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重案

『大開碑手』正面硬扛『熊靠』。

一聲悶響,天牢內那些正在亂叫的犯官全閉上了嘴,統統被震暈了過去。手掌和肩膀碰觸的地方,一圈氣浪衝出,潮濕的地板上,一層水珠猛的跳起寸許高,隨後好似出膛的彈丸,朝著四周激射了出去。乳白色的水珠打在那左右的牆壁上、牢門上,發出了沉悶的響聲;水珠打在吉溫等酷吏的大腿、腳腕上,頓時疼得這群大漢一個個都慘叫起來。反而是那群簪花郎反應極快,眼看氣浪撲來,立刻魚貫退出了身後的鐵門,躲閃了開去。

「好!夠力氣!」江魚肩頭一晃,上半身順勢朝著下面一倒,右腿已經好似沒有骨頭一樣,『呼』的一聲捲起一道狂飆,循著一個極其詭異的軌跡朝著那紅牡丹簪花郎當頭掃去。「『禽獸拳』之『虎鞭』,哈哈!」江魚長笑,腰肢一抖,那『虎鞭腿』在昏暗的燈火下,已經幻化成了十幾道殘影。

紅牡丹簪花郎面色嚴肅,雙手緊握成拳,一套拳法打得滴水不漏,巨響聲中硬生生和江魚的腳對碰了數十下,堪堪化解了這一輪極其詭異卻又力量奇大的攻擊。以拳對腳,這簪花郎饒是功力深厚,也被硬擊退了數丈,兩隻手臂微微的顫抖起來。

「『禽獸拳』之『蟒殺』!」江魚打得興起,全身都好似沒有骨頭一樣猛的扭曲起來,身體化為一道弧形的殘影,捲起了一道道粗大的氣流,好似一條絞殺獵物的巨蟒,團身朝著那紅牡丹簪花郎絞了過去。這一招使出,整個天牢內所有空氣都被他抽得乾淨,一道道黑色的氣勁在江魚的身周盤轉,好似漩渦,要絞碎一切敢於靠近的物體。吉溫他們已經張開嘴巴,和那出水的魚兒一樣,艱難的喘息起來。

簪花郎無奈,面對那將整個走廊都塞滿的『蟒殺』,他根本想不出化解的招數來。一聲苦笑後,他只能拔出腰間佩劍,劍尖上噴出了一道三寸多長的劍罡,無奈叫道:「罷了,大家都是替皇上效力的兄弟,何必打得你死我活?」那劍罡前方發出震耳欲聾的裂風聲,撕裂了一道道撲面襲來的黑色風勁,震得這簪花郎身體搖搖欲墜,又不由自主的退後了幾步。

嘻嘻一笑,江魚伸了個懶腰,滿臉興奮的停下了手大聲叫嚷道:「我就說我自悟的『禽獸拳』怎可如此無用?居然一拳都打不到我師父的身上,今日牛刀小試,還是很有威力的么。你說,你說,我的『禽獸拳』到底如何?」

那簪花郎心頭微微一震,將長劍回鞘,點頭笑道:「招式詭異,威力巨大,實在是一套一等一的武學。不知這位小兄弟如何稱呼?」

鼻孔裡帶著一點血跡的吉溫抹了抹臉,沙啞著嗓子叫道:「這位是新任的御史台監察御史兼刑部行走江魚江中游大人。」

監察御史?簪花郎的眉頭一挑,點頭笑了笑:「原來是御史中丞李林甫李大人家二娘的侄兒,李大人的兄弟。聽得江大人十年前自揚州失蹤,原來卻是碰到了高人,學了這一身了不得的本事。嘿嘿,你們御史台,這次可有了能幹的人啦。」

吉溫的臉色有點難看,江魚則是將肩頭上一大塊破碎的布條扯了下來,好奇的看著這頭上戴著紅牡丹的簪花郎,笑道:「你們簪花郎,想必就是專為皇帝出力的密探罷?難怪知曉我是我大哥的兄弟,嘿,十年前的事情,你們都知曉么?這位兄弟怎麼稱呼啊?」

這簪花郎笑了笑,友好的朝江魚拱手行禮:「花營副營頭風笑笑,承蒙陛下恩典,領了一份騎都尉的俸祿。」風笑笑只是述說了一下自己的身份,卻沒有解釋自己為甚知道那些十年前的爛穀子事情。在他看來,這些事情,需要解釋么?

騎都尉,乃是大唐正五品的武散官的名號,也就是說,沒有實際的職司,只是領閑餉的人。這花營,原本也不是什麼正式公開的組織,比起有正式官職的千牛衛等皇帝的親衛,卻等於一個臨時的機構。江魚卻是不懂這些啊,他只是聽到這人有一個什麼什麼尉的頭銜,頓時是肅然起敬,同樣友好的朝著風笑笑拱手致意道:「原來是風兄弟,江魚冒昧了。」停了停,江魚好奇的問道:「只是,似乎花營從來不插手這些『小』案子罷?怎麼今天和兄弟我們搶起買賣來了?」

風笑笑笑了一笑,輕輕的揉著手腕笑道:「既然如此,不如我們聯手審案如何?這周老匠,按他的案子,原本也是你們御史台負責的。」

一刻鐘後,花營的簪花郎密探和御史台的酷吏們擠在刑部天牢最大的一間刑房內,兇狠的目光死死的瞪著渾身血肉模糊的周老匠師,好似要從他身上割下幾塊肉來。吉溫手持一柄三寸長的月牙小刀,則是實實在在的小心翼翼的從周老匠師的手指上劈開了兩條肉筋,避開了一根血管,輕輕的取出了一塊白生生的指骨。江魚看得頭皮發麻時,就聽到吉溫嘆息了一聲:「多好的一對手,能打造不少精巧器具罷?今日可廢了。」

端坐在主審大椅上的風笑笑大手朝著面前的石案猛拍了一擊,怒聲喝道:「周處,你莫非硬要受這無邊苦楚,死活不交待么?你們匠作監丟失的那些鋼料,本官也沒心思打聽你們拿去做了什麼。只是,這毒針,應該是出自你手罷?」他手一揮,身邊一名簪花郎小心翼翼的從袖子里掏出了一大卷的綢子。那綢子上寒光閃動,也不知道有多少根紫藍色的牛毛細針插在了上面。

「三千五百九十七根牛毛針,用上好麻鋼打造,針頭用紅毛鐵淬火,專破內家真氣。這等手藝,整個匠作監,只有你能打造罷?這特等麻鋼和紅毛鐵,似乎也只有你匠作監才能找出來罷?」風笑笑冷笑了幾聲,死死的瞪了周處一眼。

幾個簪花郎同時冷冰冰的喝道:「還不快快從實招來,你給誰打造了這些暗器?」

「哎呀!」吉溫在旁邊大驚小怪的叫嚷了一聲:「我說老周,你膽子可太大了,匠作監的材料損耗,不過是賠錢的勾當,這是我們刑部就能理會的事情。可是你私造歹毒暗器,流入了江湖人手中,還被花營的諸位大人給盯上了,這可是要抄家滅門的大罪啊。」吉溫似興奮似難過的嘆息了一聲,放開手上的月牙小刀,從身邊器械架子上挑選出了一柄長一尺粗如線香上面有無數鋒利倒刺的鋼條。

江魚卻認出了那些牛毛細針,不是自己在大慈恩寺碰到的那三個花和尚使用的物事么?難怪似乎權力很大的花營,匆匆的插手了這件看起來很尋常的案子,親自帶人來提審一個小小的匠作監的老匠人。各朝各代,都將軍械控制看得無比緊要的,如今匠作監居然私自打造暗器出售給他人,這案子,由不得簪花郎們不插手了。

嘆息了一聲,江魚懶洋洋的靠在刑房的牆壁上,勸說那周處道:「老頭兒,你這麼能熬刑,也算是一條好漢。說實話,魚爺我佩服你。若是魚爺被吉溫大人這麼折騰一陣,怕是什麼都說出來啦。你果然是一條好漢!」

風笑笑、吉溫的臉都氣黑了,這江魚胡說八道什麼?一干酷吏的目光益發的兇殘,不懷好意的上下掃視著周處的身軀。那些簪花郎卻是微微點頭,大以為然――這酷刑,憑良心說,他們也是熬不過的。

搖搖頭,吉溫看到那白髮蒼蒼的周處依然是閉著眼睛不吭聲,只能是無奈的用那鋼條在周處身上胡亂劃拉了幾下,裝模作樣的嘆息道:「風大人,這可不是我吉溫心狠手辣了。您要口供,逼問這些暗器的來龍去脈;我也要口供,那價值數萬貫巨款的各種材料從庫房中丟失了,這案子還得給少府、匠作監、弩坊、胄坊的諸位大人來一個交待哩。我,只能下狠手啦?!」吉溫的臉上,突然掩飾不住的露出了一片燦爛的光芒。

風笑笑看了一眼吉溫,又看了看靠在牆上的江魚,點頭應諾道:「上重刑罷。」

吉溫頓時興奮起來,手舞足蹈的叫嚷道:「好咧,有風大人這句話,吉溫可就下辣手了。來人啊,把周老頭的孫子和孫女拉上來!」吉溫臉上笑容的燦爛啊,讓江魚、風笑笑的心頭都為之一寒,這廝的心思,顯然不能以正常人來衡量。

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和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女被一干兇狠的刑部差役從刑房外拖了進來。似乎是接到了吉溫的刻意吩咐,那少年扭動掙扎的時候,抓著他的兩個差役就下狠手的抽打著他的臉,一記一記的耳光抽得震天響,那滿臉驚惶恐懼到了極點的少年發出了尖銳的哭喊聲,褲子上一片的水跡淋漓,卻是嚇得屎尿盡出,空氣中瀰漫著一股熏人的臭味。至於那少女,她沒哭也沒叫,只是傻傻的跟著差役走了進來,卻是早嚇得神智發暈,整個人好似行屍走肉一般。

吉溫臉上神光一閃,大笑道:「來啊,兄弟們,將這兩條小狗架起來。三十六道酷刑,給這男娃娃輪流加上;這小女娃娃么,嘻嘻,哪個兄弟有性質給她破個瓜的?」猩紅的長舌頭無比淫褻的舔了舔自己的嘴角,吉溫臉上有一種無法形容的猙獰意味涌了出來,他故意的壓低了聲音,卻又用刑房中所有人恰好都能聽到的聲音笑道:「咱們今天吃點虧,給周老匠找幾十個便宜的孫女婿嘛。」

風笑笑的眉頭一皺,剛要勸止吉溫的這等歹毒行徑,那周處卻已經睜開了茫然無力的眼睛,哀嚎了一聲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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