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解環佩以結言

月華清冷,吳越王大軍退後,木闐長吁了一口氣,坐倒在地。眼看遍地血跡,被毆打掠奪的苗民們正扶老挈幼,收拾殘敗的家園,四周一片狼藉。念及吳越王的聲勢,不禁心下黯然。

吉娜懊惱楊逸之的離去,也怔怔地不再說話。

就在這時,破空之聲再度響起,吉娜以為是楊逸之去而復返,不禁大喜過望,抬頭看去,卻只見一個黑色的影子懸浮在空中。

吉娜認得,此人是山洞中傳她武功的人,不禁有些失望:「師……」她剛想叫師父,突然想起那個不向任何人提起的諾言,只得改口道,「……是……你?」

黑衣人並不理她,轉而對木闐道:「你想送她去峨眉?」

木闐怔了怔道:「除此之外,還有什麼辦法?」

黑衣人冷冷看著他們:「吳越王寄心天下,染指武林,峨眉自身難保,又豈能庇護得了她?」

木闐笑容更苦,只得搖了搖頭,道:「也沒有別的辦法,避得一時便是一時吧。」

黑衣人默然片刻道:「峨眉雖能帶吉娜走,卻不能阻止吳越王進攻苗疆。吉娜既然與我有緣,我不能坐視不理。」

木闐有些驚愕,吉娜什麼時候見過這個人,又怎麼便成了有緣?卻一時不敢多問,只加倍恭敬道:「那敢問先生有什麼良策妙計?」

黑衣人道:「妙計便是它。」手一翻,亮出一枚輕微泛著青色雲光的令牌來。

木闐大愕,失聲道:「逼走吳越王的玄天令?怎麼又到了先生手中?」

黑衣人冷冷道:「這枚並不是玄天令,而是蒼天令,雖然同是四方天令之一,但卻大不相同。」

木闐定睛一看,果然,兩枚令牌雖然樣式如一,但光澤卻大不一樣。玄天令如墨玉般烏光流轉,蒼天令卻散發著淡淡的青光,如雲如水,澹蕩不定。

木闐不禁道:「這蒼天令,又有什麼用處?」

黑衣人道:「蒼天令本身並無特殊的威能,但只要送到了一個人手中,卻能讓吳越王不寒而慄,再也不敢輕舉妄動。」

木闐愕然抬頭:「什麼人,居然有這等本事?」

黑衣人目光悠遠,遙視著月光下那蒼茫的苗山,許久,方才吐聲道:「卓王孫!」

木闐皺了皺眉頭,道:「卓王孫?沒聽說過啊。」

黑衣人道:「天外之人,自然不是你所能知曉的了。你只知道他握有連吳越王都忌憚的力量就可以了。只要到了他那裡,吉娜或者你們十八峒,都不會再有任何的危險。因為吳越王不敢。」

木闐猶豫道:「可是……可是他又怎會插手此事?」

黑衣人道:「便是因為這蒼天令。他一直在尋找這枚令牌,而且傳言江湖,如果有人將蒼天令送與他,他便答應此人一件事情,所以,蒼天令又被稱做『允諾之令』,只要吉娜攜令送交卓王孫之手,並願意留在他身邊,吳越王只有望洋興嘆,再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木闐道:「這個卓王孫,真的有這麼大的本事?」他並不是不肯相信,今夜遇到的這些人,早已經超出他理解的範圍,只是吳越王天璜貴胄,權炎熏天,已是他心目中最高權勢的象徵,難道卓王孫是神仙不成?

黑衣人收回的目光又投到遠天之上,道:「江湖中的聖地,武林里的傳說,九百年皇龍爭聚的華音閣……」

「華音閣!」木闐一震,他雖然遠在邊陲,但也聽說過華音閣的盛名。

華音閣乃是當今天下第一大派,介於正邪之間,傳世已近千年,聲勢已遠在武當少林之上。武林中據傳有七大禁地,苗疆神魔洞才是其中之一,然而華音閣就獨佔其三。

數百年來,沒有人敢闖入華音閣,也沒有人敢與華音閣對抗。

這實在是江湖中獨一無二的傳說。

木闐彷彿明白了什麼:「難道,卓王孫是……」

黑衣人彷彿根本不屑回答,自顧說下去:「他如今執掌華音閣,號稱武功天下第一,文才風流天下第一,謀略軍策天下第一,才智術算天下第一,乃是中原第一等的人物。」又頓了頓道,「他雖然眾多天下第一,但年齡尚輕,也並未娶親,你倒可以將錯就錯,把吉娜嫁與他為妻,反正蒼天令在你的手上,他為誓言所格,也不會不答應。」

木闐臉一紅,道:「現在還不至於。」

那人淡淡道:「也沒什麼不可以的。只是你要有所準備,吉娜此去,恐怕是不能回來了。你好自為之,紅塵之氣於我修為有礙,我去了。」

也不等木闐作答,叮的一聲,青氣湛然的蒼天令牌落在木闐面前。那人的聲音遠遠傳來道:「此去飛雲崖下,自然有人接應。」

一語即罷,餘聲杳然。

木闐將蒼天令拿在手中,翻來覆去觀看,除了沉重出人意料外,再無奇處。不知這麼一件東西,究竟為何有這麼大的威力?而這個神秘的黑衣人,為什麼甘願陪上武林至寶蒼天令來,將他女兒送往華音閣?

這樣的好事來得太為離奇,不知到底是福是禍。

然而事關一族人的生死,當下也沒什麼好猶豫的,只好促裝讓吉娜上路。吉娜幾次想悄悄溜走,都給木闐率幾個兒子擋了回來。她慣於棲息山林,這麼悶在家中,不由得整天發脾氣。木闐無法,只好找吉娜的阿媽開導她說外面的景色怎麼秀麗,人物怎麼出色,物產怎麼富饒,而城郭又怎麼繁華,說出去之後有多少好玩之處。

吉娜對漢人風物城池毫無興緻,但想到出了苗疆,便能追隨楊逸之蹤跡,遲早有見到他的一天,心中不禁無限憧憬。終於暫且抑制住遨遊荒山野嶺之心,希冀出了崇山峻岭之後,可以看到一個完全不同的美妙世界。

木闐心中著急,三天之後,終於將行囊整治完畢,足足裝了三輛大車,要吉娜帶走。吉娜皺著眉頭道:「這麼多東西,我怎麼拿得了?我要這麼東西做什麼?」

阿媽溫和地笑道:「傻丫頭,你到那邊去,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不給你多準備點,你吃什麼?穿什麼?」

吉娜胸脯一挺,道:「那怕什麼?餓了就吃野果子,困了就爬到樹上睡覺啦!衣服還要多少?身上穿一件就可以了。」

阿媽撫著她的頭髮道:「傻丫頭,漢人跟我們苗人不同,規矩多著呢。何況這一路上,又不用你自己拿,我讓你兩個哥哥送你過去,一路上這些苦啊累的活一點也沾不到你身上去。」

吉娜嘟著嘴道:「這麼一大堆的東西,看著也悶死我了。」

阿媽嘆了口氣道:「孩子,以後阿媽想送你東西,都不知有沒有機會了。」說著忍不住拿衣襟拭淚。

吉娜將整個身子偎依在阿媽的懷裡,道:「阿媽既然這麼捨不得吉娜,吉娜就不走了,永遠陪著阿媽。」

阿媽強笑道:「傻丫頭,女孩子終究是要離開爹媽的。何況這一去也是為你好,阿媽有什麼捨不得的呢?」

木闐也是心酸,但見她們母女絮絮叨叨地說個不停,硬起心腸道:「又不是生離死別,哪有這麼多話說。時間不早了,也該讓吉娜上路了。趁著現在天氣陰涼,多趕些路是正經。」

阿媽忍不住眼淚又下來了:「還說不是生離死別……」木闐趕忙向她使了個眼色,對雄鹿和嵯峨道:「一路上照料好妹妹,不要讓她只顧著玩耍。凡事能讓就讓。總之以大局為重。」雄鹿和嵯峨齊聲答應了。督促吉娜上車,可吉娜怎麼都不肯鑽到車子裡面,偏要乘馬,眾人無法,也只好由她。

車行轔轔,一路向西北而去。等轉過山彎時,吉娜回頭張望,還看到父母和族人在遠遠地揮著手。

她怎麼也想不到,再與父母相見時,竟然已是天人永隔。

飛雲崖居大熊嶺西北一百餘里,乃是著名險峻的地方,附近的居民都不叫它飛雲崖,而叫野鬼坡。不知那人為什麼約了這麼個會面地點,也只好趕去。

吉娜一路上興緻勃勃,畢竟走這麼遠的路,對她還是第一次。而且有兩位兄長照料著,什麼事都不用操心,木闐又置辦得細緻,幾乎要什麼有什麼。這趟行程與其說是趕路,不如說是遊山玩水。趕了一天的路程,地面石頭漸多,草木漸少,過了重安江,再走十幾里地,就到飛雲崖。

吉娜吵著說帶的東西吃膩了,要吃些青菜,雄鹿只好命令加快趕路,看看附近有沒有人家。這一急趕,赤日炎炎,更覺難以忍受。

轉過山腳,忽然路邊顯出小小的一個茶寮,雄鹿不禁大喜,道:「妹子你看,那邊有個茶寮,我們可以去打尖歇一下。你想吃什麼,只要他們有的,我總會想辦法弄給你。」

吉娜答應了一聲。雄鹿揮手叫手下的人將車停在門口,和嵯峨服侍吉娜進了茶寮。只見冷清清的沒幾個人,老闆在櫃檯後面忙碌著,幾個茶客背對著門口斜坐。雄鹿看了一眼,就不再多看,大聲呼喝著讓老闆將所有的飯菜都端上來,吉娜則趕緊搶佔了臨窗的位子,拍著桌子一迭聲的叫茶。

就見茶老闆悠閑地從櫃檯後面轉了出來,笑著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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