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十四章 詛咒

一縷寒風卷著一片乾燥的雪沫貼著地面飛過,幾莖枯草在風中搖曳生姿,草尖上還掛著幾顆流連不肯隨風而去的雪顆粒,幾片枯葉從院中枯萎的花枝上落下,被風捲起來,飄飄揚揚的隨著風直上高空,正好從玄八龜的靴子底下飛了過去。兩排白生生的小牙齒露出唇外,玄八龜嘴角掛著兩縷兒白沫迎風飄灑,身體跳起來十幾丈高,一左一右兩道金光舞成了兩團金色霧氣,『呼呼』有聲的好似兩顆墜入人間的流星,直往大門外滿臉鐵青的青陽公子當頭砸了下去。青陽公子身後站著十幾個身披羽衣、鶴氅的男子,一個個神氣十足,面如冠玉,幾個面相稍微老一點的頜下長須飄動,根根透肉。

兩柄金錘當頭砸落,青陽公子大喝了一聲『啊呀』,他轉身就跑。他還記得好似就在剛才發生的事情,那兩柄金錘以摧枯拉朽般的威勢,打碎了他身上白袍自帶的十幾層禁制,將他的肉身打成稀爛。如今看玄八龜那面目猙獰好似惡鬼一樣撲下,他哪裡還有膽量和玄八龜對上?他身後一名中年男子猛的抬起頭來,沉聲喝道:「道友下手好生惡毒,為甚無辜打傷我家小師弟?」這男子袖子一動,一道紫光筆直的射向了玄八龜的小腹,那紫光散發出極其鋒利的氣息,更有一種吞噬元力的古怪力量附著其上,若是被打中了丹田要害,可想而知普通修道人一身修為將盡付流水。

怒哼一聲,玄八龜怒道:「這小娃娃放火殺人,就不惡毒么?簡直就是豈有此理!」他手上金錘一晃,『當』的一聲脆響,那一道紫光被打成無數點紫色流螢飛散,紫光中一枚小巧的三棱飛梭也被砸成粉碎,那出手的中年男子一聲悶哼,嘴裡、鼻子里噴出三道鮮血,面色一陣發白,兩條腿吃不住自己的體重,猛的坐在了地上。那飛梭是他元神交修的本命法寶,被玄八龜那霸道的金錘打碎,他的元神頓時也受了重傷。

一干男子同時大聲呵斥,紛紛指責玄八龜『下手惡毒、行事有如魔道妖人,委實罪該萬死』。他們一邊呵斥玄八龜,一邊飛出了道道劍光,還有人祭出了幾件上品靈器級的法寶,雨點一樣朝玄八龜打了過來。這些劍光道道不離玄八龜脖子、心口、丹田等致命要害,法寶更是催動到了最大威力,一件件都有將人打得魂飛魄散的力量。其中更以一片巴掌大小淡藍色的玉符尤其陰損惡毒,那玉符放出七彩玄光,死死的控住了玄八龜的七竅,封住了他的元神,若是他的肉身受損,則他的元神連逃出肉體的機會都沒有,只能落一個元神被戮滅的下場。

玄八龜真的生氣了,他大聲叫道:「爾等小輩可還知這天下有『公道』二字否?」他手上金錘舞成了一團金色旋風,無數團朦朧的金錘形光影朝著四面八方胡亂射去,打得那些法寶、飛劍『噹啷啷』一陣響亮,一件件都是寶光先被擊碎,隨後本體也化為粉碎。

十幾個青陽公子帶來的同門師兄同時口噴鮮血,委頓倒在了地上。他們都是青陽公子父親門下的門徒,其中一人有了化虛的修為,其他人則還都在元嬰、元神的修為上糾纏,哪裡是玄八龜這個深藏不露的老怪物的對手?尤其他那一對金錘又是厲害到了極點,什麼飛劍法寶對他而言都是紙片一樣可以輕鬆粉碎的東西,這些人更是拿他沒了辦法。玄八龜長吐了一口氣,手上金錘一揮,又跳起來,直往青陽公子撲去。猛不丁的,一名元嬰期的道人跳起來狠狠的抱住了玄八龜的腿子,那道人尖銳的叫道:「小師弟,你快走,我們拚死也要攔住這個惡毒的魔頭!你快去請本門長輩做個公道,召集天下正道,剷除這個妖魔。」

其他的那些道人同時叫嚷起來:「是極,是極,這妖魔強搶了小師弟看上的建木方樽,就是一個死罪,他就應該自刎以謝天下。小師弟為了主持公道訓斥了他幾句,他居然心懷怨憤肆意報復,差點損壞了小師弟的道基,萬死也難辭他的罪孽。小師弟快去請本門長輩主持公道呀!」這些道人知道玄八龜手上的鎚子厲害,一個個都不敢再飛出自己性命交修的寶貝,都好似那街頭打架鬥毆的流氓地痞,跳起來死死的抓住了玄八龜的手、腳、腰、衣服、褲子、腰帶,死死的不肯放手。玄八龜就二尺高下的一小團人兒,被這十幾個道人同時伸出雙手抓住,整個人都被那手掌淹沒了。一堆手掌中,就看到玄八龜長長的脖子探了出來,一顆小腦袋左晃晃,右晃晃,他氣得嘴唇直哆嗦,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更有一個道人在那裡瘋狂咆哮道:「你這妖魔,不僅是你,還有你的主子江魚江中游,他也是我道門中人。他以下犯上,欺師滅祖,他不得好死!他故意指使你毆打師門長輩,毀掉師門如許多的法寶,他是要造反哩!江魚,你這個魔門派來我們道門的姦細、叛徒,我們要打得你魂飛魄散哩!你,你,你們一伙人都不得好死!」

還有一個道人聲嘶力竭的咆哮著:「不用說啦,不用說啦,這江魚手下居然有妖魔,這是司馬昭之心呀,路人皆知哩。聽說他手下還有一隻狐狸精,這伙荒淫無道的賊子,一定要讓他們魂飛魄散才行!他們居然敢打傷小師弟,簡直就沒有天理王法啦!」

一聲雷霆般的吼聲從院子里傳來,心中擔憂玄八龜殺了青陽公子或者說他被人打傷的江魚一個箭步飛了出來,看到十幾個道人死死的扣住了玄八龜,玄八龜卻又不敢用鎚子敲打他們,一幹道人還在拚命的將一切罪狀都扣到玄八龜和江魚的頭上,江魚氣得肺都快炸了。他怒吼道:「你們還是什麼修道人?你們還算什麼道門前輩?操你老母的,你們連街上那群無賴都不如,他們還講一點江湖道義哩!」無鑄的狂猛潛勁從身上噴涌而出,江魚身體猛的膨脹了一圈,火氣上頭的他可懶得理會下手的輕重,揮動兩個小罈子大小的拳頭,他對那十幾個憊懶的道人一通流星般的拳頭就砸了下去。

精純好似純銀溶液的望月玄罡透體而出,『砰、砰、砰』,拳頭到處,江魚的重拳轟碎了這群道人身上那些羽衣、鶴氅自帶的防禦禁制,轟穿了他們的肉體,在他們身上打出了一個個透明的窟窿。道人們凄慘的嚎叫聲響徹整條大街,他們掙扎著想要發出法術或者噴出真火和江魚拼個死活,江魚已經抓住他們的手指,狠狠的往旁邊一扭一掰。『嘎嘎』數十聲脆響,十幾個道人的巴掌被江魚捏成了粉碎,變得好似發臭灌膿的香腸般軟沓沓的垂在了手腕上。十指連心,這十幾個平生沒吃過任何苦頭的道人發出尖銳凄厲的慘嚎,舉著血肉模糊的雙臂在地上連連滾動。他們身上那一個個洞穿的大窟窿里流淌出滾滾熱血,江魚家門口那條大街上頃刻被染紅了一大片。

殺得興起,望月宗鍛體心法會自然產生的那一縷洪荒殘暴的殺戮氣息突然衝上了江魚的腦門,他隨手將玄八龜朝身後一丟,『嗷嗷』嚎叫著一腳踏碎了一個道人的上半截身軀,邁開大步朝還在十幾丈外不斷的扭頭朝這邊看的青陽公子殺了過去。江魚怒聲咆哮道:「你這個有爹娘生沒爹娘養的雜種,你給老子站著,老子今天豁出去和你拼一個死活,你給魚爺我說清楚,到底誰搶了你的寶貝?」

『呼』,江魚的身體在雪地上捲起一道狂飆,一條白色的雪龍在他身後『唰』的一聲飛起,他好似一道閃電,快得無法形容的刮向了青陽公子。體內的木弓興奮的抖動著,一縷縷洪荒那弱肉強食、血腥殺戮的氣息不斷湧入江魚的身體――這柄木弓,原本就是一柄殺生無數的兇器啊!原本就極其生氣的江魚受到這一縷氣息的刺激,體內望月玄罡運轉的速度瞬間加快了百倍,激發了江魚全部的力量。他一腳踏在地上,街面上立刻出現一個直徑丈許深有數尺的大坑,他一借力就蹬出了數十丈遠,眼看就要抓住倉皇奔跑的青陽公子的脖子。

那木弓散發出瑩瑩光芒,一個很微弱的神識在江魚的識海中絮叨的念叨道:「吾之後人啊,我望月一宗的門人,就好似那天地間的風,好似那天上的雲,自由飛盪,隨心所欲。你為了一區區修鍊道行神通的法門,而磨滅了自己的本性,卻又為何?」那聲音悠然嘆道:「你可明白,弓箭的最終奧義所在么?弓箭的奧義,就是自由啊!隨心所欲的自由,不受任何束縛的自由!」

一幅幅畫面電光石火般在江魚的識海閃過,洪荒那廣袤無邊的荒野中,一頭頭橫行的巨獸組成數十萬隻一群的大獸群,好似毀滅的雷雲一樣在大地上奔騰而過。而一名手持長弓的巨人,赤身裸體的瘋狂大笑著,腳下踏著長風,身邊纏繞著雲,有如閃電一樣從大地上急速掠過。一道箭光急速閃過,那厚有數百里的獸群中突然被打開一道筆直的大道,大道上儘是那些巨獸粉碎的血肉,那大漢狂笑著自那大道上狂奔而過,張狂、豪放的威勢驚嚇得那些巨獸盡數匍匐在地,沒有一頭敢於抬頭!

「是啊,我江魚拜入的是望月宗的門下,為了修鍊神通道行的法門,我為什麼就要捲入這些漩渦中?」在這千年難逢的極大機緣中,江魚突然醒悟:「我傻了,我傻了,我要神通道行作甚?如果我的肉身能夠萃煉到萬劫不墮的地步,如果我的箭氣可以撕裂這個大地,這個天空,我還要神通道行作甚?糊塗了,糊塗了,這些年來,我走上了一條彎路!」

一聲悶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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