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進退兩難的徘徊 4

黑色的勞斯萊斯在公路上飛速疾馳。

藍微涼憂心忡忡地看著身旁的煜,他深邃的五官顯得尊貴而俊美,薄薄的嘴唇微微上揚,琥珀色的眼睛有柔軟和溫和的味道。剛才他來接她的時候,臉上似乎有些不愉快的表情,似乎想說些什麼,卻還是沒有說。哪怕是現在,在她的身邊,他還是溫雅和煦地微笑,像一個家教好到極致的王子。

可是,總覺得煜喜歡把很多的心事藏在心底,生怕他的情緒會影響到她,在他的意識里,好像總希望自己能像太陽那樣讓周圍的人都感到安靜和溫暖。

這樣的煜,會不會生活得很辛苦呢?

「小涼?」看到她有些憂心的樣子,煜微笑著轉過臉來,揉了揉她柔軟的長髮,「對不起這麼急著叫你過來,是不是打擾到你和你的朋友了?」

「其實……也還好……」本來心裡是有一點點埋怨煜的,經他這麼一說,似乎又覺得是自己太過小心眼。

「真的很抱歉,爺爺很急著想見你。不過,作為補償,我有一樣禮物要送給你,你一定會喜歡的。」

煜微笑著,從包里拿出一本厚厚的畫冊,很漂亮的封面上赫然印刷著:

山雲濤聲 藍哲仁作品

「是爸爸的畫集!」藍微涼激動地喊出來,爸爸去歐洲進行巡迴畫展,已經很久沒回來了,可是煜居然像變魔術似的把爸爸最新一冊畫集變出來……

莫非……

「爸爸回來了啊!」藍微涼的臉上綻放出一個大大的微笑,「原來爺爺這麼急著叫我過去是要見他們呢!」

韓家的豪華大廳。

餐桌上擺滿了各色精緻菜肴,香檳的香氣飄出來,整個大廳被熱鬧的氣氛環繞。

藍哲仁坐在圓桌的旁邊,看到韓聖煜帶著藍微涼走進來,臉上露出慈愛的微笑。

「爸爸!」藍微涼開心地撲向爸爸,「什麼時候回來的,也不先告訴我一聲,我可以給你準備一份大大的禮物呢!」

「涼兒剛剛領到了數學競賽的特等獎,就算是一個很大的禮物了呢。」站在一邊的羅美儀微笑地揉著女兒柔軟的頭髮。

「哦?」藍哲仁笑著眯起了眼睛,「涼兒真的很不錯,要繼續加油呢!」

「可是……」藍微涼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只是得到第三名而已,有些丟臉哎。」

「哈哈。」在一旁的韓永基忍不住開懷大笑,「涼兒對自己太苛求了,在爺爺看來,涼兒已經足夠聰慧了,再聰明一點,就會讓人提心弔膽了。」

「謝謝爺爺!」藍微涼的臉上立刻綻放出一個開心的笑容,瑪瑙一樣黑亮的大眼睛調皮地眯起來,「還是爺爺最了解我了!」

韓永基臉上的微笑更深了,他慈愛地看著她可愛的臉龐,不住地頷首:「爺爺當然了解你,所以,趁你爸爸媽媽都在這裡,我要宣布一件很大的好消息。」

「哦?」藍微涼期待地瞪大眼睛,「什麼好消息,是爸爸出畫集的事情嗎?」

韓永基微微一愣,旋即又一次開懷大笑:「當然是比這更大的喜事。既然得了數學競賽的特等獎,就可以保送去明川大學了,學業的事情安定下來,就該考慮考慮自己的事情了。」

站在一旁的藍哲仁微笑著頷首,羅美儀溫柔地揉著女兒的長髮,眼睛裡有慈愛的味道。

「啊?」藍微涼還是一臉的茫然。

「爺爺知道你跟煜兒感情一直很好,煜兒的心事呢,不說出來爺爺也能猜到。我們韓家和你們藍家是多年的深交,這是爺爺的意思,也是你爸爸媽媽的意思。我想,咱們就商量個時間把你們的婚事找個日子定下來,好不好?」

「婚事?」大大的驚愕讓藍微涼險些咬到舌頭,「爺爺是說,讓我跟煜……」

「真是個聰明的孩子。」韓永基微微笑著,「沒關係,爺爺知道你還小,不好意思答應,就讓爺爺幫你做主吧。」

煜靜靜地站立著,柔軟而安靜地聽著爺爺的話,他的臉上帶著微笑,而琥珀色的眼眸卻在無知覺中閃過一抹憂愁。

如果這樣可以改變一切,改變她的心,能夠讓他擁有她的愛,那麼,他願意用他所有的所有來償還。

可是……

「可是……」藍微涼的大腦亂成一團,而生生地浮現出來的,竟還是那天傍晚的畫面……

「你喜歡我嗎?」他突然開口問他,像是孩子那樣,任性而執拗地問道。

手被他握起來,能感到他手心滲出的汗珠,和微微顫抖的凌亂氣息。

「很可笑吧。總是被很多人喜歡,所以理所當然地以為會讓你喜歡上我,可是,在這之前,我居然已經喜歡你了,莫名其妙地喜歡上你,強烈地喜歡上你。所以才沒來由地生煜的氣,沒來由地不安,害怕你離他太近。」

他默默地嘆氣,俊美的面龐上染上一抹孩子氣的落寞。

「煜很優秀,又很溫柔,在別人的眼裡,你們應該是最完美的一對不是嗎?對於這麼優秀的對手,我該用什麼理由把你從他身邊帶走呢?」

「告訴我……該拿你……怎麼辦呢……」

想到這一幕,她的心,為什麼會跳得這麼厲害,跳得這麼莫名其妙……為什麼,聽到爺爺的安排,她竟然會這麼慌張,慌張到想要落荒而逃……

她根本就是喜歡那個人的,喜歡那個人偶而的壞脾氣,喜歡那個人孩子氣的表情,喜歡他的眼神,喜歡他一切的一切……

對不對……

「爺爺,我還小,考慮這些會不會太早……」大腦里一片亂麻,只能生硬地搪塞著,希望打消爺爺的念頭。

「所以是暫時定下的婚約,涼兒不用太緊張了。」韓永基意味深長地笑著說。

「爸爸,你幫我跟爺爺求情好不好,我不想跟煜訂婚。」藍家大廳里,藍微涼閃動著長長的睫毛,黑色的大眼睛亮亮地看著爸爸。

「嗯?你不是跟煜的感情很好嗎?」藍哲仁不解地看著她,「難道涼兒另外有喜歡的男孩子了?」

臉龐一陣發燙,連忙否認道:「不是不是,只是,我現在才上高中呢,總覺得說這些事情怪怪的。」

「一點也不。」聽到了女兒的否認,藍哲仁似乎微微鬆了口氣,「別人可以這樣想,但涼兒絕不能這樣想。煜是你的恩人,所以絕對不可以拒絕他,更不能傷害他,明白嗎?」

藍哲仁的一句話,彷彿點醒了藍微涼幾乎要塵封的記憶。她突然安靜下來,默不做聲地看著父親,記憶乘著時間的腳步回到了十一年前,那個潔白而充滿溫情的時刻——

那年她六歲,因為一場嚴重的車禍,失血過多的她被送往明川醫院進行急救,她是極罕見的RH-/AB型,送往醫院後,醫院四處聯繫血源,可是明川市所有相同血型的人有的身患重疾,有的剛巧不在本市,最後唯一聯繫到的一個供血者,竟然是一個僅八歲的男孩!

她一直昏迷,昏迷了七天七夜。等她醒來時男孩已經離開了醫院,她只從醫生護士們的談話中得知了關於他的一些信息。

「聽說那個八歲的輸血者是韓氏企業的少爺。」

「八歲?怎麼可能給那麼小的孩子抽血!」

「醫生們都反對,可是他執意要輸,並且還把針頭往自己胳膊上扎!實在是拗不過啊……」

「這孩子……」

聽到這些談話的時候,她感到她的心頭涌過一陣暖流,很暖很暖,暖得她覺得整個世界都是金色的。

那個給她輸血的男孩……就是煜……

如果不是煜,現在的她應該已經不再是她了吧,煜是那麼完美的一個人,優秀,善良,有著王子般的氣質,像個天使一樣守護著她。

可是,為什麼,卻只有跟那個古怪、有些壞脾氣的花明夜在一起,才會有怦然心動的感覺……

大腦被突如其來的記憶攪得一團亂,她不知道該怎樣回應爸爸的眼神,只能暫時搪塞說:「爸爸,給我一段時間好好考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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