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進退兩難的徘徊 2

最後一片花瓣撒上,一個精美的蛋糕出現在他們眼前。

整個蛋糕晶瑩乖巧,乳白色的奶油顯得鬆軟爽口,上面的各色果醬為蛋糕點綴成繽紛的效果,蛋糕上還有片片薄薄的粉紅色的花瓣,輕盈而剔透。

「大功告成!」藍微涼跳起來,興沖沖地宣布,眼睛裡是抑制不住的喜悅的神情,「好漂亮哦,這麼漂亮的蛋糕居然從我的手裡做出來,興奮死了!」

「嗯。」花明夜站起來,難得好脾氣地沒有打擊她,卻冷不丁地冒出這麼一句讓她大跌眼鏡的話,「現在,你可以把你臉上那些奶油擦掉了。」

「什麼?」藍微涼瞪大了眼睛,一臉詫異的神色,「我臉上有奶油?什麼時候?」

「就剛才我進來的時候,你的臉上已經堆滿奶油了。」花明夜聳聳肩。

怪不得他剛進來的時候用那種怪怪的眼神看著自己!天哪!臉都丟盡了!藍微涼紅著臉低下頭,胡亂抬起手擦著。

手卻突然被停在半空。花明夜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將她的手腕握住,他斂下雙眸,抬起另一隻手,用袖子小心翼翼地將她臉上的奶油擦去,他的動作很輕柔,好像生怕弄疼她似的,白色柔軟的棉質襯衫在她的臉頰遊走,帶著那種特有的、奇異的香氣。

她出神地凝視著他,他的面容乾淨如孩童,嘴角划出一個迷人的弧度,表情裡帶著一點認真,帶著一點小心翼翼。而眼眸,明澈清亮,如同夜空中最動人的那星辰,散發著讓人心悸的光。

心底變得柔軟一片,她凝視著他認真的樣子,嘴角漸漸浮起一種叫做幸福的微笑。

手機突然在藍微涼的衣袋裡劇烈地震動起來。

兩人皆一凜,花明夜手一顫,恍惚地放開她,看她從口袋裡掏出手機。

「煜」的名字在屏幕上不停地跳躍著。

藍微涼把手指按向「接聽」鍵的那一刻,手機突然被花明夜奪過來,他掛掉電話,緊接著按下了關機鍵。

「喂!」藍微涼驚訝地看著他有些過激的反應,略帶氣惱地說道,「你在做什麼,為什麼要掛我的電話?」

他清澈的眼眸在一瞬間變得很安靜很安靜,安靜得……讓她有些害怕……

他輕柔地把手機重新放到她的口袋裡,聲音有淡淡的歉意。

「對不起,我並不想讓你不高興,可是……」

他的聲音單薄如水面上飄零的片片花瓣。

「每次看到你跟他在一起,心裡就一種很孤單很孤單的感覺,就好像……」

六歲那年的冬天,天冷得出奇,蒼茫的山坡上,小小的他追著喧鬧的人群拚命地跑。

天空、山坡、和人群,都是一片煞白煞白,白得沒有絲毫生氣。空落落的山上,風從四面八方吹來,白色的布條迎風舞動,爸爸的黑白相片被放得很大,在人群中善意地微笑著。

沒有人理睬他,任憑他怎樣大聲地呼喊,追趕,沒有一個人願意回頭看他,哪怕一眼。爸爸突然毫無預兆地離開他,沒有人告訴他爸爸的死因,而他就像個可憐又可笑的小丑,用盡全身的力氣去追趕他,可是,即使將自己摔得血跡斑斑,也換不來絲毫一點的同情。

而那照片上的微笑,熟悉卻蒼白,好像一觸即碎般。

他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害怕,害怕到每一寸身體都要裂開。

風凜冽地灌進單薄的領口,冷冷的汗珠沁得身體冰涼冰涼,他絕望地拚命地跑,他以為追上前面的隊伍,會有人告訴他,這是假的,這只是一場夢。

直到一雙冰涼的手用力從身後將他抱住。

「夜兒,別追了,他們不會停下來的。」女人顫抖的聲音響起,他能感覺到她的身體,她冰冷,比他還要冷。

「因為,是他們害死了你爸爸。」

那一刻,他感覺自己的身體彷彿徹底被風吹透,吹到四分五裂,完全崩塌。

他緊緊地閉上眼睛,用力咬緊了嘴唇,想要盡量忘記那段讓人恐懼的記憶,然而每次不由自主地想起,那種冰冷和恐懼就會加劇一分,彷彿是從心底泛上的厚重的冰霜,讓他的身體僵硬得不能動彈。

心口像被什麼東西堵住,額角的汗水慢慢變涼,他一隻手用力地撐住桌子的邊緣,俊美的臉映著陽光,泛出微微的蒼白。薄薄的唇角苦澀地微笑,輕而哀傷。

「就好像,被人拋棄了……」

他的聲音很輕很輕,如星辰般靜美的眼眸中,似乎有淡淡的淚光,憂傷,甚至還有一絲絕望。

藍微涼震驚地看著眼前那雙眸子,眼前似乎有無數的凌亂的光芒在交織流轉,直覺告訴她,就在剛才,他的那句「騙你的」,只是用來搪塞的善意的謊言。可是,為什麼,他的眼睛中竟會流淌出如此讓人揪心的神色,揪得她生疼生疼。

心底變得柔軟一片。伸出手,她輕輕碰觸他眼角那抹晶瑩的淚光。

秀美的手卻被他輕輕握住。

她下意識地抬起眼眸,正逢上他淡淡的,如水般柔軟的目光。

「你喜歡我嗎?」他突然開口問他,像是孩子那樣,任性而執拗地問道。

手被他握起來,能感到他手心滲出的汗珠,還有那微微顫抖的凌亂氣息。

「什麼……」她怔然地看著他,他如星辰般的眸子里有淡淡的憂傷,這種憂傷讓她一時間慌了神。

「很可笑吧。總是被很多人喜歡,所以理所當然地以為會讓你喜歡上我。」他的唇邊勾起一抹自嘲的微笑,「可是,在這之前,我居然已經喜歡你了,莫名其妙地喜歡上你,強烈地喜歡上你。所以才沒來由地生煜的氣,沒來由地不安,害怕你離他太近。」

他默默地嘆氣,俊美的面龐上染上一抹孩子氣的落寞。

「煜很優秀,又很溫柔,在別人的眼裡,你們應該是最完美的一對不是嗎?對於這麼優秀的對手,我該用什麼理由把你從他身邊帶走呢?」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聽筒里又一次傳來甜美的女聲。

黑色的勞斯萊斯在山路上蜿蜒行進,南郊的山路韓聖煜並不熟悉,繞來繞去似乎始終也找不到集訓宿舍的位置,而山坡之空曠,他竟也找不到有人的住處可以打聽問路。

藍微涼掛掉的電話更讓他的心裡如燒灼般焦慮不安。他皺起眉,左手攥緊了方向盤,努力地尋找著周圍可能會有人跡的地方。

忽然,一個小巧的院子映入眼帘,院子里有一座小小的房子。

他眼睛一亮,迅速跳下車,向房子的方向走去……

夕陽懸掛在半空,把橙色的光芒靜靜灑下。

藍微涼低著頭,烏黑的眼眸里有一種不知所措的慌亂,她不知道怎麼去回應他,可是,心卻在這一瞬間變得很軟很軟……

他默默地看著她,憂傷地看著她,眼眸裡帶著濕濕的霧氣……

「告訴我……該拿你……怎麼辦呢……」

枝頭,風輕輕地敲打樹葉,發出刷刷的聲音。粉紅色的薔薇花瓣輕柔落地,散發出暖暖的光芒。

他慢慢地靠近她,幽靜的香氣一點一點地鑽進她輕柔的鼻息。輕輕地,在她的額頭印上一個吻。而聲音輕柔彷彿呢喃。

「該拿你……怎麼辦呢……」

不遠處,薔薇花牆的外面,一個修長的身影孤零零地站著。夕陽的餘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他寂靜無聲地看著房間里的他和她,琥珀色的眼眸竟一點一點地褪去了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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