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微涼，我們又見面了。」他看著她，凝神，如呵氣般緩緩地說，聲音性感而妖嬈。
藍微涼胸口一凝，三年了，儘管再也沒有見面，可是夜的魅力似乎是一點也沒有減退，甚至比原來還多了幾分成熟和性感，微微炫目的迷人讓人一點招架的力氣都沒有。
「你還好嗎？」花明夜淡淡地笑著，「世界真是小，居然在這裡又碰面了。」
「你……好像還是喜歡穿白色襯衫。」藍微涼強迫自己鎮定了情緒，把話題岔了過去。
花明夜一怔，旋即看了看身上的那件潔白的棉質襯衫，笑了：「如果我說，我只喜歡白色的襯衫，你也許會相信，但是如果說，因為一直想著你，因為它承載著關於你的記憶，所以一直不捨得換掉，你會不會相信呢？」
藍微涼抿緊嘴唇，沉默地看著花明夜，他還是像三年前那樣，語氣里遊走著淡淡的邪氣，就是那種邪氣太過懾人，不留神就會把人的心神帶走。他淡淡地看著她，這樣奪人心魄的目光讓她的心不由自主地一陣悸動，藍微涼忽然不置可否地移開了自己的目光。
「你不相信嗎？不相信這三年來我一直都在想著你嗎？」花明夜表情憂傷地搖搖頭，「的確，我曾經說過那麼過分的話，或許因為那些話，你一直都在恨我吧。」
「我知道那是假的。」藍微涼忽然抬起眼睛，烏黑的眼珠靜悄悄地看著他，「夜，那時的你，是在跟煜賭氣吧。賭氣時候說的話，怎麼能算數呢？」
「那麼——」花明夜身體一顫，幽深的眼眸划過一道銳利的光芒，彷彿驚駭的神色——
「為什麼還要說那些話，既然知道是假的，為什麼還要說……」
「……」
「那麼絕情的話……」
「你真是個撒謊精啊……我早就知道你是個撒謊精了，從一開始就知道……」
「……」
「可是，為什麼要把我當成玩偶呢？你明知道……我也是個撒謊精啊，比你更加高明的撒謊精……花明夜，對不起，以前說的話也不是真的，都是……騙你的……我不喜歡你，你也是……所以……」
「現在，遊戲都結束了……我們……」
「說再見吧……」
他的眼角漸漸閃爍出一抹淚芒，聲音有種緩慢的苦澀……
「你知不知道，你說的那些話，會讓我的心，疼得快要裂開了……」
藍微涼的表情慢慢凝住。心底彷彿被緩緩撕開一個傷口，漸漸地，越來越疼……
啞然失笑，原來無論怎樣堅強，她的心底，還是會為他疼痛的啊……還是會為他的每一寸疼痛而疼痛啊……
就在那一剎那，在他說出他會心疼的一剎那，她感覺自己就要妥協了，就要把一切合盤托出，要告訴他，那些都是騙他的話，是她偽裝堅強的工具。
可是……
我會盡全力彌補韓伯伯受到的委屈，我會很乖地待在你的身邊，我會努力讓自己愛上你，我會做所有我分內的事情……
是她自己親口說出的承諾，對煜的承諾……
現在的她，還能去為另外一個男人，心痛嗎……
「你錯了。」藍微涼深吸一口氣，努力鎮定地一笑，「那些話都是真心話，很早之前就想告訴你，只是不忍心說出口而已！」
「你騙人！」花明夜的表情忽然激動得像個孩子，「你是說的氣話對不對？藍微涼……應該是多麼驕傲的人啊……所以，那些都是氣話，都是騙人的，是在懲罰我的逞強，才故意說給我聽的，對不對……」
就像一個被遺棄的孩子，脆弱而單薄。他的眼眸有種落寞的孤獨，卻彷彿在等待著一個遙遠的奇蹟。
「為什麼不聽我的解釋，就這樣……硬生生地把我推開……說這樣的話來折磨我，真的……這麼快樂嗎……」
「我從來沒有喜歡過你。」藍微涼咬緊嘴唇，用力穩定自己的情緒。她知道，她絕不能再放任自己對他的感情了，否則，無論對於夜還是煜，都會帶來更大的困擾，「如果讓你造成這種錯覺，對不起。」
「究竟還要裝作有多無情呢？」他苦笑，「藍微涼，你真的是一個高明的撒謊精啊，高明到我險些從你的眼睛裡看不到你的慌張……」
「我沒有撒謊，當然不需要慌張！」
「那是因為你掩飾得太好了。」花明夜打斷她，眼眸流轉的光忽然凝結起來。他的眼睛幽黑幽黑，黑得如漆似墨，黑得如一把深沉銳利的箭，讓毫無防備的她陡然一陣心慌，「可是，你的眼睛已經告訴我，你在掩飾……很累地，用力地掩飾……」
「為什麼不承認呢，你是喜歡我的，對不對……」
「我很討厭你的自作聰明。」藍微涼猛地站起身來，她必須儘快結束這次談話，BREEZER的總經理很快就會來到，她不想被他看到這樣尷尬的場面，「我還有事，我要先走了。」
「等一下。」他突然伸出手，用力握住她纖細的手腕。她被他拽住，一個踉蹌，另一隻手一滑，桌上的花瓶應聲落地，發出清脆的聲響。
「啪——」
「總經理！」費尼突然推門而入，先是有些緊張地看著地上四散晶瑩的玻璃碎片，目光又疑惑地落在半空中——
花明夜修長的手指箍住了藍微涼纖細的手腕，卻被藍微涼用力地撤出來，白皙的手腕被握得微微有些發紅。
費尼慌忙把目光移開，重新恢複了恭敬有禮的樣子：「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一點小意外，沒什麼。」花明夜鎮靜地笑笑，「費尼，讓你擔心了。」
「那麼您跟藍小姐繼續聊，我先走了。」費尼識趣地重新離開了餐廳。
藍微涼不可思議地看著花明夜驟然鎮定下來的表情，還有費尼畢恭畢敬離開的身影，不由驚得駭然。花明夜居然成為了BREEZER的總經理，而從舉止上看，他整個人似乎也跟三年前不同，雖然依舊有些偏執，卻可以很快恢複平靜的情緒。這三年，他應該經歷了很多事，如果換作別人，復仇的失敗早已經讓其自甘沉淪了，而只有夜，才足夠優秀到在三年的時間裡迅速崛起，而到達如此的地位。
「在為你想像力的匱乏而遺憾嗎？」看著她震驚的表情，花明淡淡地說，眼睛裡是澄凈的光澤，「是我讓費尼約你出來的。」
「你……就是BREEZER的總經理？」
「是。」
餐桌上的咖啡吐著濃郁的香氣，藍微涼正準備說些什麼，大腦中忽然掠過那幅掛在展廳盡頭的畫，那件旗袍上，粉紅色的櫻花如雪般綻開，每一朵花都細緻入微，粉紅色的花瓣晶瑩剔透，彷彿要從畫面上飛舞起來。
就好像……
三年前那間畫室，白色的水汽，神秘的花香，出現在畫板上那幅被修改的畫，一朵櫻花，細如雪，薄如紙，翩躚在畫面上，彷彿五月里天界的櫻花落入凡塵。
「那幅設計圖，是你幫我修改的？」
花明夜一愣，旋即笑了：「被你發現了呢。」
「你真的很喜歡自作主張啊。」藍微涼微微一笑，「可是我討厭你的自作主張！非常討厭！」
「我只是想讓它更完美而已，這是我的職責，作為比賽的評委，我需要選出最有頭腦的設計師。而藍微涼，你應該對自己的才華十分清楚，再沒有比你的設計圖更讓人滿意的了。」
「謝謝你，總經理。」藍微涼的聲音淡淡的，好像故意要把彼此的距離拉得很遙遠般。
花明夜一愣，「總經理」這樣的稱呼讓他的心裡留過一陣苦澀：「何必用這麼生分的稱呼呢，三年沒見，你好像變得善於保護自己了，可是——似乎又沒什麼用處，你的炭條被楊采翎調換了，對嗎？」
「不要胡亂猜測了，是我自己不小心。」
「究竟要掩飾到怎樣才肯罷休呢？」花明夜苦澀地嘆息著，「藍微涼，這三年，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讓你這麼強烈地排斥我？」
手機的音樂在這個時候突然響起。藍微涼從包里掏出手機，「煜」的名字赫然跳躍在屏幕上。
花明夜的手指在毫無知覺中顫抖了一下，眼眸中的光澤一點點褪去。
「對不起，我要走了。」藍微涼拿起包，好像釋然般地用力吸了一口氣，「謝謝你今天的招待，總經理。」
「微涼……」
她握住手機，快步離開了義大利餐廳，藍色的髮帶飄然消失在視線的盡頭……
花明夜的心裡彷彿被揪扯出一陣空落落的疼。
「究竟是因為什麼……你要這樣的……躲著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