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色亮光輕飄飄在黑暗中浮起。
是螢火蟲在飛。一隻,兩隻。
池面映照出螢火蟲的顏色。
池邊飛舞的螢火蟲,偶爾會飛到窄廊,在小酌中的晴明與博雅視線高度發光。
「多麼虛幻的顏色啊,晴明。」博雅將酒杯送到唇邊,出神地說。喝光酒杯內的酒,博雅又喃喃低語:「螢火蟲的生命其實很短暫……」
晴明未置可否,亦非聽而不聞,紅唇隱含微笑,靜靜喝酒。
「露子小姐也說過,螢火蟲幼時外形與雙親截然不同,住在水中,吃貝類而成長。」
「……」
「等到離水來到地上,發出那種亮光的日子,聽說頂多只有十天……」
燈火只有一盞。
燈火映照下,擱在窄廊的酒瓶反射著火焰赤紅的顏色。
博雅舉起酒瓶,為自己斟酒。擱下酒瓶,又舉起酒杯,長吁短嘆地說:「生命愈短暫,愈惹人憐愛……」
兩人一旁坐著身穿十二單衣的蜜蟲,有時會幫忙在喝空的杯內斟酒,但晴明與博雅幾乎都自斟自飲。
螢火蟲在黑暗中飄忽不定,眨眼間又會消失。
若以目光追尋螢火蟲亮光流向,在意想不到的場所,又會看到方才應已消失的螢火蟲,再度亮起。
夏蟲在草叢中不急不徐地鳴叫。
「是『心』還是『魂』呢?」博雅自言自語。
「怎麼了?」晴明低聲問博雅。
「我想起一件事。有位小姐將螢火蟲比喻為魂,做了首和歌。」
「喔?」
「和歌內容是……」
博雅細聲念出他憶起的那首和歌。
玉——靈魂之意。
「聽說是參拜貴船神社時所做的和歌。」
「參拜貴船神社時,想起薄倖男子而做的吧。既然是參拜貴船神社,這首和歌不是很恐怖?」
「別這樣解釋,晴明……」
「好像應該有返歌?」晴明漠視博雅的抱怨,回問。
「晴明,你倒滿熟悉的。」
博雅語畢,又念出返歌。
「聽說那小姐做完那首和歌后,不知從何處傳來蒼老聲音,念出這首返歌。」
「這返歌說得很有道理。」晴明望著博雅。
「有道理?」
「不僅深山或森林,凡是在神聖寂靜的場所,想東想西,有時候靈魂真的會像螢火蟲一般,遊離在體外飛舞。」
「什麼意思?晴明……」
「看樣子,你還不知道紀道孝大人和橘秀時大人的事吧。」
「不知道。我只聽說他們兩人好像發瘋了,到底怎麼回事?」
「是『覺』。」
「嗯。」
「什麼是『覺』?」
「是一種唐國妖魅。」
「妖魅?」
「聽我說,博雅……」
晴明喝光杯內的酒,將空杯擱在窄廊地板。
「五天前,」晴明道,「最初是源信大人和藤原桓親大人。」
「最初?」
「就是最初到那道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