蠱神劫 第六章 此日蹙兮五陣從

一日不見,李清愁有些清減。他身上的長衫依舊乾乾淨淨,只是面容憔悴了一些。他緩步走出,主持大會之人皺了皺眉,拱手笑道:「這位兄台請了。」

李清愁也拱手淡淡道:「請了。」

那人道:「在下木闐,忝居火倮侗侗主,今日得拜高顏,幸何如之。」

李清愁道:「我知道了。」

木闐微微一愕,道:「今日斗寶大會,乃是苗疆十八侗相聚來爭蠱神之位的,兄台要比試,可有些於例不合。」

李清愁道:「你們蠱母呢?」

木闐一驚,道:「兄台也知道蠱母?只是苗疆已三十年沒有蠱母了。」

李清愁「哦」了一聲,道:「沒有蠱母,那爭什麼蠱神之位?」

木闐嘆了口氣,道:「兄台說的也是。只是多年積習,一時也難以改正,權且就當是將四下鄉鄰聚在一起,大家樂一日之游好了。」

李清愁冷冷道:「既然如此,不如將蠱神之位讓給我好了。」

此言一出,觀眾登時大嘩,紛紛鼓噪起來。苗人性情本就粗曠,這下犯了他們的忌諱,哪裡還會有什麼顧忌?各種各樣嘰里咕嚕嗚里哇啦稀奇古怪匪夷所思的罵語一齊響起,吵個不停。

木闐舉手一揮,將人聲止住,沉聲道:「如此說來,閣下是專門來生事的了?」

李清愁神色絲毫不動,道:「若是你們贏不了我的毒物,那自然是生事來了;否則……」他嘿嘿一笑,道:「只怕是自取其辱。」

木闐涵養雖高,卻也不禁動怒,冷冷道:「既然如此,那就請兄台放出毒物來好了。」

李清愁卻不動作,盯著他道:「卻不知閣下輸不輸得起?」

木闐仰天打了個哈哈,道:「我這侗主也做了幾年了,別的沒有,幾十萬兩金子還是有的,我們就賭十萬兩如何?」

李清愁淡淡一笑,道:「侗主先看看此物如何?」

他從懷中掏出一物,送到木闐面前。那物是一粒珠子,米粒大小,淡淡的沒有什麼光華,看不出有何希奇之處。木闐的臉色卻變了:「避毒珠?」

李清愁道:「侗主果然有眼光。」

木闐呆了呆,道:「你既然有此珠,天下一切蠱毒都不能近你身,這蠱神之位……這蠱神之位……」

李清愁截口道:「這避毒珠乃是我的彩頭,我另有毒物來比試,侗主不必擔心。只是侗主的彩頭又是什麼?」

木闐說不出話來。要知避毒珠乃是上古蛟龍內丹,傳言可以避盡天下萬種毒物。持此護身,直可說是橫行苗疆,尤其對於專事養蠱的苗人來講,更是無上至寶。四下苗人盯著這顆小小的珠子,無不心生艷羨。

只是如此寶物,又有什麼能與之匹敵、可同為彩頭的呢?木闐的心沉了下去。仗還未接,他就已經輸了!

李清愁緩緩道:「侗主本也有至寶,為何不拿出來一試呢?」

木闐怔道:「我有什麼至寶?」

李清愁道:「木靈!」

木闐吃了一驚,斷然道:「不可能!」

李清愁笑了:「我就知道苗人氣量小,輸不起。」

木闐哈哈一笑,道:「閣下儘管逞口舌之利,在下說不動心、就不動心。」

李清愁道:「這麼說來,侗主是要以蠱神之位相讓在下了?」

木闐悠然道:「你若想做,只管做去吧。」

李清愁道:「卻不知木靈應該交誰掌管?」

木闐怔住了。他的臉色愈來愈陰沉:「如此說來,你是決意要奪我鎮族之寶了?」

李清愁笑道:「若是侗主贏了,那便有了兩件寶貝了。」

木闐苦笑了下,道:「可避盡天下毒物的避毒珠,跟可吸取任何毒物的木靈,我侗人何德何能,可以同時兼而有之。」

李清愁微笑不答,跟適才的咄咄逼人判若兩人。

伊川突然間恍然大悟,李清愁必定是中了那無形之蠱,所以才要奪這木靈以為己用!卻不知他又養了什麼蠱物,可以跟世代養蠱的苗人相抗衡?這斗寶大會,可有意思起來了。

場中木闐已然閃身出來,只剩了李清愁。他卻並不閃開,從懷中小心翼翼掏出一物,放在了紅地毯上。自己就站在一邊,絲毫不以那暴戾兇狠的龍隼為意。

那龍隼似乎極為忌憚他身上的避毒珠,不敢走近李清愁身邊三尺,只圍著他打轉,不是暴吼一聲,腥涎四流。

李清愁放到地上那物,卻一動不動,就如死的一般。那物只兩寸余長,長相如蛇,通體黝黑,看不出鼻子眼睛,彷彿一條軟鞭一般,平平無奇。李清愁道:「勾連寶貝,起床了。」

勾連倏地昂首而起,整條身體都立了起來。龍隼正逡巡走近,被它嚇了一跳,暴吼一聲,伸出長長的蛇頸,閃電般向勾連咬去。

勾連卻不慌不忙,待到蛇頭咬到身前,倏地嘴巴大張開來。它看去細小乾癟,這嘴巴張開,卻其大無比,電光石火之間,迎著龍隼咬了過去。不偏不倚,正將龍隼探過來的頭全吞了下去。那龍隼猝不及防,立即搖頭猛摔,要將勾連甩開。只聽「咯吧」一聲脆響,龍隼連頭帶頸被它一齊咬了下來。

全場一陣驚呼,龍隼的身體猶自收勢不住,依舊將半截脖子猛力搖著,滿腔鮮血灑得遍空都是。

那勾連卻縮腹收胸,將吞掉的龍隼之頭連同半截脖子吐了出來。人立而起,搖晃了幾下,似乎在對眾人示威,依舊伏在地上,一動不動。

四周苗人一齊失色。要知龍隼乃是上古異種,不但力大無窮,而且身上血液中儘是劇毒,尋常人畜沾上一點,立即全身潰爛。這勾連是何種類,怎可瞬息之間就將龍隼殺死?場中一陣靜默。

李清愁面上依舊掛著淡淡的微笑,似乎這一切都與自己無關一般。

木闐卻不禁面上出汗。方才一輪比試,這龍隼將其餘十七侗族的毒物一齊擊敗,可以說是苗疆之冠,這時卻連龍隼都在一合之中敗了下去,苗疆還有什麼蠱物可與此物比試?莫非相傳了百餘年的木靈,真就這麼輸出去了么?一念及此,木闐更是心下憂急。

突聽一個虛無飄渺的聲音響起:「什麼人敢來我苗疆撒野?我老婆子倒不相信他有三頭六臂!」

木闐定睛看去,就見一人白髮蕭蕭,從人群中擠了進來。木闐皺眉道:「十姑婆,這裡沒有你的事,快去掃地去吧!」

那老太婆卻不理他,冷冷瞅著李清愁,道:「老婆子隱姓埋名才十三年,這幫孩子就將我苗疆絕藝敗壞成什麼樣子了!」

李清愁淡淡道:「只怕你出手,也是一樣。」

十姑婆頭上白髮根根豎起,沉聲道:「今日老太婆就讓你見識一下,什麼才是真正的蠱術!」

她猛地伸手,將胸前衣裳撕開。就見她乾枯的胸膛上,一排咬著五隻毒物,分別是蠍子、蜈蚣、蜘蛛、蛇、守宮。那毒物身子極小,只有巴掌長短,色彩卻極為艷麗,每種毒物一種顏色,紛呈紅、黃、藍、綠、紫色,五色絢爛,看去極為詭異。每種毒物背上都有一條紅線,從頭一直貫到尾尖。紅線隱隱跳動,似乎在不停吸著十姑婆的鮮血。

十姑婆一陣啞聲長笑,抓起黃色的蜈蚣,向地上蹲伏的勾連甩去。

那蜈蚣迎風翻動,身上黃光就如活的一般,交錯流溢,似乎含有種秘魔的力量一般,晃得人眼睛都睜不開來。那勾連卻一動不動,待蜈蚣飛到身前,猛然大嘴張開,又是一口咬下。

那蜈蚣張嘴噴出一團黃霧,身子倒飛回去。勾連猝不及防,一口將那黃霧全吞到了肚中。那蜈蚣身子在空中轉折,就如飛行一般,又向勾連飛射而去。

十姑婆「咕咕」笑道:「中了我這金翠仙雲,就是大羅神仙也救不了它了!」

李清愁冷冷道:「不見得!」

就見勾連嘴中突然閃出藍芒一閃,那金蜈剛要咬到勾連的脖子,突然斷成兩截,摔在了地上。

這下變生頃側,十姑婆一聲大叫,一口鮮血噴了出來。李清愁搖頭道:「你這蠱物不是勾連的對手的。」

十姑婆大叫道:「我不相信!」她顫巍巍站起,鮮血沾在白髮之上,望之有如厲鬼。

十姑婆雙手不停,將剩餘的紅蠍、藍蛛、碧蛇、紫守宮一齊拔起,向勾連甩了過去。一時腥風大起,那四條毒物一齊發威,分四路向勾連沖了過去。

那勾連卻絲毫都不驚惶,待到四物衝到跟前時,突然張口,一團黃霧噴了出去。四物口中各自噴出一團毒物,跟黃霧絞在一起。勾連卻突然躍起,穿霧而入。

就聽一聲凄嘯,那條濃紫色的守宮已然被勾連當胸貫穿,死在當地。紅蠍、藍蛛、碧蛇一齊暴怒,又分三路向勾連沖了過去。口中毒霧噴嘯,兇悍異常。

那勾連卻似乎百毒不侵,往來衝突,身形若電,絲毫不受毒物的影響。又戰了多時,那隻紅蠍也被它一口攔腰咬斷。十姑婆又是一口鮮血噴出。

李清愁一聲清嘯,道:「十姑婆,你若再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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