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櫻花樹下的精靈 1

夕陽染紅天際,遠處是一片金燦燦的霞光。

黑色勞斯萊斯在公路上急速行駛,像一道黑色的閃電。

行程接近一半,藍微涼才突然意識到一個嚴重的問題。

「煜,我這身打扮,合適嗎?」她苦著臉看著煜,剛才聽到韓伯伯出院的消息,頭腦一熱,居然忘記了先回家換套衣服就忙不迭地鑽進車裡。

煜溫柔地把目光轉移到藍微涼身上,她穿著聖迪菲亞的學生制服,藏藍色的百褶裙和白色棉質襯衫搭配藏藍色的小外套,領口處有一個俏皮的藍色蝴蝶結,襯著她白皙晶瑩的臉是說不出的可愛。頭髮烏黑,水藍色的髮帶在空中翻飛舞蹈,長長的睫毛閃爍在明眸間,如櫻桃般的嘴唇微微上揚,形成一個極完美的弧度。

他的眼中有柔柔的光芒,修長的手指輕輕從她髮絲間的絲帶划過,輕柔得宛如嘆息:「傻瓜,其實你從來都不知道自己有多美啊。」

「啊……」白皙的臉上不自然地掛上一抹紅暈,她不知道該怎麼回應。

「還有,」煜輕輕微笑,繼續說,「藍色的髮帶,很適合你。」

「真的嗎?」說起藍色的髮帶,藍微涼嘴角漸漸揚起一個好看的弧度,說道,「大概是因為叫藍微涼的關係,我也一直很喜歡藍色的東西哦,所有的飾品都喜歡藍的,煜應該是知道的……」

「那條絲帶,也很漂亮。」煜的聲音淡淡地打斷了她,把目光投向了車廂的後面,微微停頓了一下,旋即轉過臉微笑著說,「可以把它送給我嗎?」

藍微涼愣了一下,跟隨煜的目光看過去,才知道他說的原來是那條系著畫紙捲筒的絲帶,正如煜所說,那是一條漂亮的玻璃絲帶,在傍晚金黃色的柔風中,它顯得清涼而耀眼,如同霞光四射的海面上漾起的藍色波光,與自己束的髮帶竟真的有幾分相似。

從小到大,一直都是煜在給予,對於這唯一的一個小小要求,她沒有理由拒絕,於是她點點頭,伸手把那個藍色的蝴蝶結解開,在那一瞬間,藍色的絲帶隨著車窗外吹來的風劇烈地舞動起來,玻璃絲的質地在夕陽的映射下光芒四溢,晶瑩如同絕美的水晶。

同時隨風翻開的還有那幅畫。

畫面上,是一片絢爛的櫻花林,燦爛的半個夕陽從櫻花林的上方低低地斜掛著,粉紅色的花瓣如同柔軟的雪片,在畫紙上翩躚飛舞。花瓣飄落在絲絲縷縷的陽光間,飄落在華麗的枝頭,也飄落在一個女孩的髮絲上、睫毛上、衣衫上。

那女孩皮膚潔白如瓷,黑如瑪瑙的眼眸中漾著點點笑意,烏黑的頭髮被一條水藍色的髮帶束起,在風中柔軟而輕盈地飛舞著,美好得如同一個花間的精靈。

手上纏繞的藍色絲帶柔軟地掠過紙面,彷彿琴弦般撩撥出動人的聲音。如同水面上投入的小石子,一波波漣漪緩緩地擴散開來。心跳突然漏掉了幾拍。

她的目光長久地停留在這幅畫上,耳邊又響起了他有些孩子氣的聲音……

「哎,你告訴我,你真的是藍哲仁的女兒啊?」

「當然!這一點——絕、對、不、用、懷、疑!」

「奇怪……那你怎麼畫得那麼難看?」

「難看就不要看啊,把眼睛閉上嘛,又沒有強迫你看,不要以為你自己畫得好就可以嘲笑別人,我告訴你哦……」

「就交給我吧,我會幫你把它完成。」

她靜靜地注視著它,眼中突然有一種亮亮的光芒在閃動……

原來她的畫面上真的少了什麼東西啊……原來無論多麼漂亮的櫻花林,有了屬於它的故事和主角,才能算得上完整啊……而他……是否也會成為故事裡的主角呢……

同時看到畫的還有煜,他的心頭重重地顫抖了一下,畫面上的女孩不就是她嗎,那表情里明亮的笑意是那樣純澈動人心弦,彷彿融進了畫者一種柔柔的感情。

而剛才花明夜略帶神秘感的聲音又從耳邊響起:

「這個,已經完成了。」

「這幅畫……」煜柔聲問道,聲音雖輕,卻彷彿蘊涵了一種不安的情緒。

「是我自己畫的!」藍微涼立刻答道,她也不知道她為什麼突然會作出這樣的回答,條件反射似的,好像一個小孩子急於把屬於她的小秘密隱藏起來。

任誰都能聽得出她在撒謊。

眼神過閃過一絲落寞的憂傷,他的唇角勾起一抹苦澀的微笑,他沒有拆穿她的謊言,只是安靜地注視著她。

瓷白的肌膚,明亮的眼眸,濃密的睫毛,和髮絲間飛舞的一抹水藍色髮帶。

恍惚間,他竟彷彿覺得,她如同一個精靈般輕盈而美好,美好到彷彿隨時都會幻化出一對翅膀,如此輕鬆地飛離他的身旁……

也許那時候,她就不會再像現在這樣親昵地坐在他身旁,親切地叫他的名字了吧,「煜」這個字,他曾經固執地只允許從她一人口中說出,他理所當然地以為他才是最適合她的人,從他認識她的第一天起,從小小的可愛的她對他露出第一個甜美的微笑開始,他的世界就只容得下她一個人。有著這種固執想法的他,卻從來沒有想過,如果有一天,她真的不再微笑地直呼他的名字的時候,當她真的離開他走入另外一個人世界的時候,她,是否還會接受他給的,最好的寵愛呢……

心頭划過一種脆弱的憂傷,這種憂傷扯得他的整個心臟都在絲絲髮疼,不,韓聖煜,絕不可以失去她,失去她的感覺,將會比任何一種傷痛都來得更痛。

而失去她,他的整個世界也不會再有什麼意義了吧……

到達韓家的時候,韓家已經準備好了一桌豐盛的宴席等待著他們。

不同於上次的奢華宴會,這次的餐廳布置得仍然華麗,卻還帶有一種溫馨的感覺,餐桌上是草綠色的格子桌布,嶄新的銀質刀叉擺在每一個席位前,餐廳的每個邊角都擺設著模擬的花朵,馬蹄蓮、康乃馨、百合和玫瑰,都是出自名匠之手,逼真異常。穿著可愛廚師服裝的胖胖的糕點師正端著剛剛烤好的各色甜點,做著現場裱花的表演。

韓永基正坐在餐桌主位上,笑眯眯地看著走進來的韓聖煜和藍微涼,一臉疼愛的神色。坐在他身旁的正是剛剛痊癒出院的韓家煒,他的臉色帶著點紅潤,看上去恢複得相當不錯。

藍微涼走上前,行了一個可愛的公主式禮。

韓永基的臉上立刻掛上了深深的笑意:「涼兒來了。」

「是啊。」藍微涼櫻桃般紅潤的小嘴巴甜甜地彎起來,說道,「一聽說韓伯伯出院,就比什麼都高興呢,所以迫不及待地想來看看韓爺爺和韓伯伯。」

嘴巴簡直比蜜還甜啊,韓永基笑得合不攏嘴,連忙道:「來來來,坐到爺爺這裡,餓壞了吧,今天爺爺給你準備了很多美味,一定讓你吃個過癮。」

啊,說起來,肚子真的有點餓了呢,藍微涼輕輕提起藏藍色的百褶裙,笑眯眯地坐到了韓爺爺身邊,韓聖煜也微笑地坐在挨著父親的位子上。

「涼兒今天的這身打扮,看起來好精神好可愛啊!」韓永基注意到藍微涼身上的制服裙,看上去的確顯得整個人清爽而充滿精神,不住地讚賞道。

「真的嗎?」藍微涼開心地揚起眉毛,看了看煜,「剛才煜也這麼說,現在爺爺也這麼說,看來是真的嘍?」

煜凝視著他,嘴角輕輕地微笑著點頭。

「哦?剛才煜也這麼說過嗎?」韓永基笑得開心極了,旋即把臉轉向韓家煒,「從這兩個孩子小時候,我就喜歡看他們在一起的樣子,一轉眼過去了這麼多年,可是一看到他們,感覺我都跟著年輕了很多啊。」

「那我就經常來看爺爺。」藍微涼立刻做出一副認真的表情,「讓爺爺越來越年輕,比爸爸還要年輕,讓爸爸回來見到爺爺的時候嚇一大跳。」

「哈哈!」韓永基大笑起來,旋即慈祥地把一碟各色蛋糕推到藍微涼跟前,「說起來,等你爸爸的巡迴畫展結束回來,我倒真有個重要的事情要跟他商量。」

「是什麼啊?」藍微涼不解地瞪大眼睛,好像又覺得這是大人們的事情,於是很自覺地低下了頭,瞄準一塊誘人無比的巧克力蛋糕,用叉子迅速把它叉了過來。

「父親,你的意思是……」在一旁的韓家煒似懂非懂地問道。

「我們韓家和藍家算是多年的深交,哲仁的心思我很明白。」韓永基話說了一半,會意地看了看快樂地吃著糕點的藍微涼,又看了看煜,面露一絲欣慰的笑,像肯定了他想法似的微微頷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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