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皮質車座被逐漸升溫的空氣烘烤得融暖發熱時,我才真正地感到難以忍受。有誰的手曖昧地停留在我最敏感的鎖骨凹陷處,來回耐心地輕按摩挲著,幾乎讓我周身軟得沒力氣伸手將它撥開,雙腿也跟什麼纏在一起,兩腳匪夷所思地懸空,睡姿非常不好受。
一抹帶著溫度的淡光圈爬上我的眼皮,迫使我不得不往後縮了縮身體,不情不願地睜開眼,同時緊繃著眼角肌肉,怕被很可能即將傾倒進虹膜的過盛光亮刺痛。
「嗯……」
沙啞低沉的嗓音和隨之而來的強烈男性氣息轟然炸穿了我的腦袋。昨晚的記憶彷彿被從回收站拖入了桌面,一下子鮮明清晰地復甦到眼前。
我硬著頭皮挪開亞瑟搭在我胸口的那隻手,把腿從他的腹下□□。他的上衣不見了蹤影,由於皮帶抽出了一半,褲腰鬆鬆垮垮的直往下垂墜,金屬扣卡吊在后座把手上。
我深吸一口氣,低眼瞧了瞧自己,比起他來也沒好到哪裡去。長裙一側的拉鏈被他不加節制的動作扯壞了,內衣背後那排搭扣即將散開,僅餘一個掛鉤還在勉力維持,堆滿褶皺的裙子胡亂掀至膝上,左腳腳踝還掛著條濕黏半乾的內褲。
更別提我現在全身酸軟得快要直不起腰來了。
感謝馬修喜歡給車窗貼厚遮光膜的習慣吧!不然我肯定會體驗到上youtube大紅一把的滋味。
我從亞瑟浸著薄汗的身軀上翻下來,縮進不算寬敞的后座空間里整理自己。毫無疑問我精心打扮的妝容花了個徹底——我從玻璃的反光中了解到了這一點。亞瑟昨晚在我臉上逗留了很久,我不確定我的彩妝和護膚品里有沒有什麼化學成分被他連帶著一起吃進了肚子……但我此時最該關心的不是這個,方才衣料摩挲的沙沙聲顯然驚動了亞瑟,他皺著眉頭悶冷地低哼了一聲,我意識到他將在三秒鐘之內轉醒。
通常情況下——這意味著將近每一次這種事發生後——我都會趕在對方徹底清醒前偷偷溜走,不過這回我不想選擇這麼做。
按照昨晚他的熟練程度來看,我曾經那些擔心絕對都是無謂的多慮。既然這樣,我幹嘛還要逃避根本不存在的責任負擔、而不好好兒享受一下這一刻呢?而且很明顯,他比馬修更懂得怎麼滿足我的需索——說不定我們能藉此發展一段生理上的關係,彼此都不用給對方以什麼承諾……
「……佩妮。」
我正盤算著未來,結果被他一句輕聲的呼喚打斷了。
亞瑟好像還沒完全蘇醒,存留惺忪醉意的雙眼眨也不眨地望過來,裡頭漫漶著顯而易見的茫然神色,沾到我面上感覺猶如觸及了幼貓的舌尖,粉軟中又藏綴著絨細的倒刺。
我被他濕漉漉的目光舔得心癢難耐,忍不住探頭輕吻了一下他垂長綿密的眼睫。而他順勢淺閉起眼睛好像很享受我的主動,一隻手穩定地扶托住我的髖骨,掌心居高不下的熱度燙得我頓時心慌意亂。他的另一手鑽進了鋪散到他腿上頗為礙事的裙擺,沿著滑膩皮膚一路帶電地滑入我的腿根處,著力頗輕、速度不快,似乎在細緻品味著濕潤柔軟的質感。
可能是昨晚我的順從和配合讓他嘗到了甜頭,這回他的力度很快就重得過頭了,毫無章法的莽撞角度刺得我有些疼。我彎屈著膝蓋抬起一隻腿搭著座椅邊緣,吃痛時神經一陣痙攣,腳掌生理性地抽|動著一不留神彈到了他的腰腹。
亞瑟這下驟然清醒,在察覺自己在做什麼之後第一時間刷地縮回了手,視線比動作更快地別開,臉頰和耳根一齊泛紅,額角鮮明結綴的都是冷汗。
他動作迅速,挖出扭成一團皺巴巴的上衣披到雙肩,從把手上取下腰帶並妥當地系好,眼光從頭到尾欲蓋彌彰地看著車窗上方的橡膠制反震框條,就是不敢再度轉向我的位置。不期然,他又叫了一遍我的名字,咬字特別標準規矩:
「佩妮……」
隨著他的一舉一動,經過細緻雕琢般形狀誘人的鎖骨與頸線的柔韌稜角徹底暴露了出來,喉結上頭還有一圈我留下的、殘缺不全的牙印。我的喉嚨在一剎那間水分蒸干,焦灼乾渴得受不了,差點兒失去了全部組織語言的能力。
「嗨,我在這兒。」天知道我是用了多大的自制力才勉強說出一個完整的句子……
實在太要命了,我以前從來不知道他能散發出這麼性感濃烈的吸引力。我恨不得馬上把我才套好的長裙和他才披上的襯衫統統剝得一乾二淨——穿著衣服簡直就是在浪費和他在一起的每一秒鐘時間。
亞瑟對我的心思渾然不覺,單臂撐著座椅光滑的表面慢慢坐直了上身,垂眼一言不發,只輕輕握住了我的手腕。
他的手指在輕微地哆嗦,從指根到指尖。玻璃貼膜滲透出朦朧的暈光,掉進他格外蒼藍的瞳孔深處,就像天穹之上有積雲醞釀著妙幻叵測的漩渦,我猜不出即將來臨到這片天空的究竟會是一片晴霽還是一場風暴。
就在我以為他會永遠地這樣緘默下去的時候,他卻突然抬頭看向我,神情定格在一個空白的瞬間:
「為什麼你沒走?」
他現在的動作和表情極不協調,眼神相當古怪。這樣的狀況昨夜也出現過不止一次,我很早便看出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兒,但我沒工夫動用我學習的專業理論去分析判斷——這也是布萊登對我最不滿意的地方,他說我有著天生的直覺,卻放任自己長久地疏於練習,以至於這麼多年過去了也沒有形成高水準的條件反射。
但對我而言,眼前的享樂遠比這重要得多——如果他又口不對心地撒了謊,而我能辨析得出來,這就足夠了。至於尋求原因和解決問題的環節,就交給需要對他負責的人吧。
「因為我有個想法。」
我停頓了一瞬,十分謹慎地回答了他的問題,「或許我們可以試著發展點兒特殊的關係。」
那雙近在咫尺的藍眼睛倏地燃亮了。
「你想……」
亞瑟的模樣頗有些無措,剛說出了最初的半句話音就自行掐斷,仔細斟酌了良久,語速極慢地試探性問道,「你想不想跟我結婚?」
這句話嚇得我差點兒從后座上跌了下去——要不是他緊緊抓著我的手,我或許真的會頭也不回地跳下車逃到世界盡頭。
一時之間我的大腦很難接受這般猛烈又不留退路的直接衝擊,聲帶有點滯澀麻木,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動了動嘴唇吐出了我聽到後腦中浮起的第一個評價:「……這簡直是瘋了。」
聽清了這句話,他脊背一僵,眼中的光芒復又暗淡下來,最後一絲殘火被撲滅在了凝視的深淵裡,只剩下細碎的灰翳和餘燼黯淡無光。
我好像聽到那雙眼睛裡蘊含著的一種聲音,一直在試圖訴說著什麼,持續不斷,經久不散,有如一生那樣漫長地訴說著,並不高亢響亮,反而充滿悲傷。
不論我與生俱來的直覺、還是對他表情的粗略剖析都指向同一個結論。這個結論讓我莫名地一陣難受,想說的話也不上不下地痒痒卡在半路,出不了口又咽不回去。
我第一次為自己即將說出的語句而感到不安,也第一次在出聲之前勉強壓制住了心頭的負罪感,更是第一次將拒絕表達得如此委婉迂迴:
「我的意思是說,我們不合適,你也看得出來……對吧?你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而你……告訴我,亞瑟,你有沒有認真吻過哪怕一個女孩兒?」
聽到後頭,亞瑟面無表情地轉過臉,目光沉沉,冷靜地和我交換著視線。
微光里翻騰著閃亮的浮塵微粒,長時間的死寂過後,他一言不發地鬆開了我的手。
我將這當做了暗示我從他身邊離開的信號,於是回過身去拉開了車門,下一秒他猛然伸出手,將我一把抓到身前,用力地按進了胸口——腦後被頎長堅硬的手心牢牢扣住,他的指節深陷進我的發間。繼而下頜被迫抬起,迎接他覆上來的高熱嘴唇,濕潤薄軟的唇瓣強硬地壓入我的唇齒之中,前所未見的侵略性在這一刻完全迸發,幾乎奪去了所有津液和呼吸。
氧氣被完全榨乾之前亞瑟終於放鬆了對我的壓制,我總算得以大口喘氣,抬眼僵愣地沖他挑起眉毛。
他的指腹按上我發紅的嘴角,輕輕揉開被他撞出的淤腫,低道,「沒有。」
……他這是在回答我的問題?
而且他居然還對我說謊!
氣惱之餘,我不經意間發現,他剛才甚至沒用上他的舌頭。
這似乎跟他昨夜的完美表現不怎麼相稱……
「嘿,麥考伊!——你他媽的知道你在幹什麼嗎?!」
車門外旭日投下的強光被一道高大身影遮擋住了一半,馬修的手和他暴怒的聲音一同鑽進了車內,不加控制地大力將我扯出門外。
我被帶得腳跟一個趔趄,神態不悅地甩開他桎梏著我活動的那隻手。前男友誤打誤撞見到了我和他好友親熱的場面,這也意味著我的目的終於達到了,可我為什麼一點兒也不感到高興?
「我們已經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