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三篇 2、半晌貪歡

老婆回娘家了,要去一個月,剛走。確切地說,是被他連哄帶架給勸走的,說得還在情在理:「好久不看咱媽了,想啊,你替我回去孝敬孝敬。」說老實話,他是感到厭倦得不行。每天固定的時間起床,看固定的一張蓬頭垢面,吃固定的食物,散步走固定的路線,每周固定的時間做愛,完事後固定地抽一支煙。那種ROUTINE的感覺不是在殺人,而是在慢慢地剮,剮得他有血流不出,有淚無名流。悶到極點的時候,真想沖那張精品玻璃茶几一拳砸下去,聽尖利的爆裂聲,看手掌上的血,劇痛一下。那也是快感,好過每天麻木到懶散,像被溫開水慢慢煮死的青蛙。老婆要再不離開一陣子,他就得瘋了,沒準兒哪天壓不住心頭的渴望,突然蹦一句:「我們離婚吧!」

老婆走了。飛機上天的一剎那,他竟然冒出個惡毒念頭——萬一飛機不小心掉下來,他頃刻間就是個自由的鰥夫了。念頭一出,他就沖自己吐吐沫,罵自己真不是個東西。老婆再不好,也是直系親屬了,即便是離婚也比咒她死強啊!何況老婆實在是說不出有什麼不好。

以前通常是下了班就回家上網,等吃現成的。老婆臨走前,忙活到大半夜,做了一冰箱的菜,還按先吃後吃的順序排好、貼上標籤,滿足地嘆口氣自我欣賞著,說:「至少能管十天的,你就只受二十天的罪。」呸!總共就享三十天的福,還被她剋扣去十天。

不理她,自己出門找食去!

樓對面一排小飯館,隨手推開一扇門都有半老徐娘塗脂抹粉難看得像老鴇一樣迎上來,堆著媚笑打招呼:「老闆,搞兩個小菜?」他怎麼聽都像電影里的「客官,這裡的姑娘可標緻啦!翠花,上酒!」

他點了一葷一素一冷盤,一盞湯,一包煙和一瓶啤酒。

這季節正是啤酒搶灘的時候,彈丸小店裡居然站了一窩推銷不同品牌啤酒的小姐,一色的短裙蓋不住褲衩,身披綬帶,就他這一瓶啤酒的生意都快打破頭了。真是百樣米養百樣人,一瓶啤酒提成不過毛把,都能如此賣力,可見生活沒他過的那麼簡單。他要的啤酒叫「零點」,以前沒喝過。不過,在他眼裡,有酒就是享受的標誌。至於是XO還是二鍋頭,沒什麼區別。區別還是有的。零點小姐在推銷那瓶毛把利潤的啤酒的同時,順便也推銷了一下她那肉奶奶的大腿,就差貼著他的根了。他覺得都有些肌膚之親的嫌疑了,不買過意不去。這酒要是改叫「三點」或是「十三點」什麼的,大概都會比零點有賣點。

老婆從眼前消失了,沒人跟在後面嘀咕——臭襪子丟筐里,衣服掛架子上。不過他還是一如平常地遵守了規矩。邊找衣筐邊罵自己沒出息。好不容易自由了,幹嘛不把襪子扔床上享受一下?試著扔了,發現連自己都受不了那股味兒。多年的家庭生活,好像已經使他習慣了整潔。

打開電腦上網,打牌。真暢快,想打到幾點就幾點,沒老婆在耳根催,「還不睡?」邊打牌邊抽煙,使勁抽。想以前,抽煙是見不得光的,得躲陽台上、廁所里抽。這晚殺到天昏地暗,中途輸急了還找來了網管,投訴對家作弊,一夜下來沒贏反丟了十幾分。抬眼看錶,得趕緊睡了,明兒還要上班呢!

幾天一過,總體感覺還是無聊。黃色圖片一律裸著,A級電影一樣叫著。以前夢想老婆不在了可以不必像老鼠偷花生一樣掖著藏著了。夢想成真了,才發現原來這樂趣根本不在敞開了看小電影上,卻是偷偷摸摸做賊上:反鎖了門,邊看邊聽門口的腳步,還後備幾個正兒八經的新聞網站以備不時之需,必要時來個屏幕保護。看了黃片也急,老婆不在,連個瀉火的地方都沒了。唉!吃片維生素。老婆在家的時候,總適時地端杯水,硬塞片VC什麼的。好像好幾天沒吃綠色的東西了呢!

突然閃過一個念頭。去PUB泡個妞吧,天知地不知,我知老婆不知。別辜負了這三十天的春光,一生能有幾回啊!

手裡提著他的獵裝,直奔三里屯就去了。他選的這家PUB,叫「深藍」,DEEPBLUE.他走進去是因為這名字好像是一機器人的名字,下棋把「怕挖懦夫」給下得快背過氣去的那個機器人的名字。而且,深藍好像有憂鬱的含義。這是他給自己的借口——我是因為想老婆想得憂鬱了才不軌的呀!年輕人犯錯誤,上帝都會原諒的。由此可見,犯錯誤得趁年輕啊!

一進門他就瞄上她了。真夠艷的!一頭染得像板栗一樣的頭髮蓬鬆在後背,像俞小凡一樣妖艷。他就喜歡那氣質,一看就不是良家婦女。女人也得分長相的,不同的功用得不同的長相。老婆就得周正,不施粉黛;即便施,那也得巧奪天工,淡到看不出來;與這名稱搭配的打扮就是工作裝,淑女裝,圍裙,平跟皮鞋。情人就得艷盪(這個艷盪可不是雁盪山的雁盪),她得是嘴唇性感到像元寶,抹著DARK RED的口紅,睡裙下滑不溜手,一絲不掛,沒事老端著酒杯憑窗眺望,裝酷扮靚的那種。這女人就是這種。

他走過去搭訕。「小姐寂寞么,要人陪么?」那是80年代初的低劣手法。「給這位小姐一杯血腥瑪麗,給我一杯白蘭地。」這是90年代的流行方式。現在都過了米來年了,新世紀都開始了,新時代要有新概念。

他掏出家樂福的會員卡,在她眼前晃一下,說:「FBI.你被捕了。你有保持沉默的權利,但你所有的言論將被作為呈堂證供。」她毫無驚異之色地冷瞟了他一眼,果然沉著。「你是怎麼進來的?你以為你套上坎肩我就不認識你了?看見門口那塊警告牌了么?」他掏出一支煙,自己點上,並不急於往下說。那女人沖他眯眼一笑,說:「那塊18歲以下不準入內的牌子?」這下愣的是他了。那是他隨口編的,門口並沒什麼牌子,原本想抖個包袱引她注意的。她怎麼知道自己後面要說什麼?「你多久沒出來混了?結過婚了吧?我打賭,至少3年以上徒刑了。」這次是女人自己主動開口的。他說:「錯,2年11個月零13天。」

抽煙,他們對熏著;喝酒,他們互灌著。他還被她拉到小舞台上尷尬地扭了兩下。不知不覺就到了半夜一點。邊說著笑話,他腦子裡就邊盤算著怎麼拉她上自己的床。既要表達自己的意思,萬一她拒絕的話,也不致傷自己的面子。說老實話,以前他也不是柳下惠,可自從結了婚,還真收心養性了。

「你夫人出差了?家裡沒人?今晚我不想回家了,你帶我走吧。」她邊細細吐煙絲,邊說,眼都不看他,彷彿在說「再給我一杯酒」那麼自然。因為腦子裡還在費勁打鬼主意,他一時沒反應過來,傻愣在那裡了。得來全不費工夫?

他跳下高凳,拎上衣服,夾著她的腰,一聲不吭地出了門。

一進門,她踢了腳上的鞋。高跟鞋像兩隻白色的小鳥,四散飛向空中,奔赴不同的角落。他本能地想起每天老婆一進門,第一件事就是把攤在地上的鞋子逐一收到鞋櫃,工整擺好,有時還就勢擦上點鞋油。

「不錯,你夫人有點品位,家裡很漂亮。」她徑直走到酒櫃前,抽出一隻杯子,挑了一瓶紅酒給自己滿上,斜依在沙發上,一副天生享受的姿勢。

當年老婆走進自己簡陋的單身宿舍,進門就趴到窗台上嗅那盆太陽花,轉頭嫣然一笑說:「嘿!這花真美!」他當時回答說:「這是我屋裡惟一的美麗,不過現在多了你。」

眉不皺眼不眨,一杯酒下肚了,喝雪碧也不過如此。而老婆,只啜一小口酒,就雙頰緋紅,惱怒地用小粉拳捶他:「那麼難喝還騙我喝!」

她走到音響前,選了一盤CD,播放著,是經典情歌,還是他最喜歡的一首,HOTEL CALIFORNIA.有點意思了。他開始脫獵裝,松襯衣扣子,抄起酒杯走到沙發前。她伸出塗滿豆蔻的手,一把拉他入懷,把口中含的半口殘酒吐入他口中,熱吻。他覺得頭暈。 她很主動。只吻了一陣子,便翻身上了他的腰,從他的額頭吻起,一點一點向下移著。眼睛,眉毛,鼻尖,唇,耳朵。她輕輕噬他的耳朵的時候,幽蘭吐芬。她的手指在他的頸項里輕輕劃著圈,並不時探進他的胸膛,在他敏感的前胸兩點上輕輕蹭蹭。他心裡痒痒的,人懶懶的。有那麼一處景緻開始從深山老林里向外擴張。他的LITTLE BROTHER打算在半夜兩點以後開始鍛煉一下身體了。

她還是不緊不慢。像調戲,抑或挑逗,用她貝殼般的牙齒解開他襯衫上剩餘的扣子,一點點褪下他的襯衣。突然間,她用力抬起他的胳膊,把頭埋在他的腋下,用舌尖細緻地梳理他腋下的雜草。她的長髮拂著他的肩膀、脖子,濃郁的香水味道很煽情。他決定有所動作,實在受不了她的風騷如此戲弄著他,他打算認真給她點顏色看看。小兄弟也不是白養那麼多年,不讓她見識點手段,老覺得被她壓著。給個女人控制住了,丟了他偶爾野食的面子。

一扭身,他壓住了她。沙發真的太小。當年老婆要買個L型旁邊帶小床的那種,他嫌佔地方給否決了。早知道老婆有幾年之後的先見之明,當時就該順了老婆的意思買個大的。他跪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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