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真相大白的傷痛 3

南郊的春天似乎特別長,漫山的櫻花層出不窮地綻放,山坡上粉紅色的花瓣輕輕飄零,帶著清幽的香氣,如同二月翩躚飛舞的香雪。

藍微涼順著上次的軌跡找到了那棟白色的房子。花瓣覆蓋著地面,藤條枝枝蔓蔓的長廊通向一扇虛掩的大門,從門縫裡透過一縷客廳的燈光。從門縫裡可以依稀看到,客廳里是兩個俊朗少年的身影。

煜!他怎麼會在這裡?!

客廳里,水果茶的香氣輕輕飄蕩在半空,檸檬色的燈光籠罩著整個空間,讓氣氛顯得撲朔迷離。

花明夜身體柔軟地陷進沙發,手輕輕揉著貓咪麥麥長而柔軟的的毛,目光斜斜地注視著對面的少年。而他的對面,銀褐色風衣的俊美少年定定地看著他,琥珀色的眼眸折射出寶石一樣的光芒。

藍微涼的眼眸定在煜的身上,心忽然一緊,一種莫名的緊張感湧上大腦,不知為什麼,看到煜出現在這裡,她竟然感到一種沒來由的慌亂。

這樣的氣氛……好像……身體里透出一絲莫名的冷意,她不知道在這裡聽他們的談話是否合適,耳邊卻傳來了花明夜清晰的聲音。

「既然整件事情你都知道了,還來找我幹什麼?你大可以去做你認為正確的事情,把我徹底整垮,不是嗎?」花明夜的嘴角牽動起一抹魅惑的笑容,亞麻色的頭髮在燈光下泛出奇異的一抹光,讓精緻而絕美的臉龐看起來如同一個妖精般,決絕而耀眼。

「我說過,我想向你求證一件事情。」韓聖煜的語氣很堅定,「你究竟是誰?」

「哦?」花明夜抬起恍若繁星般明亮又略帶邪氣的眼眸,「上次我說了那麼多過分的話,還是沒有打消你強烈的好奇心嗎?」

「你很像一個人。」韓聖煜單刀直入地說,「可是我一直也想不起來這個人是誰,請你告訴我,你究竟是誰,與韓家究竟有什麼交集?」

「很抱歉……」

「拜託你,請告訴我。」韓聖煜的語氣堅定而懇切,讓人似乎沒辦法拒絕。

花明夜輕輕地嘆一口氣,明亮的眼睛倏然蒙上一種朦朧而迷惑的霧氣:「如果我說,韓永基是我的爺爺,你相信嗎?」

韓聖煜的身體猛烈地顫動了一下。

「你是說……家銘叔叔,是你……」

「如果說,他是我爸爸……」花明夜輕扯嘴角,露出一絲苦笑,「這麼可笑的答案,你會相信嗎?」

良久,韓聖煜都沒有說話。在他的記憶中,父親的確有一個叫做家銘的親生弟弟,在他小時候,家銘叔叔很疼愛他,他也很喜歡家銘叔叔,可是家銘叔叔在盛年時不幸猝死,而不知是出於什麼原因,家裡似乎把他的死因作為一個忌諱,避而不談。而那時他還小,對於家銘叔叔是否有一個兒子,印象不甚清晰。

可是,當他那一次見到夜的時候,他卻真真地感到,花明夜的身上有種他熟悉的氣質,甚至有些親切的熟悉,如今想來,那正是家銘叔叔當年的影子……

「我相信。」韓聖煜的語氣里有淡淡的惋惜,「很抱歉,在你面前提到家銘叔叔……」

「夠了。」花明夜突然厭煩地打斷他的話,「你沒有資格在我面前提到爸爸。」

「你說什麼?」韓聖煜駭然地看著花明夜,「夜,我們是兄弟,家銘叔叔是我的親叔叔,是父親的親生弟弟!」

「正是因為這樣,」花明夜輕蔑地微笑,冷淡的眼珠斜睨著韓聖煜驚駭的面龐,「正是因為他是韓家瑋的親生弟弟,將來會是一半財產的繼承人,所以就一定要置他於死地!」

彷彿是晴天霹靂。

韓聖煜震驚地看著面前的花明夜,他冷冷地注視著他,彷彿在注視著一個極端厭惡的仇人般。韓聖煜的身體里倏然冒出一股無名的寒氣,從喉嚨里迸發出一陣哀鳴。

「這不是真的!」

「不信的話可以去問你的父親啊。」花明夜冷笑道,「看他如何否認是怎麼在火災中把爸爸丟下,怎麼看他眼睜睜地被燒死,或者還可以看他怎樣編故事給你聽,你們韓家人最擅長的不就是撒謊和自命清高嗎?」

空氣里冷得彷彿結了一層冰。

藍微涼的身體劇烈地顫抖了一下,整個人險些摔倒在地。煜的父親,家瑋伯伯,竟然是害死夜的父親的兇手!

大腦里有一股無名的血液拚命地上涌,她突然有一種衝動,想要推開門去問個究竟!突然有一雙手用力地拉住她,以飛快的速度帶她離開了走廊!

「羅尋……」

藍微涼愕然地睜大眼,羅尋正站在她面前,眼睛凝神在她身上,而一隻手仍然緊緊地攥住她。

「微涼,相信夜,他比任何人都在乎你。」來不及把呼吸平息下來,羅尋就急切地說道,「他只是有苦衷,所以才會對你說那麼過分的話,請你原諒他,好不好?」

「你跟夜……」剛才的驚駭還沒有褪去,羅尋的一席話又讓她的心裡有了另外一個大大的問號。

「他是我親哥哥。」沒等藍微涼問出口,羅尋已經搶先解釋道。

「……」大腦一片空白,恍然間,藍微涼竟不知道羅尋說的是什麼……

親哥哥……

「我和夜很小就沒有爸爸,所以我一直很依賴夜。認識你的時候,我並不知道他喜歡的就是你……」羅尋既愧疚又懊惱地繼續說道,「對不起,都是我太粗心了,後來夜跟我提到過,你因為我而不開心,所以……我真的很愧疚。」

「……」

「還有,那天你對夜說了分手之後,夜好像整個變了一個人,變得很瘋狂,他甚至……」羅尋繼續說著,突然,彷彿有所隱藏地吞下了一句話似的,不再繼續這個話題,「夜真的很喜歡你,哪怕他在故意躲著你、不理你、傷害你,也是因為怕連累你,請你相信他好嗎?」

羅尋那一瞬間的躊躇,好像冥冥之中昭示著什麼……藍微涼感覺自己的呼吸幾乎要停止了。

難道真的如顧小臻所說的,這一切的一切……都是一個她不曾知道的……苦衷嗎……

「你說的,苦衷……」藍微涼用力屏住呼吸,試圖讓自己的情緒鎮定下來,「難道真的像夜所說,你們的爸爸是被韓伯伯害死的……」

「是。」羅尋遲疑了一下,但還是把事情的經過說了出來,「十幾年前,韓家的下屬工廠曾發生過一次火災,韓家瑋明明知道爸爸被困在裡面,卻沒有派人去救他……」

「所以你們到了美國,不再跟韓家有任何瓜葛,所以……」藍微涼的心隨著羅尋的講述一點一點被揪了起來,她的猜測也一點一點地靠近事實的真相……

所以……花明夜這次回來的唯一理由是……

一個可怕的想法猛然掠過大腦,讓藍微涼一陣激靈,韓伯伯躺在病床上,臉色蒼白的樣子突然出現在腦海中!

「總經理今天去下屬的紡織廠,可是廠子里突然起火,總經理有心幫助員工們救火,卻被濃煙嗆到窒息,所以……」

……

「既然整件事情你都知道了,還來找我幹什麼?你大可以去做你認為正確的事情,把我徹底整垮,不是嗎?」

「那場火,是夜放的嗎?」藍微涼抬起頭,目光突然變得很靜很靜,靜得好像周圍的世界已經全然不存在一般。

羅尋的眼裡閃過一絲驚愕,很快平靜下來:「微涼,你別亂想,我只是想告訴你,夜一直都很喜歡你,請你相信他……」

「火是不是他放的?」藍微涼打斷她的話,依舊靜靜地凝視著她,聲音里有種堅定,讓羅尋幾乎沒辦法拒絕。

良久。

羅尋的目光由抵觸漸漸變得緩慢,終於似有非有地,輕輕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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