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八章 金風吹天落紫雷

「死人?」岳階驚道:「你說蘭葩?她不是已經死了么?」

卓王孫道:「你可記得唐岫兒說過的一句話么?『生者是活動在祭桌上的血肉,死者在你們的呼吸中跳舞。已經丟失的生命將因神的詛咒而甦生,』……或者正是因為這句話,才讓兇手對她起了殺心。她說的雖然無意,但在兇手聽來,卻無疑揭示了一個秘密。」

岳階問道:「什麼秘密?」

卓王孫道:「死者甦生。」

岳階道:「郁公子是說,這就是兇手的秘密?」

卓王孫道:「你有沒有注意到,船上發生了這麼多事,但有一個人卻如不存在一般,從來沒有多引起我們的注意?」

岳階想了想,道:「空蟾?」

卓王孫嘆道:「以前是空蟾,但從第二件命案之後,就不是了。」

岳階突然恍然大悟,道:「你是說兇手殺了空蟾,然後自己來裝扮她?」

卓王孫淡淡一笑。岳階搔了搔頭,道:「可是……可是兇手是誰?」

卓王孫道:「兇手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現在在哪裡。」

岳階脫口道:「他現在在哪裡?」

卓王孫沒有回答,小晏突然以手加額,搖頭道:「郁夫人在甲板上!」

岳階回頭訝然道:「你怎麼知道?」

小晏面色已然蒼白如紙,道:「你不用管我怎麼知道的,快去,晚了恐怕就來不及了!」

岳階哼了一聲,道:「危言聳聽,這樣的胡話我也信,只怕就太傻了。」

卓王孫跟楊逸之卻同時轉身,裂電一般的掌風揮出,兩人同時到了甲板上。就聽一聲驚呼,顯然是位女子的聲音!岳階心中一震,急忙掠了出去。

身後小晏緩步跟來,腳步聲中竟然有種莫名的沉重。

就聽香料箱的另一頭一聲長笑,卓王孫、楊逸之同時頓住。就見相思仰卧在香料箱上,一動不動,凌亂衣衫宛如一朵憂傷的花,盛開在陰沉殺意之中。

她身旁赫然站著一個人影。

那人影正是當日從海面上消失的海妖!

海妖一襲破碎的紅裳,面目隱藏在帆底的陰影下,只有手中握著一柄短刀,精光閃亮,正虛對著放帆的繩子。

卓王孫跟楊逸之臉上變色。那繩子一斷,整隻大帆便急速摔落,落點赫然便是相思橫卧之處!那帆能推動整條大威天朝號行駛,已是大到不可思議,足足有普通帆的十幾倍大小,這時更浸透了雨水,可謂沉重之極。帆底處的一條托木更是堅韌如鐵,借力一落,力道何止萬斤?只怕相思登時就會被攔腰切開!卓楊二人雖然武功蓋世,但也不禁心生忌憚。

海妖又是一聲長笑,道:「怎麼,不敢上前了?怕我殺她?還是捨不得她?」

岳階道:「你是誰?」

海妖笑道:「我是誰與你們無關。想不到你們能這麼快就找來,我本想你們會去搜索艙底的。我知道你們有很多的疑問,為了獎賞你們這麼快找來,可以准許你們問三個問題如何?」

她的口氣中滿是驕傲譏嘲之意,岳階卻充耳不聞,正要開口詢問,就聽卓王孫沉聲道:「蘭葩,莫非這就是你的目的?」

蘭葩?!此人竟是蘭葩?岳階霎時腦海中一片空白。

海妖也怔了一怔,脫口道:「你怎麼知道的?」聲音嘶啞,竟混合著一絲驚疑。

卓王孫淡淡道:「其實我早就應該猜出來了。六支天祭乃曼荼羅教之秘,若是別人作案,不會以此為張本,熟知六支天祭的,船上只有兩人,楊盟主和你。」

海妖索性一仰頭,月光照在那張美麗而妖艷的臉上,赫然正是蘭葩。她尖聲笑道:「那你為什麼不猜是楊逸之!」

卓王孫淡淡道:「因為我信得過他。」

楊逸之微微一震,蘭葩卻同時大笑道:「你信得過他?你信得過他?」笑聲瘋狂,又似乎帶了微微的酸楚。

卓王孫道:「我本也無意揭穿你,而你所設的每一個局都精妙之極,有些竟然連我都猜想不出,船行寂寞,倒也不妨看著。但你不該犯到我頭上的。」他臉色一沉,字字道:「犯我者死!」

蘭葩格格笑道:「犯你者死?天朝公子,你以為你真的是濕婆大神么?好,那你現在過來殺我吧,過來啊!過來啊!」

卓王孫皺了下眉頭。這時的蘭葩看去幾已瘋狂,真和當初判若兩人。

蘭葩又尖笑道:「你不敢過來么?」她突然拉開衣裳,露出身上那幅猙獰的曼荼羅來。蘭葩望著楊逸之,顫聲道:「你過來殺我啊!大不了我再受一遍這種苦楚,有什麼不可以的?」她的聲音突轉低沉,帶著噝噝的尖響,彷彿毒蛇一般:「天下之人,無不該殺,我恨不得一個一個殺絕!」

卓王孫低頭默然,忽然抬頭笑道:「在你殺絕之前,能不能回答我幾個問題?有幾宗命案,我到今也沒想明白是怎麼做出來的。」

蘭葩陰聲道:「你不想救你的女人了?」

卓王孫淡淡道:「我只是在想,你想沒想過在船上裝滿炸藥,最後同歸於盡,將我們全都殺絕。」

蘭葩大笑道:「生命如此珍貴,怎麼能用這種暴殄天物的方式來殺?一定要每個人都設個精妙的局,來慢慢的殺死,那才不負神明造人的初衷!」

卓王孫道:「那我就放心了。只是造出如此精妙的局,卻只有自己一個人知道,不是太曲高和寡,無聊落寞了么?」

蘭葩冷笑道:「你們這些蠢人又知道什麼曲高和寡?」

卓王孫微笑道:「所以請蘭葩姑娘說上一說。」

蘭葩道:「想不到你也是個解人。好,你要問什麼?」

卓王孫道:「多謝。謝杉之死乃是為風冥蝶所殺,殺死他的風冥蝶自然是空蟾從馨明殿下處偷來的,蘭葩姑娘殺了空蟾,冥蝶也就落到了姑娘手中。唐岫兒乃姑娘乘亂殺死,這些都容易想通,其餘的命案,在下就想不通了。」

蘭葩道:「你能想明白這麼多,已經很了不起了。你想問什麼?」

卓王孫道:「庄易之死,乃是被高手以重物橫擊而死,姑娘心思雖然聰慧,武功修為卻不是很高。姑娘是用什麼方法殺他的呢?這是在下一不解。」

蘭葩笑道:「我就知道你們江湖高手們自命不凡,就知道武功內力,其餘的什麼都不知道。你可知天地之威遠遠大於人力,凡人是無法與天相抗的么?」

卓王孫道:「這個在下略知一二。」

蘭葩冷笑道:「海水。」

卓王孫:「海水?」

蘭葩道:「庄易自以為得舍衍蒂之珠,就可以借神魔之力而不老不朽,可是他一介凡夫,上古至寶哪裡是他消受得起的?他只顧拚命將珠子望自己額上鑲嵌,企圖將之與眼睛合而為一。不想那舍衍蒂之珠上含有極強的麻痹作用,到了一定時候就能讓人暈蹶。庄易拿著在自己的額頭上揉捏,不老不死倒是沒有,卻將自己生生弄暈了過去。」她冷笑了兩聲,繼續道:「而後我將他綁住右腳踝,通過杆頂安好的轉輪,吊上桿頂,再用力往海里一摔。那個蠢貨就跟斷線的風箏一樣,從幾十丈的高空中摔到海面上,一下就骨肉盡碎!我切下他的左足,一是符合天祭之意,另外也是為了掩飾腳上的勒痕。可笑的是你們一直在找那件古怪的兇器。而這件兇器就日夜擺在你們面前,卻無人發覺——就是大海!」蘭葩指著海面,爆出一陣得意的大笑。

卓王孫絲毫不為意,笑道:「幾十米高的海面,已比泥地更加堅硬,懂得這個道理的人並不算太少,但是卻都沒能和這個案子聯繫起來。姑娘真是心思慎密,非我所能想像。至於第二次命案屏風之挪移,相思第一次進的是玄二,第二次進的才是玄一,畢竟地字房和玄字房還是略有區別,而兩間玄字房就更加相似。但是姑娘身既然在此,卻如何能令那具屍體跟姑娘一模一樣呢?這個在下又是百思不得其解。」

蘭葩笑道:「你什麼時候看過我的身體了?沐浴那次么?那只是因為我早就見過空蟾的身體。上船之前,她曾被幾位高手捉住,那正是我們曼荼羅教的人。他們在她腿上留下了這個傷痕。然後,我上船後找機會徹底查探了一遍她的身體,再照樣做了一個。我在沐浴時展露出來,是故意讓你們都看見。當時你們注目於我背上的曼荼羅,自然不會想到細查傷痕是真是假。日後你們看到血泊中的屍體,那卻是如假保換的真傷,卻哪裡能看得出破綻?你們想不到這空蟾假扮蘭葩,其實卻是蘭葩假扮空蟾吧?」

卓王孫苦笑道:「早知如此,當姑娘沐浴時,在下就應該多看幾眼的。」

蘭葩笑道:「我也巴不得公子多看幾眼。」

卓王孫道:「空蟾受人所逼上船盜取屏風,並在用屏風邊莫名暈蹶,也是姑娘的妙計了?」

蘭葩道:「我們交給她用來剝取屏風的藥物本來也就是一種迷藥。她昏迷中被我查看身體之後,誤以為被人所污,以她的性格,自然痛不欲生,尋死覓活,那夜差點在郁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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