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邊的樹葉沙沙地響著，路燈檸色的光線把馬路鍍上一層光。
白色的法拉利停靠在藍家的公寓門口。
花明夜幫藍微涼打開車門，藍微涼靈巧地從車裡鑽出來，白色的紗裙在夜風裡輕輕搖曳。
「夜，謝謝你送我回來。還有，謝謝你幫我找到證據。晚安。」她調皮地向花明夜揮揮手，轉身往大門的方向走。
「等一下。」他忽然叫住她。
「嗯？」藍微涼腳下忽然一滯，回頭看著花明夜。
他的眼眸幽黑如星，清幽的花香慢慢凝結在空氣中……
「我都知道了……」花明夜的聲音很淡，但彷彿蘊藏了一股劇烈的沉痛感，「訂婚的理由，我都知道了……」
如同一聲轟鳴！藍微涼震驚地看著他，在她受傷昏迷的時候，她似乎的確聽到了他的聲音，他用心疼的聲音問她為什麼瞞著她，為什麼不告訴他這一切都是交換來的，她一直以為那是幻覺，可是那竟然是真的！
「花明夜……」
「為什麼要自作主張呢？」花明夜柔聲打斷她，目光卻幽黑而黯痛，「你應該最了解我的啊……對我來說，坐牢也許沒那麼可怕，我最怕的……是你連再見都不說，就把我硬生生地從你身邊推開……」
藍微涼的身體重重地顫抖了一下。
他的眼眸清澈而痛楚，如同一泓哀傷的泉水，靜靜地在她的心底流淌。
「你知道什麼叫真正的痛心疾首嗎……這三年來我一直在等你，用盡各種辦法重新回到你身邊，卻等來了你和他訂婚的消息……」
「對不起……夜……」喉嚨彷彿被什麼東西哽住，她緊緊地攥住自己的胸口，「對不起……」
「喜歡你，喜歡到連自己都無可奈何的程度，所以，傷害我，刺痛我，都沒有關係，可是不要把我推開……那種疼……是比任何一種疼都更加錐心的……藍微涼，你知道嗎，你……能了解這種痛嗎……」他的眼眸里，一種濡濕的水汽慢慢氤氳開來，像個受了委屈的孩子。
藍微涼的心痛極了，那一瞬間，一股劇烈的酸楚衝上眼窩，淚水幾乎要瀉斜而出。
「我只是不想……」她咬緊嘴唇，試圖穩定自己的情緒，而剛才的傷口裂開，血腥在唇齒間瀰漫開來。
他忽然輕吻上她的唇。
他清涼如花瓣般的唇，帶著甘醇的香氣，溫柔地舔噬著她的傷口。她睜大眼睛，怔然望著他，他近在咫尺的面容美得彷彿不像真的，長長的睫毛被濡濕，眉間的哀傷那樣深刻，一點點侵入到她撕裂的傷口中……
她本能地想將他推開！這不行！她已經和煜有了婚約，她不能任由自己的心向著夜再次沉淪下去。
可是，這樣憂傷的夜色，這樣憂傷的他，這樣憂傷的眼神……
她的手卻軟得沒有一點力氣。
他靜靜地吻著她，血腥的氣息在他的唇齒間遊走著，那樣劇烈，幾乎分不清不知是她嘴唇流出的還是他胸口翻騰的。
時間慢慢流走，又恍若不存在。
直到尖銳的喇叭聲劃破了夜的寧靜，一束劇烈的強光亮起，把整個小巷照得如同白晝！
藍微涼頓時清醒過來，用力掙脫了花明夜的吻，向車子開來的方向看去！
一輛黑色加長勞斯萊斯停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車門打開，俊朗的少年從車上走下來，一身銀褐色的修身風衣在路燈下泛出冷色的光芒。他的目光是鮮有的冷峻，眼眸緊緊鎖定在她身上——
她的身體被花明夜輕輕攬在懷裡，唇角微微滲出紅色的血珠，眼神慌亂。
一股凜冽的怒氣席捲而來，他本來溫潤的眼眸在這一刻突然寒霜四溢，嘴角緊抿，透出一股冰冷的怒意。
「你們——」
「煜……」藍微涼慌亂地掙脫花明夜的懷抱，「不是這樣的……」
「那是怎樣？」煜的聲音低沉而沙啞，胸口是一陣沉黯的痛，他承認他無法忍受她和他在一起的樣子，這樣親昵的樣子讓他素來安靜的心幾乎要抓狂了！
「你難道想告訴我，我看到的都是假的？是你們在演戲給我看？」
「煜……」
「我真希望是這樣啊……」他深深地吸氣一口，緊緊地閉上眼睛，盡量讓眼睛裡的淚水不要湧出來，「我真的希望這一切都是假的，是我看到的幻覺，可惜……」
可惜夜已經知道了事實的真相，可惜她的心一直都是偏向夜那一邊的，可惜無論他怎樣努力，都奪不回她的心呵。
韓聖煜忽然苦笑起來，唇角是一抹自嘲的笑意，其實她能夠向他解釋，他就應該很開心了，至少她不希望看到他難過的樣子，她還是有一點點在乎他的，這樣，他就應該很開心了。
可是，心裡卻是被利刃割過一樣的痛……
痛得五臟六腑都翻騰起來……
忽然，一個冷冷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可惜……這都是真的。韓聖煜，你看到的都是真的，我不但擁抱了她，我還親吻了她。」是夜，他的聲音極冷，彷彿宣告般地告訴他：
「她愛的人是我，不是你韓聖煜！」
煜的身體一僵！
「夜——」藍微涼驚駭地叫出聲來，「不要——」
「為什麼不要？」花明夜的眼珠烏黑，定定地凝視著她，「你愛的人是我不是嗎？否則你不會跟他做訂婚的交易，否則你不會在我受傷時那樣照顧我，否則你不會不顧生命地救我！」
他的眼睛裡有一種極度的痛苦，就這樣定定地凝視著她。
「藍微涼，承認吧，承認你喜歡我，跟我在一起，這樣不好嗎……」
聲音漸漸從生冷變得柔軟……柔軟得讓人心痛……
「一定非要互相折磨嗎……」
夜的眼睛漸漸被水汽浸潤，星辰般的淚光慢慢浮上眼窩……
心痛得哭不出聲音。
淚水在臉上慢慢地流淌著，藍微涼的手變得冰涼冰涼，血從唇角緩慢地滲出來，滲出來……
她吃痛地閉上眼睛……
那年她五歲，因為一場嚴重的車禍，失血過多的她被送往明川醫院進行急救，她是極罕見的RH-/AB型，送往醫院後，醫院四處聯繫血源，可是明川市所有相同血型的人有的身患重疾，有的出差在外，最後唯一聯繫到的一個供血者，竟然是一個僅八歲的男孩！
她一直昏迷，昏迷了七天七夜。等她醒來時男孩已經離開了醫院，她只從醫生護士們的談話中得知了關於他的一些信息。
「聽說那個八歲的輸血者是韓氏企業的少爺。」
「八歲？怎麼可能給那麼小的孩子抽血！」
「醫生們都反對，可是他執意要輸，並且還把針頭往自己胳膊上扎！實在是拗不過啊……」
「這孩子……」
聽到這些談話的時候，她感到她的心頭涌過一陣暖流，很暖很暖，暖得她覺得整個世界都是金色的。
後來，父親跟韓氏企業因為一次合作的緣故認識，她也終於認識了煜，煜對她很好，體貼入微，她也曾經認為自己是最幸福的人，想要有一天能夠報答煜。
可是，她卻一次一次地傷害他，任性地傷害他……
她真的很自私很自私啊……
「對不起……」許久，她終於下定決心，嘴唇微微吐出這三個字。
只有三個字，卻好像有一個世紀那麼漫長……
花明夜僵住了。
他怔怔地看著她，好像聽不懂她在說什麼。為什麼要道歉，為什麼要說對不起，他最怕聽到的就是「對不起」這三個字啊，每次她這樣說，他便覺得整顆心都要碎了。
「夜，我不能跟你在一起，我選擇了煜，這在三年前就已經決定了，跟那個約定無關，你……放棄吧……」
他怔怔地看著她，僵硬地看著她，淚水凝結在眼眸里，結成了冰。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他只僵硬地站在那裡，像個木偶那樣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許久，許久……
「你騙人……」他忽然笑起來，笑得如孩童般天真無邪，「你是在賭氣對不對，你在生氣我為什麼現在才弄懂事情的真相，生氣我之前對你說的那些狠心的話，對不對……」
他試探地問著，很小心很小心，好像生怕再惹她生氣似的。
「你一定在說，一直都自命聰明的花明夜，怎麼會這麼愚蠢？可是，可是……每次一遇到你的事情，我就手足無措，一點點辦法都沒有，我承認我愚蠢，可是，我已經後悔了，很後悔很後悔，真的……」
「夜……不要這樣……」心底最柔軟的地方彷彿被硬生生地割了一刀，淚水無聲地流淌在她白皙的面頰上。
「被我說中了吧。」他笑起來，嘴角漾起一個開心地弧度，「我就知道，一定是這樣，一定是……」
「不！」藍微涼拚命地搖著頭，淚水大顆大顆地滾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