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四章 女子

離開了讓人目眩神移的龍穴,江魚單獨一人行走在煙雨朦朧的興慶宮內。

一想起剛才的事情,江魚就忍不住的微笑。離開時,江魚當著李隆基的面擺出一副做賊的嘴臉,『小心翼翼』的從地上抓起了近百塊品質極佳裡面濃郁的靈氣幾乎化為水滴流淌出來的極品靈石,隨手就塞進了袖子里、懷裡還有自己的褡褳里。李隆基『沒有看到』江魚的這種偷偷摸摸的行徑,他只是背著手,微笑著給江魚叮囑一些不要在長安城裡鬧事,尤其對某些不如他的人要手下留情之類的廢話。江魚很明白李隆基的心理――這龍穴是花費咱大唐的國庫修建起來的,我李隆基的臣子偷拿幾塊石頭算什麼?

袁天罡、李淳風也看到了江魚這種小偷小摸的不良行徑,但是他們都沒有理會,一個呢,江魚也是他們親自挑選的護法,拿幾塊靈石算不得什麼太大的罪狀。另外一個呢,就是兩個人急著抱著那孫行者,好說歹說的在那裡說情求饒哩――這孫行者扛著他的杠子,死活要把那天花板上的九條巨龍捅一條下來,因為他很驚詫的發現,那巨龍通體是用五行精英琢磨出來的,這等好材料,正好讓他將他的杠子重新萃煉一次。袁天罡、李淳風大駭,這九條巨龍乃是整個陣法的核心,被這廝捅下來帶走一條,那還了得?他們也顧不上管江魚吶。

微笑著穿行在興慶宮的宮殿樓閣之間,眼看著要走出宮門的時候,江魚突然聽到了細微的劍氣破空聲以及清脆的絲竹聲響。詫異以及無比的警惕下,江魚急忙朝著那劍氣破空的聲響傳來之處跑去。非常時期,江魚自然不敢怠慢。

緊挨著興慶宮的一堵牆壁,從一扇小門過去,就是一塊兒佔地面積不小的院子。裡面有七八棟精緻而華麗的小樓,三五個戲檯子高高的聳立在院子一角。院子的中間是一塊水池,如今上面長滿了含苞欲放的菡萏花,幾名容貌普通但是樂器功底極深湛的女子,正在那水池邊吹奏著長簫短笛、彈動著琵琶絲弦。那滿滿的一池塘菡萏上面,一名綵衣女子正手持雙劍凌波飛舞,一道道明麗的劍氣四射,演出了極絢麗的劍舞。

又見公孫氏。可見她進了李隆基的這個梨園做教頭後,生活比起以前好了許多,面上的一點風霜之色都消失無蹤,如今的公孫氏麵皮粉白晶瑩如玉,俏生生的身段兒益發的剛健誘人。她的修為在這一年多時間內似乎也增長了許多,那一道道劍氣都能凌空飛出數丈遠才慢慢消失。她在水波上急速的舞動,一劍劍讓人看得清清楚楚,但是就是這看起來無比緩慢的簡簡單單的揮刺,讓那兩柄水波一樣的長劍幻化為一蓬瑰麗的光幕,在那水池上猛烈的綻放開來。

「嘿,呵呵,這麼久啦,都差點忘了這丫頭。哎呀,她的功力比起剛見她的時候,起碼增厚了三成嘛,這一年多時間,還是很用功的。可惜,若是她肯乖乖的聽魚爺我的吩咐,跟著魚爺我,如今她的劍技應該可以橫掃半個大唐了罷?」江魚站在水池邊,摸著下巴上剛剛長出來的鬍鬚,突然鼓掌叫道:「好啊,好華美的劍舞!公孫大家,一年多不見,您家的劍法益發了不得了。」

公孫氏從那完美的意境中被突然吵醒,雙劍揮動中,她微笑著回過頭來,想要看看是誰在這個時候進到梨園裡來對自己的劍舞大加讚賞。這梨園乃是李隆基的私人戲班子,若非李隆基親近親信的人物,普通人也進不來啊。可是,她猛不丁的回頭,看到的卻是江魚那賊兮兮笑著的一張算不上太英俊但是絕對很耐看的大長臉!以江魚那和常人迥異的近丈高的塊頭,想要人忘記他都難啊!

猛然間想起了一年多年就是眼前這高高瘦瘦的漢子要依仗武力強行『搶走』自己,若非張九齡仗義執言,怕是自己都要被他『搶回』府邸,『肆意的欺辱』了。眼前這人卻又出現在自己面前,而梨園內如今卻並無一個能幫自己說話的人,公孫氏心裡一慌,一種深深的畏懼感猛的讓她體內真氣一亂,身體一沉,整個人無比狼狽的摔進了那不甚深的池水裡,半截身子都陷入了那下面厚厚的淤泥中。

江魚呆住了,在公孫氏那有如看到了厲鬼的驚恐眼神中,他生平第一次明白什麼才叫做『無處伸冤』。他遠遠的伸出一隻手探向了公孫氏,好似要拉她起來,但是在公孫氏看來,這江魚已經因為自己的美色而變得獃滯,伸出手想要強行拉走自己。

池水邊,那幾名樂女發出驚恐的叫聲,一名有點肥胖的女子尖叫道:「不好啦,公孫大家摔進池子裡面去啦,快來救人啊!」池水並不是很深,公孫氏大半個胸脯還露在水面呢,可是她那面色蒼白、渾身衣衫髒得無法形容、腦袋上還頂著兩個菡萏花骨朵的凄慘模樣,還是嚇壞了這一群在梨園中養尊處優的樂師。

幾個太監匆匆的帶著一大批男男女女沖了出來,隔著老遠的就詐唬道:「怎了啦?怎麼啦?公孫大家可是身體不適?怎會摔下來?」

公孫氏很無辜的站在池塘里,猛的伸出手去指著江魚道:「他,他,是他!」

領頭的那老太監還沒看清江魚是誰,已經憤怒的吼道:「哪裡來的無知狂徒,敢來驚擾公孫大家?不知道公孫大家是皇上面前最受厚待的大師么?來人啊,快快叫護衛來,把這狂徒給公公我拿下!打,打斷他的狗腿!」

江魚猛的用寬大的袖子捂住了自己的面孔,他一聲不吭的轉身就跑,哪裡還敢停留?這個誤會越來越荒唐,越來越讓他鬱悶了。這公孫氏莫非命里和他犯忌不成?怎麼每次見到她,都不會有好事?其實,他江魚想得很簡單啊――他無非想要代替無凡收公孫氏入門,讓公孫氏成為他望月一門的門人呀!這樣一來,加上郭子儀,他望月一門就有四個人了!比起數年前,足足壯大了一倍呀!

如此簡單而純潔的願望,為什麼就要受到這麼大的挫折呢?江魚很無奈的仰面看著天空,很有一種無語問青天的冤屈在心頭徘徊。『砰』,抬頭看天不看路的江魚一路狂奔,一頭重重的撞在了興慶宮大門的邊框上,差點沒把鼻子給撞歪了。在近百名千牛衛獃滯的眼神中,江魚一張臉變得通紅,真真是抱頭鼠竄而去,他今日,卻是再也無顏見人啦。

一路逃竄回了李林甫的府邸,剛剛走到大堂,就聽到了裡面李林甫不陰不陽不咸不淡不冷不熱的怪笑聲:「王大人向我李林甫問這事情,真是問道於盲啦。這位姑娘是跟隨我家二弟一起回長安的,我李林甫剛剛還在興慶宮伺候皇上,也不知道這位姑娘姓甚名誰、家居何方哩。你儘管找著我羅嗦做什麼?」

停了一下,聽得李林甫笑道:「若是我能幫這姑娘作主,自然是將這位姑娘贈送給王大人,大家都是同僚,區區一女子,我李林甫還沒看得太重。只是,這位姑娘雖然口口聲聲說她是我二弟的奴婢,但是怎麼說也是我家二弟的人。王大人怕是不知道,我二弟的事情,我李林甫從來是不去插手的。這位姑娘,你說是不是啊?」

沒人應聲,過了一陣,王鉷的聲音飄了出來,江魚聽得出,那是一種很裝模作樣假斯文扮正經的語調:「李大人見笑了,本官今日實在是對這位姑娘一見傾心,故而冒昧相詢啊。既然李大人不能替這位姑娘作主,那本官卻也就唐突了。」就聽得王鉷放緩了語氣,很是溫柔很是情意綿綿的問道:「這位姑娘,不知你仙鄉何處啊?」

咳嗽了一聲,江魚大步的走進了大堂。大堂里,李林甫坐在主位上滿臉笑容可親,只有江魚才能從那笑容中看出十分的譏嘲和不屑。那譏嘲和不屑的眼神,都是投向那擺出一副儒雅姿態的王鉷王大人的。至於被那王鉷貼在身前不到二尺的距離,還彎下腰小聲詢問的三尾,則是懶洋洋的盤膝坐在椅子上,手裡端著一杯茶在那裡用杯蓋刮來刮去的,心思純然沒放在王鉷身上。

看到江魚走進來,李林甫臉上露出了益發燦爛的笑容:「哈哈哈哈,老二,王大人這幾天幾乎是日日登門呀,他找你有事哩。今日更是見了這位姑娘,怕是以後他都捨不得出我李家的門啦。大哥還有事,你們慢慢談,啊,慢慢談。」甩了一下袖子,李林甫朝那王鉷笑容可掬的點點頭,施施然的走進了後堂。

王鉷立刻湊到了江魚面前,指著那臉上突然露出笑容的三尾低聲道:「江大人,將你這侍女讓給本官,本大人就幫你撇開如今的麻煩如何?」

江魚驚訝的看著王鉷:「本官能有什麼麻煩?誰敢找本官的麻煩啊?」

王鉷驚疑的看了江魚一眼,愕然道:「莫非江大人忘了?你半月前在壽王府上強行擄掠走了柴風柴公子的夫人,這事情已經震動了整個長安哩。如今柴夫人就在李大人府上,你將她藏匿起來,卻是想要做什麼?可以坦白的告訴江大人,若非柴公子考慮到柴家和李大人歷來不錯的關係,早就把官司打到皇上面前去哩,江大人哪裡還會有如今的太平逍遙?」

「你威脅我?」江魚歪著脖子看著王鉷:「王大人,你能有這好心幫我撇開這次的干係?江魚還記得,上次是你在背後挑撥了楊洄,把我朋友關進了大牢,想要挑起我家和張說那老兒的是非罷?今日你就變得這麼好心了?前面的事情,您可就忘乾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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