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五章 乘清氣兮御陰陽

月之十三。

一大早,東方的天色剛顯出一點青白的顏色,吉娜就抱著劍,咚咚咚地跑到虛生白月宮,也不管卓王孫起沒起,砰砰地對著房門就是一陣亂敲。一面口中還閣主、閣主地大嚷著。

幸虧琴言等人介紹的時候只是稱閣主或者敬稱一聲先生,讓吉娜以為這就是卓王孫的名字,否則她一口一個卓王孫地叫起來,可就真的是大事情了。

卓王孫突然將門拉開:「大清早叫什麼?」

吉娜卻不管他,上去一面拉著他就向後花園跑,一面道:「你不是要教我劍法嗎?我們開始吧。」

卓王孫突然定住,吉娜踉蹌了一下,差點跌倒,詫異地看著他道:「你怎麼了?」

嚓的一聲輕響,她手中的劍已給卓王孫奪了過去。手一抖,漫天的劍影雨般向吉娜直罩過來。一時面前彷彿飛舞著幾千萬把劍,但每一劍都那麼的清晰,連卓王孫的手勢都看得清清楚楚。

卓王孫隨手一插,劍尖透吉娜的腰帶而入,準確地插在她腰中。卓王孫再也不看她,回身走到房中,道:「這是第一招冰河解凍的變招,你依照方才的樣子練習一百遍好了。練到我這個程度之前不許再叫我。」說著,砰的一聲將房門關上。

吉娜委委屈屈地將劍抽出來,恨恨地在空中劈了幾下,幾次想再去推那房門,想到卓王孫淡漠的眼神,卻不由自主地止住了腳步。同時也不禁為卓王孫方才的劍式所吸引。

她低頭看看手中的劍,三尺一寸,不是很鋒利,也沒什麼特別的美感,然而入了卓王孫的手便能煥發出奪目的光輝。劍招一展,似乎天底下所有的輝煌全都會聚在一起,通過卓王孫而表現在這劍上。

這就是武功嗎?若是我努力的話,是不是也會把握住這種光輝呢?她的興緻一來,就忘了卓王孫的冷淡了,學著卓王孫提劍而立,手一抖,哎喲一聲,將自己割了道口子。

琴言一面小心地給她上藥,一面嘆著氣對她道:「妹子,武功並不是那麼好學的,出招快出招重,那都要先練內息的。一招劍術往往要練習很長時間才能領悟得了其中的精妙之處,若是本身就神奇的武功,則可能窮盡一生之精力都無法掌握它的精奧所在。這東西最是講不得急躁的,必須要循序漸進才可。」

吉娜道:「可是我要快點學會閣主教的劍法啊,不急怎麼能行。」她弄傷了三生蠱,心中有愧,只好拚命練劍來討他的歡心了。

琴言笑道:「這個就更加不能急躁了。你也聽閣主說了,春水劍法講究以神為用。比其他單純講究招數的還要艱難萬倍。雖然主要是看個人的領悟,但動手之後千變萬化,至少要將這千變萬化練習個八九百變、七八千化才行吧?哪裡是閣主說說,你聽聽就能練成的呢?」

吉娜道:「可是閣主沒有說不行,那就是一定行的了。」

琴言淡淡一笑,道:「即使你練成了又有什麼用呢?若沒有內息做輔基,再精妙的招數也不過是花拳綉腳,對手內力一催,你根本近不了身的。」

吉娜道:「琴言姐姐,什麼叫內息啊?」

琴言道:「內息就是人本身的元命之本,也就是人活下去的能量。我們現在可以活動,能夠說話、走路,都是內息催動的結果,修習的目的就是培植出更多的元命之本,更好地應用它們。我們華音閣與江湖普通法門不同,講究神而明之,大而化之,運劍而不著於劍,若無力而求其大力,這是神。重在頓悟,資質好的,可能方聞法已經入一流境界,資質差的,可能一輩子都不會有什麼驚人進展。」

吉娜道:「那你覺得我是資質好呢,還是資質差?」

琴言不由得笑了,道:「這個啊,可就不是我能說得出來的了。閣主既然說你能夠很快練成,想必你的資質應該很好了。」

吉娜道:「那你趕快將內息的練法告訴我,我多花幾天將它練出來,然後就可以專心練閣主教的劍法了。」

琴言道:「哪裡是這麼容易的事?我可沒有閣主的本事,什麼複雜繁奧的事情三言兩語就可以解釋得清清楚楚的了。我用的還是笨法子,按照前人留下的功譜練習。雖然這樣繞著走成效不會很快,但卻安全得多了,不用擔心學了一輩子什麼都沒學到。」

吉娜歪著頭道:「那你將你練的功譜念給我聽聽好不好?我也先練一練看看。」

琴言道:「好啊。正好你今天不能練劍了,順便養息一下也好。你聽著,第一篇,總序:大道無形,天地不公……」

一輪圓月漸漸爬上蒼穹。

樓心月倚在一塊巨大的白石上,靜靜地望著天空中的明月。

她居住之處與琴言迥然不同,不僅看不到一絲流蘇、繡花,就連傢具器物,都是整塊青石雕成,在月光下泛著點點幽光,看上去說不盡的冷清。

在她寢室中心,竟然用幾塊巨大的白石堆成一方小池。池中一脈清泉,就在月下靜靜翻湧。

這脈清泉從十數里外的深山中引來,乃是華音閣水質最佳之處。本來泉池的景緻只應放在花園裡,卻被她執意挪到了寢室中。

因此,她的房間終年便籠罩在一層冰冷的水汽里,無數細小的微粒便在她身前懸浮著,幻化出無邊的寂寞。

琴言一向不願意在她這裡留宿,用她的話,這麼冰冷、潮濕的地方,簡直就是千年古墓。吉娜的抱怨就更加直白,這種地方只能用來養屍,哪能住人?

樓心月毫不在意,反而譏笑琴言用滿天錦障、流蘇把房間弄得俗氣無比。

琴言自然是不明白,但對於她這樣能為了守候一塊玄鐵,在冰雪中掘地居住三年的人,這點冷清又算得了什麼。

此刻,她正倚身池邊白石上,宮髻解開,及腰的青絲紛紛披垂下來,浮在清泉之中。

她並沒有如往常一樣,拿起牙梳梳理清泉中的秀髮,而是久久靜坐著,彷彿思緒已經不在人間。

她懷中抱著一塊比玄冰更加冷的沉鐵。

沉鐵看去宛如透明一般,裡面隱隱流轉著七彩光暈,投照在樓心月冰冷的容色上,映出一片幽寂的光芒。

今夜,她就將去莫支湖畔,見到楊逸之為她揮出的第一劍。

這將是何等完美的劍意?

悠悠白衣,不染纖塵,就宛如天國中垂照下的一縷月光,淡淡的照耀著整個世界。

而這個神明一樣的男子,將在今夜最鼎盛的月華下,為她而舞出這一劍。

她的眼睛亮了起來,冰霜一般的面容也被熱切的期待充滿。

突然,石門發出一聲銳利的刺響,一陣清風卷了進來。

樓心月皺了皺眉頭,瞬間站起身子,伸手在頭上一撫。漫天水滴飛落中,她的髮髻已然高高挽起,而她整個人也頓時變得冷靜、整潔,充滿了強大的殺意。

卻是琴言,只見她滿臉焦急,懷中還抱著吉娜。

吉娜雙目緊閉,臉上一片病態的嫣紅,宛如被烈火烤灼過一般,人已然昏迷了過去,嘴裡卻還喃喃說著一些不知意義的句子。

樓心月愕然道:「吉娜?她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琴言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她說要學劍法,我就把內功的法門傳給了她幾句。沒想到她剛一練習,立即真氣走岔,成了現在這個樣子,真是急死人了。」

樓心月皺眉:「你給她練的什麼內功?」

琴言有些惶然:「就是大自在功法啊,你我都曾習過的。」

樓心月道:「大自在功法?又怎麼可能練得走火入魔?」

這是閣中最重要的內功心法,華音閣中每一個有身份的弟子都曾習過,又怎會出事?

琴言搖了搖頭:「就是因為不知道,才來找你啊,你趕緊想想有什麼辦法沒有。」

樓心月伸手在吉娜額頭上試了試,只覺熱得燙手,遠比一般真氣走岔嚴重得多。她又趕緊探了探吉娜的脈搏,脈息時有時無,已經十分微弱。而一道極為強悍的真氣卻在她體內恣意遊走,將她孱弱的生機沖得凌亂不堪。

樓心月眉頭越皺越緊:「吉娜以前練過別的武功嗎?我是指,上乘內功心法。」

琴言搖了搖頭:「這我就不知道了,應該沒有吧?」

樓心月神色有些凝重:「她體內有一道極其強悍的真氣,只是這真氣隱藏得很深,可能連她自己也未必知道。最詭異的是,這道真氣正與本閣的內功心法勢同水火,吉娜剛一練習大自在功法,就驚動了體內這道真氣,發起了極為凌厲的反撲。」她搖了搖頭,「吉娜自己根本不知道控制氣息,又一心求成,強行修鍊,結果一不小心便被這道真氣重傷。」

琴言目瞪口呆,急道:「那你有沒有什麼挽救的辦法?」

樓心月搖了搖頭:「這真氣極為高妙,絕不是你我能夠壓制住的。」

琴言急得跺了跺腳:「那可怎麼辦?」她看著吉娜被燒得火紅的小臉,咬牙道,「不行,我得去找閣主。」轉身要走。

樓心月輕喝道:「回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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