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相遇 第57節

如若不是為了一個人,誰肯枯守在一座城。

送走杜雅禮後,我獨自一個人漫無目的走在街上,六月的長沙,天氣悶熱異常。

不知不覺走到那條通向唐繪的路,我才驚覺,這些年,走向他的所在,已經成了我的習慣。

眼睛狠狠的酸,輕輕捏了一下自己的胳膊,提醒自己不要犯傻,回頭,轉向胡巴的婚介所。

胡巴做婚介果真有一套,弄了一個李夢露就通殺四方,老少咸宜。偶爾吧,我和胡冬朵、夏桐也會被他暫時租用,應付他那些懷著少男春夢的糙老爺們。

夏桐每次都會說,艾天涯啊,我可是為了你,才給胡巴做這昧良心的婚托啊。

每次我都會打趣她,說,幫胡巴就當是幫海南島哈。都是一家人。

其實,我也知道,胡巴的婚介所做的大多是糊弄人的買賣。作為旁觀者,我確實可以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上譴責他,可是,有時候,做人朋友和做人老婆多有相似之處,那就是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總不能他和海南島這種痞子似的二貨,我也每天逼著他們去做給環衛工人送熱水、給敬老院的老人去梳頭的大好青年吧。

用胡冬朵的話說,就是,認命吧,娘胎里都沒帶來的基因,我們也給不了。艾天涯,跟胡巴做了虧心事,咱們就多念念佛好了,帝會原諒我們的,我們年輕。

胡冬朵的話我一直都理解不了,比如這次,為什麼念佛,原諒我們的會是上帝。

在胡巴的婚介所門口,我站了很久,摸摸自己爛桃子一樣的眼,還是決心轉身離開。

今天一大早,海南島和夏桐就紛紛打來電話,那個喜慶,表示了親切的慰問,說,天涯同學,你要勇敢堅強,直面慘淡的人生,淋漓的鮮血。

我用腳趾頭想想,都知道,肯定是胡冬朵這個飛天大喇叭,神速的將「顧朗將要結婚、天涯徹底失戀」的消息散播出去的。

我想,還是保留胡巴這方凈土吧,別讓誰見了我,都一副見了棄婦的表情。

剛走沒幾步,胡巴竟給我打來了電話,說,土豆,快來!哥這裡有一太歲,你得幫我搞定!限你五分鐘到場!

於是,我只好眨巴眨巴桃子眼,趕到胡巴的婚介所。

胡巴當時正在通電話,一派點頭哈腰的漢奸相。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用這個詞眼來形容自己的朋友,一定是我進門的方式不對。

胡巴一見我,立刻跟迎春花兒一樣,他對著電話,說,好好!歐總,您的要求小的一定竭盡全力為你做到,肝腦塗地,死而後已。搜遍全長沙,面對全中國,一定給你找到你想要的夢中公主,圓你愛情夢。

他掛斷電話後,滿臉紅光,沖著我就彈了過來,硬生生的一巴掌呼在我肩膀說,天涯,哥要發財了。

我說,好啊,你和海南島早日發橫財,養著我,我就不用幹活了。

胡巴一聽海南島就滿臉不高興,但看得出,他今兒心情格外好,並不置氣。他說,天涯,發財歸發財,也得你幫我肯幫我這個忙啊。

我皺了皺眉頭,說,算了,不是又要我做婚托吧,我可是從良了。

胡巴一聽連忙就笑,說,從良了你也再破回兒例吧。說完,他就像審視閃閃發光的金子一樣打量著我,說,很好很青春很朝氣很蓬勃!

我說,你不知道我失戀了嗎?

胡巴卻根本不在意,反而樂了,說,失戀正好,哥給你找一男人,這男人巨有錢啊,搞房地產的,一暴發戶,土包子,絕對的土!

我一直不明白,為什麼他每次搞一些特癟三、特暴發戶的男人就想讓我出馬,而每次弄一些斯文的跟陽春白雪似的男青年,就出動李夢露。

我說,不行,我做不了這麼偉大的事業,你還是另請高明吧。

胡巴一聽就急了,他說,土豆,可沒你這樣的,養兵千日,用兵一時,要不是李夢露有急事,騰不出手來,我八竿子都不會找你的,我跟你說。

我說,那好,既然李夢露是你這裡的精英,你乾脆等她有檔期了,再安排她就是了。我得回去了,打包一下,我可得回青島了。我可不想出席他的婚禮,送給他和新娘我純潔無私的祝福……

其實,我的內心還是渴望朋友安慰的,於是,我就企圖轉著彎兒將自己被顧朗弄失戀了的消息透露給胡巴,可是胡巴根本就沉浸在發財夢裡,壓根就沒細聽我的話。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說,只顧自己說,天涯,你給記好了,這男人姓歐,名字叫楊修。家有一老娘,對他老娘特孝順,一特現實的人,不過對愛情還是充滿了不切實際的憧憬,希望娶一個清純而嫵媚的女生,要求感情一片空白,身體一片純潔。就是人看起來即要有小龍女的清純,又要禍國妖姬的嫵媚。所以,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你,誰讓咱們是朋友來著!朋友眼裡出西施啊!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胡巴的話聽起來還是蠻受用的,一句「禍國妖姬」,我居然還有些飄飄然起來。

不過,後來發生的事情,告訴了我,當別人誇一窩窩頭是滿漢全席的時候,那窩窩頭千萬別沾沾自喜飄飄然,窩窩頭就是窩窩頭,長了毛也是窩窩頭,夾了海參鮑魚的餡兒也還是,窩窩頭。

胡巴當初選了我,並不是因為我合適,而是因為夏桐、胡冬朵和李夢露不合適。

李夢露肯定得抽傭金,這次肉肥,胡巴那摳門兒的勁兒肯定捨不得,胡巴的夢想就是像李夢露這樣的婚托能有很多,做一單死一個,他不必付傭金;至於胡冬朵么,她嘴巴向來不嚴實,搞不好聊著聊著聊美了就窩裡反告訴那啥歐總,別做春秋大夢了,死心吧,其實姐兒根本就是一婚托;而夏桐吧,這女人最近聽說家裡有誰生病了她得照顧,總之忙的我都見不到她真身,非是催稿,絕不出現。

胡巴說他將我做婚托覲見歐總的時間,定在了一個月後。

他之所以這麼計畫,是計畫在一個月內,給歐總多進貢一些「雜草」,來襯托我這朵「嬌花」之美。之所以不直接講我進獻給歐總,是因為總要破費周折,才顯得佳人難得,良緣多磨。

歐楊修。

我先是被他的名字折服了,後又為他的要求給傾倒了——感情一片空白?唉唉,胡巴,你找錯人了,我簡直說千瘡百孔,那還來得清白啊。

就在我還要開口推託的時候,胡巴一轉臉,拍著我的肩膀已將我送到門口,說,嬌花,你先回去好好準備去吧。千萬記住核心啊,那就是清純中,帶一點兒嫵媚,嫵媚中一定要透出清純啊。這裡,是老歐的一些基本情況的資料,你要多下功夫,好了,哥能不能發財就全靠你了。一定要倒背如流爛熟於心啊。好了,走吧,哥還忙,不送你了。

還沒等我回過神來,他已經將我送出了門外。

我手握著老歐的資料,在門口徘徊了好一陣子,我明明是我要來訴說心中悲苦的,怎麼苦沒訴成,倒領回了任務。

我剛要轉身離開,迎面就碰上了李夢露。

李夢露看了我一眼,笑笑,然後急忙忙的衝進門去吼胡巴——

——你他媽給老娘安排的什麼人,你說他就長相磕磣了點兒,但你也沒給我說丫臉長得像車禍現場啊。媽的,還是高速路上百車連撞啊。這飯我還能吃下去嗎?

——我吃一口吐一口啊。那人就問我,你是不是懷孕了?我一聽想閃人啊,只好應和著他說,是啊,我懷孕了。我不瞞你,我就是想給孩子找一個便宜老爸啊。

——我以為他會掀桌子趕我走啊,可你知道那人說什麼?他居然拉著我的手,仰頭淚流滿面對我說,算命的說他前生奈是菩提下情種,這輩子就是為情而生,他說,既是情種既是為情生,他不介意做這個便宜老爸。這一切都是天意啊,天意啊……

——我X他大爺啊,胡巴,他這是被辛一百給上身了嗎?

我笑笑,默默的走在街上。

長沙的街道其實已經不適宜人散步,總是擁擠的車流,喧囂的車鳴聲讓人目眩耳鳴,那一刻,我突然有些懷念青島的海風,黏黏的,腥鮮的。

如若不是為了一個人,誰肯枯守在一座城。

城市和愛情,總是有著這樣那樣的關係。

我們會因為一個人,去到一座城,那是一座愛的城;我們也會因為一個人,離開一座城,那是一座決絕的傷城。

我想,是我該離開這座城的日子了。

一月為期。

幫胡巴再昧一次良心,完成他的千秋髮財夢,阿彌陀佛;同時,搞定江大爺離婚,皇恩浩蕩的賜我自由之身,上帝保佑。

就在我盤算著如何獲得江寒的皇恩浩蕩之時,一輛車緩緩的停在了我的身邊,喇叭聲輕鳴了一下。

我回頭,卻見小爺江寒正在車上,一副春風十里揚州路的模樣。

我再仔細一看,副駕上居然坐著許久不見的劉芸芸,丫依舊是一logo女王,掐著蘭花指在嘴邊,手上的戒指誇張的雙C標誌唯恐別人看不見,一頭搖曳的大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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