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九章 蟬、螳螂、雀、弓箭

拋開長安城內一切煩心煩人的事情,江魚領著三百精騎以及花營三十五名簪花郎,分別由安史二人和風青青等四個班頭率領,一路疾馳換馬不換人,只是用了數天的時間,就趕到了靈武一帶,駐馬黃河邊。此時正當春夏之交雨量充沛之際,黃河河道極寬、水量極大,水霧翻滾響聲震天,真如一條怒龍在天地間扭曲翻滾,有無窮盡的力量和威勢。風青青等簪花郎卻從沒在黃河邊上廝混過,猛不丁的看到面前這條充滿生機和力量的河流,不由得屏住呼吸,半天動彈不得。

安史二人卻久在邊疆廝混,和突厥人打打殺殺的鬧了好幾年,這黃河賓士的景象,卻是見得多了,見到風青青他們這等沒見過市面的年輕人面對黃河連話都說不出來的樣子,不由得心底譏笑,大有不屑之意。江魚跳下馬來,蹲在河邊抄起幾捧河水洗了一把臉,只覺清涼之意浸潤全身,大是爽快。他回頭笑道:「趕了幾天的路,這天氣卻是熱得沒天理王法了,大家趕快梳洗一下修整片刻,按照靈武地方官的說法,扎古渾一伙人最近幾日就在附近侵擾哩。」

招呼一干屬下下馬休息吃一點乾糧果腹,江魚冷笑道:「好膽量呵,居然殺過黃河來了,不過百多人的隊伍,果然是好膽量呵。」

風青青在一旁撕扯著一塊肉脯,一邊吞咽一邊含糊的罵道:「這也是地方府衛衙門無能,四五千府兵圍追一百多人,居然被他們打了個抱頭鼠竄,實在是無能到了極點。他奶奶的!」罵到這裡,風青青臉上卻也忍不住一紅,眉目間有一絲悲凄之意,地方府衛是無能了一點,但是他們花營也好不到哪裡去啊,五百多簪花郎被派去追殺這幹人,只有十幾人逃了回來,面子也丟光啦。

一行人正在河邊罵罵咧咧,極有行軍打仗經驗的安祿山猛的抬起頭來,指著極遠處一縷細細的黑煙叫道:「江大人,那邊出事啦,咱們運氣不錯,若是沒弄錯的話,扎古渾他們就在那裡造孽哩。干啊,隔著三十幾里地,這黑煙還看得這麼清楚,他們燒了多少房子?」

江魚一骨碌的跳起來,朝著那邊眺望了一陣,皺眉道:「三十幾里?你怎看出來的?」

安祿山有幾分得意的笑道:「大人,這就是咱們這群軍漢的本事啦。要說打架決鬥,咱不如您;要說領軍廝殺、伏地聽聲、觀風望火,這些本事,您就不如咱們啦。」他指著那極細極淡的一縷黑煙笑道:「待會到了地方您看,保證就是三十幾里路遠近,絕對不會出錯的。」

江魚看了安祿山一眼,猛的揮手道:「花營所屬將身上全部累贅丟下,只要兵器和暗器,安將軍、史將軍帶領兄弟們從後接應,隨機應變就是。」跳上馬,江魚隨手從馬鞍邊弓囊內抽出一張通體灰白長有七尺許的長弓,正是無凡叫他拿來練手的,以鯤鵬肋骨鍛煉而成的『天狼弓』。有了鐵身的肉體修為,江魚覺得自己也有這個資格將這柄強弓拿出來使用了。

數十名花營所屬面色嚴肅的策騎緊跟在了江魚後面,他們一個個提起了十二萬分的謹慎,打點起十二萬分的小心。前方若真是扎古渾,這群窮凶極惡的馬賊,那光輝的戰績卻是在花營的檔案上記載得清清楚楚的――兩座小城被攻破、數十處村鎮被屠戮、地方府兵折損千多人、花營精銳被幹掉數百人。江魚這次只帶了他們三百多人前來追殺這批馬賊,說實話,這群簪花郎心裡都沒有一點底兒。

一行人急速朝著前方逼近,但是距離江魚他們十幾里的山林中,一隊黑衣黑甲精悍異常的騎兵,正緩緩的隨著他們前進的方向運動。一身黑甲,手提一柄黑漆漆沉甸甸烏油點鋼槍的高仙芝一馬當先,身邊一名全身籠在黑衣內,只露出兩隻眼睛,頭皮上卻沒有髮髻的枯瘦男子正沙啞著聲音稟告道:「護法,那江魚等人已經發現了扎古渾一干人的蹤影,如今正急速前進哩。」

高仙芝冷冷的一笑,手一揮淡淡的說道:「繼續探查,哼哼,這小子的運氣不錯呵。也好,讓他們先交手就是。」回頭看了一眼身後數百名精悍的騎士,高仙芝喝道:「兄弟們,打起精神來,這次若是能順利的剷除那一干突厥賊子,本將軍定然受皇上重用,你們也都有好處。」一干精騎轟然應諾,沉沉的殺氣瀰漫而出,好似烏雲一樣籠罩在山林中。

『嗤嗤』幾聲輕響,那黑衣男子已經輕身跳躍了出去。在他身邊另有幾條黑影從附近樹梢頭突然閃現,一行人好似山猿一般靈巧,借著樹枝、山藤的幫助,一會兒的功夫就去得遠了。

江魚他們前進了三十幾里地,果然到了一個剛剛被焚毀的村子。看這村子的範圍大概有五六百人的規模,如今卻是已經變成了死地。橫七豎八的屍體被堆放在村子正中的空地上,四周一圈兒都是被扒光了衣物的女子,白花花一片的身體在陽光下極是刺眼。這些女子渾身傷痕纍纍青紫處處,下體更是狼藉一片,顯然都是被人輪暴而死。

安祿山一看到這遍地的屍體,再看看那一圈兒死在地上的女子,不由得仰天長嘆:「他奶奶的,這群馬賊好不地道,怎能如此浪費哩?」

風青青橫了安祿山一眼,怒道:「什麼叫做浪費?」

安祿山脖子一揚,冷哼道:「我們兄弟在平盧帶兵打突厥人的時候,每次搶了他們的部落,那些醜陋的女子當場玩了殺了也就罷了,美貌的女子總要帶回營地里多干她幾天幾夜的。你看這群混帳東西,地上有幾個女子美得都在滴蜜糖哩,怎麼就這麼殺了?豈不是浪費?真正是,暴殮,那個什麼,天物啊!」他極少有的吊了一句書袋。

橫地里一腳飛出,將安祿山踢下了馬背,江魚怒喝道:「閉上你的鳥嘴,否則老子拍碎你的腦袋!他奶奶的,突厥女子管你殺死多少,這可是我們大唐自己的百姓!能有你這麼說的么?」看到安祿山唯唯諾諾的站起來不敢說話,江魚冷哼道:「安祿山、史思明,你們率領三百兄弟緊隨其後,風青青你們跟著我,循著這群雜碎留下的蹤跡追上去!他奶奶的,只要在魚爺我面前露出了痕迹來,還由得他們不死么?」

此時江魚心中殺機大盛,從那群精騎的手上搶過了幾壺長箭掛在自己馬鞍前後,『吁』了一聲,領著花營中人就走。這三十幾個花營下屬都是被李天霸精挑細選出來,得了江魚傳授的好手,不要說地上那亂七八糟極其醒目的馬蹄印,就算幾隻蟲子爬過的痕迹,也都被他們找出來了。一時間前後分成了兩隊人馬,江魚領著花營的人在前,安史二人帶了三百精騎綴在後面三五里的地方,順著痕迹就追了下去。

一路追出了五十幾里,前方留下的痕迹突然變得幾乎無法察覺。扎古渾一干人能夠在突厥橫行,自然有他們一套保命逃生的法門,也許是發現後面有人追蹤,他們已經用馬賊自創的手段消去了一行人留下的痕迹。奈何江魚如今統領的一干人,都學了一點望月宗秘法,這群馬賊的手段和他們比起來,實在是層次相差太遠,照樣是穩穩的綴在了他們後面。

這一追蹤,就耗費了數日的時間。扎古渾等人不斷的變化前進的方向,仗著他們的馬好、馬術精以及耐力堅韌,好幾天的時間就在不斷的趕路中度過。他們似乎根本不需要下馬休息,一直都在用很快的速度不斷的逃遁。江魚他們甚至在追蹤的過程中發現了幾匹累死的突厥戰馬,可是依然無法追上這群突厥馬賊。

眼看著花營簪花郎們一個個形容憔悴,而那三百精騎,已經有一半以上的人開始吐血了,江魚等一干首領終於明白,為什麼以前圍追這群馬賊的人,會被他們殺得大敗虧輸狼狽而逃。安祿山整個都瘦了一圈下來,他抓著江魚叫道:「江大人,不能這樣啦,我給你說,在平地里,天下沒有人能騎馬追上突厥人的,兄弟們都受不住啦。」

咳嗽幾聲,滿臉灰塵的安祿山狼狽的說道:「咱們能追上他們的蹤跡就不錯了,可是,想要追上他們,完全不可能的。我敢用我身上所有的銀子打賭,這群狗雜種起碼還保留了七成的戰鬥力,可是咱們下面的兄弟都不成啦。再不休息,這群混帳一定會反身回來對我們來一下狠的,到時候咱們這三百多人,也都交待在這裡了。」

風青青的臉都是黑的,實實在在是一張臉都黑得好似黑炭一樣。他有氣無力的說道:「頭兒,安將軍說得極是,我一身內力都只剩下三層啦,追上他們,也沒辦法動手啦。咱總算是知道,以前的那幫兄弟怎麼輸得這麼慘,他奶奶的,和突厥人比騎術,豈不是荒唐么?」

其他幾個班頭也是你一言他一語的開始訴苦,最後杜一很無奈的攤開雙手道:「不過,頭兒,總算咱們也沒丟臉,能夠追他們追這麼多天的,咱們還是獨一份哩。不如這樣,只要咱們綴上他們,頭兒你調左近的府兵前來圍剿,就可以大功告成了。」

江魚有點犯愁,他抓抓下巴上的鬍鬚渣子,苦笑道:「只是,我可是在皇上面前說了大話的,只要這麼點人就能將這群馬賊斬於馬下啊。」江魚感覺自己有點丟臉,他估計錯了扎古渾這群人的強悍程度,原本以為這群人不過是一夥兇悍的馬賊,但是如今看起來,他們的武功也應當有很高的水準,否則就算你突厥人都是在馬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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