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進退兩難的徘徊 1

這裡是一個小小的園子,坐落在山坡上一個很隱秘的位置,從集訓地騎車到這裡有二十分鐘的路程,可是一點也不影響它那溫暖的氣味。園子被裝飾得很別緻,草綠色的圍欄被藤藤蔓蔓的薔薇花纏繞,層疊的花瓣吐露醉人的芬芳。鵝卵石鋪成的小徑通向一間漆成淡粉色的小房間。房間的顏色溫暖,透過明凈的玻璃門,是檸檬色的點點燈光。

裡面是一張小小的桌子,擺滿了各色的奶油、水果、香草醬,旁邊是一個不大不小的烘焙箱,和一個裝滿櫻花瓣的綠色小竹筐。

檸檬色的燈光柔和地籠罩著花明夜純白色的棉質襯衫,細細的汗珠從額角滲出來,他坐在小凳子上,小心地撥弄著轉盤,盡量把奶油均勻地鋪開在蛋糕的表面。

藍微涼坐在旁邊,無限好奇地睜大眼睛,看著他纖長的手指靈巧地撥弄著蛋糕,眼底漸漸露出不可思議的神色。

「原來你真的很會做糕點啊。」她詫異地讚賞道。

「你的意思是上次你吃到的櫻花糕都是天上掉下來的嗎?」花明夜撇撇嘴,略帶汗跡的臉上露出不屑。

「可是男孩子會做糕點真的很奇怪耶。」藍微涼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想起他上次說花瓣可以吃,於是拈起一片花瓣放入口中。

花瓣苦苦的,讓原本笑意十足的臉頓時皺起了眉頭。

「為什麼我採的花瓣是苦的,而你採的是甜的,真不公平。」藍微涼不滿地嘟囔。

「沒什麼不公平的,我從小在這裡生活,所以對什麼樣子的花瓣是甜的知道的當然比你多。」花明夜仍然在擺弄蛋糕,臉上染上一抹得意的神色。

「從小?」藍微涼瞪大了眼睛,「你是說,你小時候一直住在這裡嗎,可是你不是從美國回來的嗎?」

彷彿不小心碰觸到記憶里某個陰暗的角落,亮亮的瞳人倏然暗淡下去,花明夜手指無知覺地顫抖了一下,指尖被沾上了一大塊白色的奶油。他默默地將手指上的奶油擦去,俊美的臉上帶上落寞的表情。

藍微涼怔然看著落寞的他,那是她第一次看到他這樣失神的表情,秀美的眉宇間,彷彿糾纏出謎一樣複雜的神色。這樣的他,彷彿和從前那個略帶邪氣的他彷彿全然不是一個人。

「對不起,我是不是說錯了什麼……」

花明夜俊美的臉上閃現過一絲不自然的表情,他微微怔了一下,旋即回過神來,揚起眉毛,嘴角露出一個勝利者的微笑:「騙你的。」

「哼,你這個撒謊精!」被花明夜涮到,藍微涼一陣氣惱,用力地瞪了花明夜一眼,「說謊話跟真的一樣不眨眼,以後再也不信你了。」

「明明是你自己比較笨。」花明夜回瞪她。

「什麼嘛!你裝得也未免太像了吧。」藍微涼心疼地指了指蛋糕上的一大塊缺口,「居然把這麼可愛的蛋糕弄得髒兮兮的。」

「什麼?」花明夜匪夷所思地看著她,「髒兮兮的?我的手有這麼臟嗎?」

「當然!」藍微涼毫不含糊地回敬道,看來還在為剛才的被涮耿耿於懷,「這裡、這裡、這裡,都很臟。」

顯然是在學他上次的樣子亂指一氣。

「這樣啊。」花明夜懶洋洋地站起來,把蛋糕從桌子上搬走,做出一副準備丟到垃圾桶里的樣子,「那好吧,今天的蛋糕不要吃了。」

「什麼?」藍微涼的眼睛都直了,她怎麼也沒想到花明夜會來這招絕殺。

更讓人氣惱的是,他居然還煞有介事地加了一句:「世界上最好吃的蛋糕,甜而不膩的奶油,就這麼被丟進了垃圾桶,還真可惜呢!」

藍微涼明顯感覺到有一種想咽口水的衝動。

「等等!」這句話幾乎是脫口而出,說完後藍微涼真想自抽兩個耳光,天哪,自己怎麼可以這麼沒骨氣!

「嗯?」花明夜停止了手上的動作,回過頭揚了揚眉毛,「幹嗎?」

「那個……」藍微涼絞盡腦汁在想著怎麼阻止他,「浪費糧食……太可惜了吧……」

「你不要跟我說非洲還有多少人在挨餓之類的話哦。」花明夜不屑地瞟了他一眼,顯然是看穿了她的小伎倆,「不管怎麼說——我、今、天、絕、對、不、會、再、做、的!」

「啊……」這傢伙原來很喜歡記仇啊,藍微涼垂下頭,一臉可憐兮兮的樣子,眼巴巴地看著他,「那要怎麼辦……」

「想吃就自己做啊。」他扔給她一句話,就很瀟洒地甩了甩手,邁開步子走到屋子外面去,留給她一個帥氣無比的背影。

自己做啊……

藍微涼頓時有一種天旋地轉的感覺。

果然是天旋地轉啊。沒過幾分鐘,藍微涼就被那個華麗的轉盤華麗地搞暈了。

剛才還對自己做蛋糕的能力抱有一絲希望,沒想到手一碰轉盤,就發現那簡直是自己能力範圍以外的事。那轉盤的速度簡直就像遊樂場的海盜船一樣時快時慢,更重要的是自己的手好像永遠都放不到該放的位置,總之經過她短短几分鐘的折騰,蛋糕從原來的「髒兮兮」,變成了現在的「慘不忍睹」。

面對著轉盤上完全沒有了蛋糕樣子的「蛋糕」,藍微涼真是悔不當初,如果不是逞強回敬花明夜的話,現在的她也許已經吃上了香甜可口的蛋糕……

衝動是魔鬼啊……她嘀咕著。

「喂,做好了沒啊?」身後響起花明夜懶洋洋的聲音,「我肚子餓了哎。」

完了,肯定又要被嘲笑了,藍微涼感覺兩眼一抹黑,索性閉上嘴不回話,等待著即將到來的狂風暴雨。

過了幾秒鐘……身後好像沒什麼動靜……奇怪,暴風雨前的寧靜?藍微涼眯起眼,小心翼翼地,一點一點地回過頭去。

花明夜正用一種奇怪地眼神看著她,眼睛裡有隱隱的笑意,看到她轉過臉來,唇角終於一點一點地上揚了起來。

他沒有說話,只是含笑走上前去,用右手溫柔地握住她的右手,然後低下頭,又用另一隻手握住她的左手,讓她置身於他的環抱中。

藍微涼驚愕地睜大眼睛,心在一時間跳得飛快,竟幾乎忘記了呼吸。她看著他微微上揚的眉毛,還未來得及反應,他的手一用力,就順勢把她扶到轉盤前。

「我來教你吧。」他柔聲說,右手在轉盤上輕微用力,整個轉盤就在他和她的指間聽話地旋轉起來。

花明夜的身體暖暖的,帶著沉靜的幽香,在她的鼻息間徜徉。他的大手溫柔地覆蓋在她的小手上,牽引著她的手指在晶瑩的蛋糕上遊走。

夕陽柔和的光暈中,精靈般清澈的少年微微笑著,亞麻色的頭髮在淡淡的餘暉下熠熠生輝,他的臉離她的臉很近很近,燦若星辰的眸子里蕩漾著花瓣流動的影子。

空氣中有淡淡的奶油香……

她濃密的長髮在陽光下散發出淡淡的光輝,他純白色的棉質襯衫耀眼如晝,一個晶瑩的蛋糕在他們的指間飛速旋轉著,整個畫面如同鍍了金的唯美油畫。

時間似乎在悄然無聲中溜走了半個世紀。

黑色的勞斯萊斯在南郊的山坡上疾馳,韓聖煜修長的手指扶住方向盤,靜靜地注視著前面的山路。

副駕駛的位置上,一個精美的盒子里裝滿了甜點和零食。那是他特意吩咐家裡的廚師精製的,這幾天他很拚命地工作,終於能夠擠出一點時間。上次送給她的那些黃桃布丁應該吃完了吧,這個嗜甜食如命的傢伙,如果看到這些甜點,應該會很開心吧,應該會調皮地向他笑吧。

而她笑的樣子,才是最讓他開心的事情啊。

默默地想著,韓聖煜薄薄的唇角漸漸形成了一個好看的弧度,從口袋裡掏出手機,撥了一串熟悉的號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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