恨郭敖。

有這麼一個劍神時刻想著誅殺自己,這滋味可真不好受。所以她趁著此次圍剿武當的機會,聯合天羅五老,借著天時地利,施展這苦心籌劃好的一擊。滿以為合五長老之力,定可一舉殺敵,哪知人算不如天算,終究還是被郭敖以這種奇特的方式躲過去了。

難道劍神真的是神,不是凡人所能斬殺的么?

上官紅暗暗切齒,她偷眼看著天羅五老的神色,喃喃道:「想不到這廝如此命大,聚合了天羅五老的一擊,竟然連他的毫髮也沒傷到。郭敖神劍,當真名不虛傳。」

那五人臉孔都隱藏在冰冷的青銅面具後面,看不出神色如何。只是他們的目光都放出熾烈的光芒,宛如燒灼的熱火:「哼!天羅五老想殺的人,還怕他能夠逃到天涯海角?」

上官紅笑了。

她知道天羅五老已經被她這一句話挑動,此後江湖相遇,必然會盡全力誅殺郭敖。

她用紅衣的袖子輕輕擦著臉龐,嘴角隱隱挑起一絲不屑的笑容,但她的聲音卻顯得極崇拜又佩服:「那自然了,什麼劍神神劍,還不是胡吹大氣?遇到了我們五位長老,那便是他的好運走到頭了!不過五老抓住他之後,可一定要將他的右手留給我,我早就想看看這劍神握劍之手,是不是骨頭特別硬一點?肉特別勁道一些?還是筋脈長得跟別人不一樣?」

那五人眼色中冷冰冰的,絲毫表情都沒有:「你放心好了,我們只會廢了他武功,只要教主答應,你想要怎麼處置,那儘管由了你。」

上官紅拍手笑道:「我便知道五長老對我最好了!我喜歡吃蘋果,你們吃不吃?」

那五人臉孔揚起,往向南方,森然道:「走罷!」袍袖飛舞,瞬時就已掠出十丈有餘。

上官紅看著他們的背影,臉上的笑容慢慢地、小心翼翼地變著,終於定格成兩彎極細的眉眼:「對了,下一個死的是武當五老,再一個死的會是誰呢?」

郭敖自然沒有死。

他一劍揮出時,已然看準了去勢,大袖揮出,纏住沈青悒的手臂,帶著她向下急墜,躲過天羅五老猶如天雷震發般的一擊。他深知這大瀑布雖看上去險惡,卻淹不死兩人,但只要被天羅五老傷了半點,那可就生不如死了。

兩人順著白茫茫的水龍滾涌而下。那水的壓力極大,郭敖勉強運足真力,才將傾打在兩人身上的洪水彈開。沈青悒知道自己的功力差之甚遠,也就不再反抗,任由郭敖帶著她逐流而下。

就聽「嗵」的一聲響,兩人一起掉進了澗中。那澗並不太寬,水流奔騰,帶著兩人向山下急沖而去。郭敖深恐天羅五老跟著追來,便不再施展功力,任由澗水帶著兩人飄去。

天色漸漸昏暗,那澗水盤旋激繞,也不知轉了多少個圈,去勢卻絲毫未緩。

武當派今又如何?元聰五老是不是平安了?清虛掌門營救回青微鋪的眾弟子未?這些郭敖一概不能管了。他能做到的,只有盡量舒展開身體,減少真氣在洪流沖刷中的消耗。

頹局難挽的無力感,讓郭敖感到一陣泄氣。

難道正道式微,便一至於此么?

又過了許久,天上的星辰一顆接一顆地亮了起來。澗水終於平緩了些,帶著兩人慢慢地流著。

雖已入秋,這澗水尚不很冰冷。郭敖轉頭看著四周的景色,但覺周圍一片陌生,魖黑之中竟然連一盞燈火都沒有,只怕是進入武當山中尚未開墾的部分了。回看澗水所來之處,山巒層層聳立,也不知有多少,黑暗之中,澗水是從何而來,也看不甚清。

郭敖嘆了口氣,將身子放鬆,繼續泡在水裡。

沈青悒冷笑道:「大名鼎鼎的劍神,原來是個什麼事都辦不好的廢物。」

郭敖淡淡笑了笑,不去理睬。自十七歲後,他就很少為別人的評論而動怒了。

沈青悒見他不回答,更是生氣,怒道:「你難道就不想個法子回去?武當快給魔教滅了,你知不知道?」

郭敖欠了欠頭,看著她微笑道:「你為什麼不自己想法子,卻叫我想?」

沈青悒的臉色漸漸變了,變得極為生氣。她突然躍了起來,大聲道:「好!我自己回武當,你……你去死吧!」她一躍上了岸,立即逆著水流的方向向回走去,看樣子,真的是要走回武當去。

郭敖悠然道:「不知道方才那五個人有沒有追下來?他們一擊未中,應該是不會甘心的吧?」

沈青悒的腳步突然頓住。這五人的劍術實已到了種神鬼莫測,可御風雷的境界,就算她天不怕、地不怕、殺人如麻,也不由得心中凜然。這五人的劍中帶了種冰寒的味道,充斥著赤裸裸的殺意,簡直就不像是人類能施展出來的。沈青悒寧願跟蛇睡在一起,也不願意再看到他們!

郭敖慢悠悠地從澗水中渡了出來,笑道:「所以就算我們想回去,也不能走這條路回去。」

沈青悒道:「那我們應該怎麼走?」

郭敖道:「最簡單的法子,就是將他們追我,變成我們追他!」

沈青悒皺眉道:「這是什麼意思?」

郭敖道:「他們追我,是我在明,他們在暗;我們追他,是我們在暗,他們在明。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遁到暗中去!」

沈青悒目光閃動,道:「你是說,我們將自己藏起來,看到那裡有火光,便悄悄潛過去,將他們都殺了么?」

郭敖點點頭,道:「基本上就是這樣。」

隨著兩人說話,突然前方亂山叢中,亮起了一點火光。沈青悒立時興奮起來:「咱們要不要悄悄過去?」

郭敖卻禁不住略微有點猶豫,這火光亮得實在太湊巧,簡直就像是有人聽到了他們說話,特別為他們所點的一般。若是他們就此過去,未必不是一個陷阱。但若敵人已經發現了他們的蹤跡,由此引誘他們,就算他們不過去,難道就能逃脫么?

郭敖遲疑片刻,終於道:「我們還是過去看看吧。你小心些。」

當下兩人運起輕功,小心翼翼地向著那點火光走去。那火光映在遠處,極為明顯,山風雖大,它卻一閃都不閃,正是最好的路標。過不多時,便來到了火光旁邊。

那火光是從一盞琉璃燈里發出的,那燈做得極為精細,四周用藤條圍成一個六角的架子,上面插了磨得極薄的琉璃片,將風擋開。燈油也不知什麼做的,燒起的火苗極旺,卻不閃爍,還透出一絲清香。那燈掛在一株枯樹上,高高地將方圓幾丈內照得亮如白晝。

燈下面站了位白衣人。

那人看上去頗為怪異。他身上的白衣極為寬大,似乎連袖子、衣襟都沒有,只是一整塊的布,從肩上罩了下來。這等裝束極為罕見,只是那人身材高挑,這白衣上面又用極淡的絲線綉滿了山川圖像,看去古意盎然,如此穿在身上,竟然大有山中高士之風。

只是他頭上戴了頂極高的帽子,腳上穿了一雙木屐,卻赤著腳,不著襪履,顯得未免有些古怪。他不看那燈,也不管郭敖兩人,目光平平直視著,一動不動,就如泥鑄的肖像一般。

沈青悒微微有些奇怪,看那人的裝束,似乎不是魔教中人,但在此非常時期忽然顯身武當,只怕未必安了什麼好心。當下與郭敖悄悄地立住,暗暗觀察那人究竟在做些什麼。誰知等了許久,那人仍是不動,就彷彿給別人點了穴一般。但郭敖憑劍氣隱約覺得他周身血脈運行極為正常,不由大惑不解。

再等了些時,終於沈青悒有些不耐,突然從藏身之地站了起來,走到那人面前,大聲道:「喂!你在做什麼?」

那人身子一陣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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