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局的看守房狹小而局促,空氣是陰冷陰冷的,牆壁陰冷陰冷的,還帶著點說不出的霉味。遠處走廊傳來一道暗黃色的亮光,照在黑洞洞的牆壁上,周圍傳來幾個女犯人聊天的聲音,時常有很誇張的放聲大笑,其中有一個嗓門很豪放,一副很不好惹的樣子。
藍微涼抱著膝蓋,蜷縮在房間的一角,沮喪地看著周圍的一切。莫名其妙的地方,莫名其妙的人,莫名其妙地突然充滿了她的整個世界。在郊外景區,她莫名其妙地被拉上了警車,莫名其妙地被帶到了警察局,還莫名其妙地做了一個煞有介事的筆錄,對方不停地質問她為什麼要盜竊格蘭特先生的名畫。天啊,要說那幅畫,她只有在總統套房見過一次而已,連碰都沒有碰過,怎麼會懷疑她盜竊?
這個世界真是個天大的玩笑。
「好像新來了一個。」旁邊幾個女犯人似乎聊得沒有話題,開始關注起這個剛進來的小姑娘。她打扮得的確太光鮮了,身上是一件名貴的小禮服,質地是真正的蠶紗和上好的水鑽,領口處有層層疊疊的精美花邊,一條小巧的藍寶石項鏈貼在白皙光潔的脖頸上,顯得脫俗無比。
「喂,你是新來的吧。」大嗓門從地上站起來,拍了拍手上的灰塵,懶洋洋地走到藍微涼麵前,蹲下身仔細打量著她身上的衣服。
「嘖嘖,這衣服還真是金貴,看樣子你是從窯子里被捉來的吧?」
「不是的,」雖然一點也不喜歡眼前的這個大嗓門,藍微涼還是盡量禮貌地回答道,「是因為一起盜竊案,警察要我協助調查。」
「哈——哈——哈——」大嗓門扯開嗓門笑了起來,回頭面對另外幾個人露出厭煩的神色,「她說來協助調查?都進來這裡了還裝什麼純情!真噁心!」
「的確是這樣,我是被冤枉的。」一肚子怨氣,藍微涼氣惱地頂回去。
「呵!」大嗓門回過臉來,「少在這裡裝純情了,我看你這件裙子也是偷來的吧,既然是偷來的,也讓我們姐妹幾個新鮮新鮮。」
「好主意!」後面幾個女犯人也來了精神,紛紛站起身走上來。
「你們要幹什麼?」藍微涼警覺地皺起眉頭,一種陰冷的感覺倏然從脊梁骨鑽了上來。
「沒什麼,借你的衣服穿穿,讓姐妹們也裝一回純情。」大嗓門冷冷地笑著,「姐妹們,上!」
後面幾個女犯人團團圍上來,一隻手用力捂住了她的嘴,幾隻有力氣的手把她的身體按在角落的牆壁上,有人開始野蠻地解她的拉鏈。
一種恐懼的感覺襲來,藍微涼努力地掙扎著想喊出聲音,她從來不知道女人的力氣也可以那麼大,那隻手硬生生地捂住她的嘴,聲音悶在喉嚨里,怎麼也喊不出來。
心裡一陣說不出的委屈,委屈得眼淚幾乎要從緊閉的眼睛裡鑽出來,不行,不能就這樣被她們欺負,她必須想辦法擺脫她們!
她用力地吸了口氣,狠了狠心,用力咬破了自己的嘴唇。
溫熱黏稠的血從傷口淌出來,從捂住她的指縫間流出,那人一驚,手微微一松。
「你們放開我——」她趁機用最大的力氣喊了出來。
「咣當——」
門在這一瞬間猛地被打開,無數道光射進來,細碎的灰塵飄飄蕩蕩地飛揚在空氣中,一個逆光的剪影出現在門口,修長的身形,白色的襯衫,亞麻色頭髮……
藍微涼一陣心神恍惚,這場景那麼熟悉,就像在米蘭,也是在這樣緊張的關頭,在她幾乎絕望的時候,他猛地闖進來,剪影里他用心疼而緊張的眼神看著她。
那幽深而心疼的眸子,那空氣中緩緩流淌的一抹奇香。
是讓她永遠無法忘記的記憶。
「你流血了……」他的心頭一緊,聲音有些沙啞,邁開大步走上前,圍在周圍的幾個女犯人驚慌地連忙閃開,他走到她面前,溫柔地將她扶起,「走吧,我們出去。」
「出去?」藍微涼驚愕地看著他,這才感覺嘴唇被咬破的地方有一種火辣辣的痛感,不由地倒吸了一口涼氣。
旁邊的幾個女犯人同樣驚愕地長大了嘴巴,眼前的這個美少年美得驚世駭俗,好像從漫畫里走出來一樣,而且剛才的那句「我們出去」,語氣是那樣乾淨利落不拖泥帶水,這莫非是傳說中的……
劫獄嗎……
警察局的辦公室大廳。
藍微涼坐在休息椅上,嘴唇上的傷口被塗了一些藥水,雖然看上去怪怪的,但是總算不怎麼疼了,旁邊是花明夜帶著一個身穿警服的中年男人。
「謝謝你,陸警官。」她站起來,整理了一下裙子,不敢笑因為怕撕裂傷口,所以只乖巧地行了一個禮,「謝謝你肯相信我。」
陸警官大笑起來:「藍小姐,法律這種事情是不能憑藉相信的,要有證據啊!」
「哦……」對哦,虧自己一直以聰明伶俐自居,竟然把這個最基本的常識都忘記了,「可是我沒有證據……」
糟糕,這種惡意的栽贓陷害,哪裡容易這麼快找到證據啊!藍微涼的心裡一陣愁雲慘淡,完蛋了,這樣說起來,警察是打算再把她放回剛才那種地方去了……
「你應該好好謝謝這位花明夜同志了,」看到她糾結的表情,陸警官又一次大笑起來,「是他在酒店的總統套房裡發現了這個。」
一個自封袋裡裝著一顆小小的紅色鑽石,看上去亮度很高,應該很名貴的樣子。
「這是……」
她仔細地端詳著,不知道這個鑽石跟案子有什麼關係,卻聽到不遠處忽然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居然是楊采翎正坐在對面!她不住地抽泣著,手腕上一個紅色鑽石鑲嵌而成的手鏈光芒瀲灧,原本高傲的樣子蕩然無存:「我沒有……我只是……只是……」
原來這顆鑽石是從她的手腕上掉下來的啊,那麼說,想嫁禍她的人應該是……
「她只是想幫我!」
藍微涼脫口而出,清脆的聲音回蕩在辦公大廳里。
審訊楊采翎的警察一愣,旋即不解地抬頭看她,楊采翎也突然停止了抹眼淚,紅著眼睛怔怔地看著她。
藍微涼笑眯眯地走到審訊官面前,解釋道:「這位小姐是我的朋友,一直在幫我準備畫展,因為準備工作很雜亂,她大概是把這幅畫當成我們寄放在酒店裡的作品了,所以幫我搬下去。」
「什麼?」審訊官不可思議地看著她,「可是……」
「只是一場誤會,警官就不要計較了。」藍微涼的笑容亮亮的,聲音甜甜的,警官也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受害者這樣的解釋讓誰都沒有辦法拒絕,於是搖搖頭,還不忘叮囑楊采翎一句。
「以後細心點啊。」
「嗯!」楊采翎拚命地點著頭,感激地看著藍微涼,眼淚止不住嘩嘩地流了下來。
「為什麼要幫我?」警察局外面,楊采翎的眼睛紅得像兩隻葡萄,「我不相信你會認為這是誤會,我們以前……」
「以前啊,」藍微涼接過她的話,好像仔細地回味了一下,微微皺起眉頭,「以前呢,你曾經在舞台上給我放過釘子,曾經在比賽前把我的炭條掉了包,曾經僱人把我綁架,算上這次,你已經整整暗算了我四次哦。」
楊采翎的身體變得僵硬,她怔然看著面前的藍微涼,緊張到說不出話:「你……你都……」
「我都知道,從一開始就知道咯,否則我怎麼會叫藍微涼呢。」藍微涼眨了眨眼睛。
「那你為什麼不說……」
「因為你這樣做都是因為愛啊,因為愛而導致的恨,其實是最可憐的,我不忍心讓你更加可憐,所以只好選擇忍耐咯。」她的臉上是一副雲淡風輕的表情,「不過如果你下次再暗算我,我可就……」
「微涼……」楊采翎再也忍不住了,淚水傾盆而出,她緊緊地握住藍微涼的手,另一隻手胡亂擦著眼淚,「對不起,以後絕對絕對不會了……」
「呵呵,我剛才為了營救你,可是費盡心思地向那個警官微笑,笑得我傷口都裂開了,嘶……」這才感覺到嘴唇又開始疼,楊采翎連忙向她的傷口看去。
唇角的那個傷口,果然微微裂開,向外滲著一些血珠,看上去很疼的樣子,楊采翎慌忙從包里掏出手絹。
卻有另外一塊手絹,潔白的氤氳著淡淡香氣的手絹,輕輕地擦上了她的唇。
「我來送你回去。」花明夜小心地為她擦著嘴唇上的血,心疼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