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卷三十四 列傳六-1

(一)循吏

陳瑸

陳瑸字文煥,號眉川,廣東海康人也。康熙三十三年進士,授古田知縣。四十一年調台灣,清操刻苦,慈惠愛民。公務之暇,時引諸生考課,與談立品敦行。夜自巡行,詢父老疾苦,聞織讀聲,則叩門入見,重予獎賞;或有歡飲高歌者,必嚴戒之。歲■,發倉以振,窮黎感其德。明年,調刑部主事,遷郎中。四十九年,由四川提督學政任台廈道,士民聞其再至,爭趨海澨迓之。至則以興化易俗為務,作育人材,文風丕振。始建萬壽宮,並修文廟明倫堂、朱子祠,設十六齋以教諸生,置學田為膏火。凡所創建,親董其事,終日不倦。官莊歲入三萬兩,悉以歸公,秋毫不染,其廉介如此。五十三年,擢湖南巡撫,單騎赴任,一切文移,盡出己手。翌年入覲,上目之曰:「此苦行老僧也。」十二月,調福建巡撫,溫旨嘉賚。陛辭,問福建有加耗否,答曰:「台灣三縣無之。」上曰:「從前各州縣有留存銀兩,公費尚有所出,後議盡歸戶部,州縣無以辦公。若將火耗分毫盡禁,恐不能行,別生弊端,反為民害。故為吏須清,然當清而不刻,方能官民相安。」五十五年七月,奏言:「防海之法,與防山異,山賊之嘯聚有所,而海寇之出沒靡常,而台灣、金、廈之海防,又與沿海不同,何也?沿海之患,在於突犯內地,而台、廈之患,在於剽掠洋中。欲防颱、廈,必定會哨之期,申護送之令,取連環之保。今提標水師五營,澎湖水師二營,台協水師三營,各有哨船。宜大書某營字樣於旗幟,每月會哨一次,彼此交旗為驗,呈送提督查核。若無交旗,即察取其營官職名,若有失事,即察取巡哨官職名,則會哨之法行矣。商船不宜零星放行,無論廈去台來,須候風信,齊放二三十艘出港。台、廈兩汛各撥哨船三四號,護送至澎交代,各取無事之結,月送督撫查核。如無印結,即以官船職名申報,則護送之法行矣。商船二三十艘同時出港,官為點明,各取連環保結,遇賊相救,否以通賊論,則連環保之法行矣。」疏下部議,以煩瑣難行。上特韙之,著如所言。五十七年十月,卒於官,下旨軫悼,追贈禮部尚書,賜祭葬,謚清端。雍正八年,詔祀賢良祠。瑸治台有惠政,台人思之,塑像於文昌閣,誕日張燈鼓樂以祝。及卒,哭之,入祀名宦祠。

季麒光

季麒光江蘇無錫人。康熙十五年進士。二十三年,知諸羅縣事。台灣初建,制度未備,大府每有諮詢,麒光輒陳其利害,語多採納。既又言曰:「台灣有三大患,而海洋孤處,民雜番頑,不與焉。一曰賦稅之重大也。台灣田園分上中下三則,酌議勻征矣。然海外之田與內地不同,內地之田多系腴壤,為民間世守之業。台灣水田少而旱田多,砂鹵之地,其力淺薄,小民所種,或二年,或三年,收穫一輕,即移耕別地,否則委而棄之,故民無常產,多寡廣狹亦無一定之數。況田租之最重者莫如蘇、松等府,每畝輸納一斗五六升至二斗,止矣。今田園一甲計十畝,征粟七石八石,折米而計之,每畝至四斗三斗五六升矣。民力幾何,堪此重征乎?況官佃之田園,盡屬水田,每歲可收粟五十餘石,鄭氏征至十八石十六石,又使之辦糖、麻、豆、草、油、竹之供。文武官田園,皆陸地荒埔,有雨則收,無雨則歉,所招佃丁,去留無定。故當日歲征粟十二萬有奇,官佃田園九千七百八十二甲,征至八萬餘石,文武田園二萬二百七十一甲,僅征四萬石,亦因地以定額也。人丁之稅,莫重於山之東西,河之南北,謂其地曠土疏,故取足於丁也。然稻、麥、黍、稷生之,梨、棗、柿、栗生之,棉、麻、豆、竹生之,一頃百畝止納銀三四兩。輕於彼而重於此,猶可言也。大江左右,田稅既重,丁稅不過一錢,且或一家數口而報一丁,或按田二三十畝而起一丁,未有計口而盡稅之如台灣者,未有每丁重至四錢八分如台灣者也。今既多其粟額,而又重其征銀,較之鄭氏則已減,較之內地則實難。所幸雨暘時若,民力可支,倘卒遇凶荒,莫可補救。所謂不患於瓦解,而患於土崩者,正今日之情形也。一曰民兵之難辦也。台灣之兵多系漳、泉之人,漳、泉之人多系投誠之兵,親戚故舊尚在台灣,故往來絡繹,鹿耳門之報冊可查也。但此輩之來,既無田產,復無生計,不託身於營盤,而潛蹤於草地,似民非民,似兵非兵,里保無從問,坊甲無從查。聚飲聚賭,穿壁逾牆,無賴子弟,倚藉引援,稱哥呼弟,不入戶,不歸農,招朋引類。保無奸慝從中煽惑,始而為賊,繼而為盜,卒乃啟爭長禍如胡國材、何紀等者乎?然其所以難於稽察者,荒村僻野,炊煙星散,或一兩家四五家,皆倚深篁叢竹而居,非如內地比廬接舍,互相糾結,查此則徙彼,查彼則避此。保甲之法,可行於街市,而不可行於村落者,一也。一兵之家,或二或三,名曰火兵,出入鄉市,罔知顧忌,無事則假兵之名,有事則非兵之實。姓氏互異,不辨真偽,二也。況台灣之兵,皆抽調之實額,如有死亡,即行報補。今竟將佃民收充入伍,是營內多一兵,即里內少一丁矣。丁既為兵,則稅不輸役不任矣,奸民輾轉依附,爭相效尤。若不思患豫防,亟加整飭,所謂不在顓臾,而在蕭牆之內者,即此是也。一曰蔭占之未清也。賦從田起,役從丁辦,此從來不易之定法也。台灣自鄭氏僭竊以來,取于田者十之六七,又從而重斂其丁,二十餘年,民不堪命。既入版圖,酌議賦額,以各項田園歸之於民,照則勻征。則尺地皆王土,一民皆王人,正供之外,無復有分外之徵矣。乃將軍以下復取鄭氏文武遺業,或托招佃之名,或借墾荒之號,另設管事,照舊收租。在朝廷既宏一視之仁,而佃民獨受偏苦之累,哀冤呼怨,縣官再四申請,終不能補救。且田為有主之田,丁即為有主之丁,不具結,不受比,不辦公務,名曰蔭田,使貧苦無主之丁,獨供差遣。夫蔭丁有形之患也,蓋免一丁,而以一丁供兩丁之役,弱為強肉,則去留有生死之心,勉從而不懷仁,力應而不心服。怨不在大,可畏惟人,固宜審慎。占田無形之患也,小民終歲勤劬,輸將恐後,以其所余,為衣食吉凶之用。今既竭力於公私,家無餘積,田主非其世業,豐則取之,凶則棄之,萬一■■佃丁,無所抵償,重洋孤島,何以為恃?此蔭占之弊,初若無甚輕重,而關於國計民生為甚大,則籌之不可不早。昔賈誼洛陽少年,當漢文治安之日,猶稽古按今,為流涕太息之陳。況海疆初辟,瘡痍湯火之餘,憂前慮後,正在此時。卑縣一介書生,遠遜古人,而身任地方,少知治體,故干犯忌諱,以竭愚衷,惟憲台留意焉。」麒光以諸羅偏僻,民番雜處,首興教育。又以文獻未修,久而荒落,乃撰府志,總其山川風物戶口土田。未畢,翌年以憂去,巡道高拱乾乃因其稿,纂成之。

蔣毓英

蔣毓英字集公,奉天錦州人,以蔭生知泉州府。康熙二十二年,清人得台灣,督撫會疏交薦,遂調台灣知府。既至,經理三縣疆域,集流亡,勤撫字,相土定賦,以興稼穡。台灣固有學宮,制度未宏。二十四年,與巡道周昌拓而大之。又設義學,教子弟,勗以孝悌力田之道,一時稱良吏焉。二十八年,升湖南鹽驛道。士民告留,不得,建祠以祀。

張■

張■山西崞縣人。歲貢生,以康熙二十九年,任諸羅知縣。邑土廣漠,多未開墾,招徠流氓拓田,黽勉撫綏,至者如歸市,不數載,農事大興,民亦殷庶。三十一年蝗,■日巡阡陌,憂形於色,竭誠祭禳,雖災不害。性恬淡,寡言笑,蒞職四年,未嘗輕笞一人,慢一士。二十九年,升河南彰德府同知。邑人念其惠,塑像於府治竹溪寺。

靳治揚

靳治揚滿洲鑲黃旗人,以筆帖式歷漳州知府。康熙三十四年,調台灣府,蕩滌草竊,招撫土番,捐資以修文廟。尤雅意作人,番童有未知禮義者,立社學,延師教之,民稱其德。四十一年,升廣東高雷廉道,請祀名宦祠。

李中素

李中素字鵲山,湖北西陵人。始任湘鄉教諭,以卓異擢閩縣。康熙三十四年,調台灣。善聽訟,遇有冤獄,必竭力申救,而頑梗者則繩之。嘗攝府學篆,教諸生以孝弟,次及文藝。

衛台揆

衛台揆字南村,山西曲沃人。以蔭生知漳州府。康熙四十年,調任台灣,以廉能稱。始建崇文書院,時延諸生,分席講藝,親定甲乙,文學以興。四十四年,歲飢,請蠲本年租賦。在任之中,民安衽席,秩滿,升廣東鹽法道,台人建祠祀之。

孫元衡

孫元衡字湘南,江蘇桐城人。以貢生知四川漢州同知。康熙四十二年,遷台灣府同知。性溫厚,於物無忤,而秉志剛正,不屈權勢,凡不便民者悉除之。

宋永清

宋永清山東萊陽人。以漢軍監生,康熙四十三年知鳳山縣事。為政清肅,新學宮,建衙署,創義塾,百廢俱舉。邑治東門外有良田數百甲,歲苦旱,永清發倉谷千石貸民。築堤於蓮花潭,長千三百有餘丈,以資灌溉,歲乃豐。

郡南有法華寺,為夢蝶園故址,四十七年,永清新建前殿,祀祝融,別闢曠地,蒔花果,築茅亭於鼓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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