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櫻花海洋中的悸動 1

常南醫院坐落在明川市南郊的一座幽靜花園旁,一年四季總有不同的花層層疊疊地綻放,混合的花香味繚繞在淡淡的風裡,像流淌在時光深處的悠長光影。而最多的植物是櫻花。大片大片的櫻花叢,花瓣蔥蘢而柔軟地盛放,從病房明凈的玻璃窗向外望,就像落在樹梢的粉紅色的積雪。

病房裡散發著清幽的花香,金黃色的陽光透過玻璃窗照在潔白的病房裡,空氣中細小的塵埃都彷彿是飛舞的小小花粉。

藍微涼坐在窗前,水藍色的髮帶束起烏黑的長髮,正靜靜地注視著窗外如雪般美好的櫻花,瞳人里閃爍著恬靜明亮的光芒。她在明川市生活了十七年,卻從來不知道這樣一個盛大的櫻園,這櫻園極美,哪怕遠遠地眺望它,也彷彿是置身於一個世外桃源般美好。

在她身後,花明夜正神神秘秘地擺弄著什麼東西,動作很輕,卻有一種奇異的香氣偷偷地溜了出來,那香氣在他修長的指間遊走,鑽進空氣中,味道甜甜的,無限清爽,似乎還帶著一些花瓣的清香,還有恰到好處的新鮮牛奶的香氣。

藍微涼好奇地扭過臉來,她偷偷看了看花明夜手裡擺弄的東西,眼睛立刻亮了起來。

小小的糕點被銀色的錫紙包著,顯得晶瑩乖巧,乳白色的蛋糕顯得無限鬆軟,上面鑲著數枚圓潤通紅的櫻桃,櫻桃周圍插著許多片薄薄的粉紅色的花瓣,像片片輕盈的小船。

藍微涼深深地吸一口氣,好香啊!本來也不覺得餓,可是一看到這麼美味的糕點,立刻覺得飢腸轆轆。偷偷看了一眼背對著她專心致志地擺弄蛋糕的花明夜,她的嘴角露出調皮的笑容,把手悄悄地伸了過去。

「啪!」在手指即將觸到蛋糕的一剎那,突然被從天而降的另一隻手打翻。

藍微涼不滿地抬起頭,眼前,花明夜正眼神亮亮地看著她,嘴角露出得意的笑容。

「喂——」藍微涼氣惱地看著眼前的花明夜,用力地揉著被他打痛的手,「你幹嗎打我,很痛耶!」

「又偷吃我的糕點,」花明夜故意做出一副鄙視的神情,「你是不是只知道吃啊。」

「難道這不是買給我吃的嗎?」藍微涼撇了撇嘴。

「拜託!」花明夜用纖長的手指輕輕捏起一枚糕點,放進口中,立刻露出陶醉的神色,「這麼美味的東西怎麼會有地方出售,是我親手做的好不好?」

「咕……」

看著花明夜如此陶醉的模樣,體內居然傳出了飢餓的聲音!真是丟人!藍微涼困窘地憋紅了臉,開始賣力地補救:「呃……那個……大概是我早上吃了壞掉的小米粥,所以……」

「你還真是丟臉啊。」花明夜打斷了她的狡辯,看她慌張的樣子,忍不住笑得滿眼星星,「不過,看在你是病號的分上,可以勻給你小小的……喂——」

花明夜揉揉眼睛,吃驚地看著面前的藍微涼,她已經拈起最大的一塊點心,一口咬了下去,嘴角露出勝利者的甜甜一笑:「謝謝哦!真的很好吃!」

「唉!」花明夜無奈地看著得意忘形的她,「真懷疑你是不是那個冰雪聰明的藍微涼,居然對吃這麼感興趣,我很懷疑你那麼喜歡吃怎麼還是這麼骨瘦如柴。」

「那是因為你手藝好嘛。」藍微涼調皮地笑笑,故意討好他,「不過,這個點心吃起來有種很特別的香味呢。它叫什麼?」

「櫻花糕。」語氣中有種揚揚自得的炫耀成分。

「啊?」聽說過桂花糕,卻沒聽說過櫻花還可以做成糕點。

「大家都以為櫻花的味道很淡,做成食物也沒什麼好吃,不過大概是水土的原因,南郊的櫻花總能開得香氣逼人,並且花期格外長,可以維持到春末夏初,所以我就用它做了一些小點心。」花明夜露出無限神秘的笑容,輕輕地拈起一片花瓣放入口中,「其實,不需要這樣製作成點心也可以吃,並且也真的是美味呢。」

「哦?」藍微涼吃驚地看著他,「你是說?」

「小時候經常會到櫻花園子里吃花瓣,到了櫻花開得最盛的時候,幾乎每日三餐都省略了。其實我一直都覺得,櫻花是世界上最美妙的東西,也是最美味的東西。」

「哦!這就是你為什麼總是散發著花香味的原因嘍?」藍微涼露出一抹慧黠的笑。

「哦?也許真的是這樣。」花明夜想了想,旋即露出好看的笑。站起身來靜靜地看著窗外,金色的陽光安謐地照射在蔥蘢的花間,絲絲縷縷的七彩光線彷彿穿越在花間的小精靈。

藍微涼也順著他的目光向窗外看去。

似乎有風拂起,樹微微顫抖,晶瑩的花瓣輕柔柔地散落下來,帶著淡淡的光暈,如雪般華麗晶瑩,美不勝收。

嘴角突然綻放一抹伶俐的笑意,她眯起眼睛看著身旁的花明夜,開心地說:「我們出去看櫻花好不好?」

「啊?」花明夜彷彿被她無厘頭的話搞得頭腦發暈。

「看櫻花啊!只能這樣遠遠地看著,感覺好不過癮呢。」她對他做了一個鬼臉,「所以想親自到那片櫻園裡去看看,花瓣落在身上的感覺一定很美妙。」

「砰——」高高揚起的頭被一個清脆的響指彈了下去,花明夜抬起眼皮一臉不滿地瞪著她,「你真的是屬花痴的嗎?腳傷成這個樣子,絕對不能下地行走!」

「哪裡有那麼嬌弱?」藍微涼委屈地摸摸腦袋,「而且,在醫院裡真是無聊死了。」

「誰讓你逞能去跟那個楊什麼比賽?」花明夜懶洋洋地不理她,「這就是傳說中的自作自受。」

「我後悔了好不好?」一臉哀求的表情。

「……」

「好不好?」

「真的很想去?」花明夜轉過臉來,笑眯眯地看著她。

「嗯!」用力地像小雞啄米那樣點頭。

「那麼閉上眼睛,老老實實地等著。」他揚起眉毛,眼底綻放出星辰一樣神秘的色彩,「不得到我允許絕對不許睜開。」

花瓣落下的聲音比雪落下的聲音更加好聽。

細小的花粉鑽進鼻孔,痒痒的,像一個個調皮飛舞的精靈。花瓣輕盈地飄落在頭髮上,睫毛上,臉頰上,柔軟如天使的羽翼。

「睜開眼睛看看,我把櫻花借來用了一下。」

藍微涼緩緩地睜開眼睛,陽光輕輕刺進瞳孔,形成金黃色淡淡的光暈。光暈中,精靈般清澈的少年微微笑著,亞麻色的頭髮在陽光下熠熠生輝,他的嘴唇很薄,如櫻花般柔軟,臉輕輕仰起,燦若星辰的眸子里蕩漾著花瓣流動的影子。

她出神地凝視著他,他的面容乾淨如孩童,嘴角划出一個迷人的弧度,而寬大的純白色棉質襯衫里兜滿了櫻花,花瓣蔥蘢,層層疊疊,幾乎要把整個春天都溫暖地裝起來。

空氣中流淌著甜蜜的花香。

他修長的手指捧起花瓣,揮手撒落在半空中。

花瓣簌簌下落,如雪般紛飛在她的周圍,她驚異地睜大眼睛,呼吸著空氣中清幽的花香,緩緩地張開雙臂,粉紅色的「雪」落在她的掌心,有融化的溫度。

「花明夜,你這個狡猾的傢伙……」她故作不滿的語氣,卻掩不住嘴角那抹美美的笑容。

「你不是想感受花瓣落在身上的感覺嗎?」

好像是一句差強人意的解釋。

「可是……」

嘩……

又是一捧櫻花飄落,花瓣柔軟地划過臉頰,帶著甘醇的清香。

風輕輕拂過,花瓣如雪,充斥在陽光灑滿的潔白房間,帶著淡淡的光暈舞動,彷彿能聽到天使降臨的聲音。

陽光明亮得刺眼。花瓣紛亂中,他的目光透露著一股令人心悸的剔透明亮,當她的眼眸再一次邂逅他的目光時,不由自主地,柔軟的心底竟莫名地動了一下。

是真的,非常微妙,卻非常清晰地,心動了一下。這種感覺,似乎跟面對煜的那種溫暖,不太一樣……

她不再說話,陶醉地仰起臉,水藍色的髮帶在髮絲間輕輕纏繞,黑亮的眼眸里蕩漾著花瓣一樣美好的笑容。

花一捧一捧地飄落,清潔的地面上已染上了厚厚的花瓣,一地璀璨的光芒。

有白色的鴿子輕輕飛過屋檐,留下一抹倏然即逝的光影。

他靜靜地看著面色緋紅如花的她,悄聲說:「從今後,只要你想看櫻花,哪怕是冬天,我也會把春天借來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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