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五章 載雲旗之逶迤

楊盟主?楊逸之?難道他已經在了?

楊逸之若在,這麼多變故怎會聲色不動,盡由手下的人鬧去?

卓王孫游目四顧,突見少林寺的門下站了個人,一身白衣,獨自靜靜地站在那裡,眉頭微微皺起,對場中的事似聽聞似不聽聞,好象在思索著什麼。

他似乎刻意斂起自己的風華,全身籠罩在一層若有若無的霧氣中。

因此,場上雖人數眾多,卻沒有人發現。

卓王孫的目光剛注向他,就見他抬起頭來,目光若有意若無意地向卓王孫三人藏身的松樹瞥了一眼,緩步向前走去。卓王孫心下一驚,拉了拉吉娜的手道:「咱們下去吧。」袍袖一拂,帶著兩人凌空飛下。

卓王孫也並不特別施展輕功,只宛如凌空步虛般搶在楊逸之面前落地,拱手笑道:「楊盟主果然好功夫。卓某大大不如,佩服的很。」

楊逸之也拱手道:「卓先生過謙了。在下也不過因為卓先生將目光投向我身,這才察覺。卓先生隱身松樹上這麼多時,我們若許多人竟然都未發現,實在是神人神技,楊某甘拜下風。」

吳越王聽他兩人只顧自己的寒暄,並不理他,不由大怒。道:「你們兩個究竟誰是楊盟主?」

楊逸之淡淡道:「我就是。」

吳越王轉頭斜睨著卓王孫,道:「那你是誰?」

卓王孫微微一笑,道:「在下姓卓,草字王孫。」

他一語既出,周圍一片驚聲。

原來他就是卓王孫!

瞬間,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到他身上。

他青郁的衣衫上,暗綉著諸天星辰運行之圖,舉動之間,廣袖臨風飄展,宛如從天穹中裁下的一段星河。雖然他的面貌大半隱沒在黑色琉璃面具下,但那逼人的風采,卻已如煌煌明日一般,刺痛了每個人的眼睛。

江湖群豪不禁暗自感慨,天下竟還有這樣的人物!

眾人不由將眼光移向楊逸之,微風輕揚,楊逸之身上那刻意隱沒的光芒也漸漸透天而出,一點點輝耀在整個大地上。

一如明日照耀,一如朗月清輝。

眾人卻不禁又是一陣感慨,上天竟讓這樣的兩個人,一時並生在這個世界上。

二人默默相對,良久無語。

眾人眼中的世界漸漸變得空曠,再無一多餘的人,一塊多餘的色澤,一絲多餘的風聲。天地萬物,也彷彿臣服在兩人腳下。

這是光與暗的對立,這是天國與暗獄的交錯。

這是溫暖的月之光芒與侵凌一切的夜幕同時降臨在嵩山之顛!

如果說,楊逸之那清絕的容顏,寂寞的神色,讓人看到了天下走向正義、走向和平的希望,那麼在他對面的那個人,卻讓人看到了毀滅、燃燒的恐懼。

他們兩人就宛如並生的日月,各自懸於天穹的兩極,共同榮耀著這個蒼茫的世界。

吳越王眼看兩人什麼行動也沒有,自己苦心經營的氣勢卻幾乎被消耗殆盡,這口氣卻如何咽得下?冷笑道:「你就是卓王孫?也並不似江湖上傳說的三頭六臂么!」

卓王孫轉身對楊逸之道:「楊盟主,你看此人的武功如何?」

楊逸之也不看吳越王,道:「在江湖上,可算一流中的人才。九大掌門中,沒人能勝的過王爺。」

吳越王心下暗喜,卻聽卓王孫繼續道:「若是盟主出手,要勝他須用幾成功力?」

吳越王大怒,就聽楊逸之沉吟道:「武學之道,本無定法,看到的未必就是真實的。若論必定能勝,大約我須動八成的心神。」

吳越王怒極反笑,道:「武林盟主,果然是好大的口氣。若是在平地上,怕不連這座山都吹走了!」

卓王孫搖頭道:「盟主太謙了。象他這種葯培出的功夫,勁氣還未跟心神相合,若是認真出手,只用六成就夠了。多用兩成,只怕他連屍骨都保存不下來。」

楊逸之搖頭道:「六成功力,大約我還不行。卓先生天縱其才,或者可以。那自然不是我們所能想像的。」

卓王孫拱手道:「別人如此稱讚,大概我不但居之不疑,還要嫌他稱讚的俗氣,楊兄若也要如此說,那是要卓某汗顏的。」兩人相對一笑,竟然如極熟的朋友,直把吳越王氣了個半死,冷冷道:「你們兩個若是去唱戲,大概每次都可博個滿堂彩。」

卓王孫回頭道:「你不信?」

吳越王大聲冷笑,道:「若是天下第一就是這麼說來的,我倒不得不信。」

卓王孫嘆了口氣,一反手,也不見他如何動作,吳越王的長劍已到了他手中。卓王孫隨意一揮,一道匹練般的劍光斬下。

吳越王吃了一驚,飄身退開。

卓王孫笑道:「不用害怕,我不是要斬你。你看我這一劍怎樣?」

吳越王定了定神,強言道:「我看也不怎樣。」

卓王孫回頭對楊逸之道:「楊盟主看我劍法如何?」

楊逸之嘆道:「只能說是嘆為觀止。我也只能數出卓先生一劍之中,變了三十一種速度。每一種變化都如名曲美人,令人賞心悅目之極。」

卓王孫笑道:「楊盟主所言,雖不中亦不遠矣。方才一劍中,我變了三十四種速度。盟主竟然能數出三十一種,實在是卓某生平僅見。」

吳越王故意不屑道:「就算你變一萬種速度,這麼慢騰騰的,能斬到誰?」

卓王孫淡淡一笑,道:「我就說笨人總是遲鈍。你覺得它慢,只是因為我要你覺得慢而已。這樣如何?」

他反手一抖,就如空間裂開一般,光芒驟然從他手中爆出,一閃就到了面前。吳越王雖早有準備,也不由得嚇了一跳。

卓王孫道:「覺得快了很多?其實這兩劍所用時間都是一樣的。之所以你覺得有快有慢,不過是我想讓你看去有快有慢而已。明白了沒有?」

吳越王道:「這些歪門邪道的功夫,本王倒是寧願不懂的好。」

卓王孫笑道:「明明是劍道中的至理,卻要說是歪門邪道,明明自己都不是什麼正人君子,卻要裝出一副義正詞嚴的樣子。學劍不成,敢在我面前放肆,就是該死!」一舉手,劍光就如炸開一般,冷森森地向吳越王面門襲至。

吳越王早就留神戒備多時,這時一聲大喝,雙拳帶著袖風猛然轟出,直向卓王孫的劍尖迎去。要待以剛猛無匹的內勁將他的劍尖震歪。吳越王情急下出手,勁猛氣雄,宛然有龍虎之形。

卓王孫微微一笑,也不見如何動作,劍光掣動,如遊絲春絮一般,已然搶在吳越王拳力發出之前,點在了他的額前。剎時吳越王雙拳凝在空中,再也不敢妄動。

卓王孫劍尖頓住,悠然看著吳越王,臉上的笑意不減,劍尖上的寒氣卻越凝越重。

吳越王汗珠滾滾而下。歐天健喝道:「你敢刺王殺駕?」

卓王孫微笑道:「江湖上人,可聽說過我卓某不敢做什麼事么?」

歐天健更急,道:「我們王爺天眷隆寵,你敢動王爺一根毫毛,便是跟整個大明朝做對!任你跑到什麼地方,也逃不過錦衣衛的追殺!」

卓王孫臉色一轉而為冷笑,道:「我哪裡也不去!王爺,卓某並沒想傷你,可是你這位侍從羅里羅嗦的,倒好象我不傷王爺一點,便在江湖上再無立足之地似的。那就不由我不得罪了。」猛然吳越王就覺面上一陣森寒,這森寒之氣就彷彿挾著極深的恐懼一般,竟讓吳越王一瞬間興起了無法抵擋的念頭。待到一呆後雙拳方要遞出,卓王孫已然收劍而立,笑道:「這一副大鬍子去了,王爺可英俊多了。」

吳越王一諤,就見幾蓬毛髮從空中飄下,山風簌起,臉上感到一陣涼意,舉手一摸,那道松蓬蓬威風無比的連腮鬍鬚,已被卓王孫這一劍剃得乾乾淨淨。

吳越王又羞又惱,眼看此日之事已不可為,甩袖道:「走!」

卓王孫含笑看著他們氣沖衝下山,突道:「我與楊盟主即將一戰,王爺難道不看了再走?」

這一下群相聳動,吳越王不由自主地停了腳步。

卓王孫緩緩轉身,對楊逸之道:「江湖之上,是是非非,往往不是話語可以解釋清楚的。人人都自以為是,不肯聽從別人的,各執己說,往往至於刀槍相見。解決的方法,不外乎武力相決,武功低者聽從武功高者,這似乎也是天經地義。與其談論半天最終還是動這粗魯,不如我們一開始就決了勝負的好。楊盟主以為如何?」

眾人的目光一下都集中在楊逸之的身上,要看他如何回答這決定江湖命運的一句話。卓王孫那彷彿帶有秘魔神力的劍法已經展現過,連方才不可一世的吳越王都無還手之力,卻不知最近風頭最勁的楊盟主可有辦法應對?

就見他沉吟道:「卓先生既然如此說,楊某也無反對的餘力。只是武林大計如此大的事情,單憑我們兩人的武功決定,似乎有些草率了。」

卓王孫笑道:「草率?」他的面色陡然一冷,殺意頓時如波濤般蔓延開去:「若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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