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春來不及多想什麼,一陣困意襲來，她又閉上了眼睛。
畢竟都是習武之人，第二日,大家都醒得很早。離論劍大會還有一天，今日過去,他們便可上山了。
小春睜開眼睛，覺得周身一派清爽,她從李青的懷裡站起來，舒展了一□子,使勁地喘息了幾口。山間的晨風清涼而舒爽,吸進脾肺，像是洗滌了一番，讓整個人都精神了。
小春伸完胳膊腿,轉頭卻看見李青低頭靠在樹榦上。
「你睡著了？」小春輕道一句，湊到李青身邊蹲了下來。李青頭低著，小春看不到他的臉。小春覺得李青有些奇怪，她很少見到他睡覺，更少見到他在她醒了之後還一點反應都沒有。
小春摸了摸他的頭，道：「大塊頭，你怎麼了？」
在小春撫摸他的時候，李青忽然緩緩抬起手，準確地握住了小春的手。小春驚訝地哦了一聲，而後笑道：「喲，原來沒有睡啊，在逗我玩？」
李青沒有動，他的頭沒有抬起來，手也沒有放下。
小春試著輕輕收回手，但李青並沒鬆開。
「你……」
在小春要開口問他的時候，李青將手放下了。他抬起頭，仰頭靠在樹榦上，把小春的手放到自己的肚子上。
小春順著他的手敲了敲，道：「真硬。」
不知是不是錯覺，小春好似聽到李青淡淡地笑了一聲。那聲音很輕，很短，卻又讓小春在聽見的一瞬間，胸口軟軟地跳動了一下。小春抬眼看他，李青臉上沒有什麼表情。
小春坐到他身邊，和他靠在一起。
「大塊頭，你知道咱們對面是什麼？」
李青輕輕搖了搖頭。
小春道：「對面就是憫劍山莊了，咱們已經到了。」她輕聲道，「明日就是論劍大會，等咱們比試完了，給劍閣拿了第一，就回家了。」
李青咕嚕了一聲，小春笑道：「怎麼樣，你想回去了吧。」
李青握著小春的手，沒有說話。這裡不比薄芒山深遠，卻依舊保持著山林靜謐悠長的氣韻，清晨時分，太陽還未完全升起，周圍籠罩在一片青灰的山霧中。小春側眼看了李青一眼，覺得他的臉在這山霧中，顯得格外蒼白。
小春的聲音不由得變小了，她側過身子，用另外空閑的一隻手理了理李青耳邊的碎發，嘀咕道：「想不到出門才幾天，你就變成這樣，真沒出息。」小春邊說邊想，也許也不能完全怪他，梅茹說過劍氣成形需要很久很久的時間，李青在薄芒山待了那麼久，肯定感情很深。小春輕聲道：「你別急，咱們很快就回去了……很快就回去了。」
「小春。」梅茹從後面走過來，站到小春面前。李青一動不動，小春抬眼道：「怎麼了，要生火么？」
梅茹搖搖頭，她彎下腰，神神秘秘道：「你收拾好，等下咱們要上山了。」
「？」小春奇怪地看著梅茹，「上山？論劍大會提前了？」
梅茹：「沒。」
小春：「那憫劍山莊不讓上山的，你昨兒個沒聽大師兄說？」
「你乖乖聽姐姐的好了。」梅茹道，「咱們的那個掌院昨夜已經上山了，他曾是憫劍山莊弟子，跟從前的同門們到底還有些情分在，讓我們先進庄休息。」
昨夜？
小春回想起昨晚半夜時她曾醒過一次，那次她見到梅茹和賀涵之一起站在河水邊。
小春久未回答，梅茹眨眨眼，看著她。
「小春？」
「哦，哦。」小春回過神，連忙道，「好，我馬上收拾。」
梅茹笑了笑，轉身去河邊打水。
小春奇怪地撓撓臉，「難道是我做夢了？」
李青依舊靠坐在一旁，同之前一點變化都沒有。
小春也不再多想，她站起身，麻利地收拾好包裹，又叫李青道：「走了哦。」
李青沒有動。
小春又叫了幾聲，他還是沒有反應。小春放下包裹，重新來到李青身邊。她猶豫了一下，輕喚道：「阿青？」
李青微微動了一下。
小春：「你聽見梅茹的話了，咱們得走了。」
李青模糊間撐起身子，小春搭了手，讓他站起來。她覺得李青很重。
李青當然很重，不然小春怎麼會大塊頭大傢伙地叫他。但是往日里小春極少覺得李青重，因為他從不讓她用力。可這次，小春覺得李青能站起來完全是自己給的力氣。
李青站起之後，身子晃了晃，小春抱著他一條胳膊，使勁讓他站穩。
「你怎麼了……」小春忍不住擔心道，「李青，你怎麼了？」
李青搖搖頭，低聲道：「我沒事。」
這時梅茹也整理好東西，她走過來，道：「咱們要走了，我去叫那個小結巴。」
小春連忙拉住梅茹的胳膊，道：「梅茹你看看他。」
梅茹扭頭，「嗯？」
小春架著李青，道：「李青看著好像有些不對勁，他，他是怎麼了？」
梅茹自上而下地瞄了李青一遍，淡淡道：「他沒事。」
小春：「可是——」
「他沒事。」梅茹打斷小春道，「離薄芒山遠些，他可能有些不適應，過幾日就好了。」
小春：「真的是因為離開遠了？剛剛我也在想是不是因為想家了。」
「想家？」梅茹側眼看著小春，目光有些奇怪。她好像是透著小春清澈的雙眸，看向了更遠的彼岸。「想家……」梅茹喃喃道，「沒錯，他便是想家了……」
梅茹說完便走了，小春安慰李青道：「果然讓我猜中了吧。你再忍一忍，我說了，咱們很快就回去了。」
早飯尚未吃，劍閣一行人就已經動身了。不過好在憫劍山莊並不高，同劍閣清濤院那一爬就爬一兩個時辰不同，小春他們只走了半個時辰就到了山門口。
憫劍山莊地勢普通，格局卻極為複雜，從山門口起，三步一堵牆，五步一扇窗，小春繞得迷迷糊糊。
「這裡怎麼這麼多岔道呀。」
小春忍不住道了一句，「而且這麼大的山莊怎麼一個人都沒有？」他們走了半天，一個弟子都沒有看到。
梅茹把手指放到嘴邊，小小地噓了一聲，道：「你再叫等下馬上就有人來了。」
小春鼓鼓囊囊地扭動著嘴巴，梅茹樂了一下，又道：「等到了客房，隨便你怎麼講。」
小春小聲道：「賀涵之呢？」進了山門，一路都是梅茹在領路。
梅茹：「他應該是在同從前的同門敘舊吧。」
小春：「你怎麼對這這麼熟悉？」
梅茹沖她笑一笑，道：「你忘了姐姐是什麼了？這些小本事還要我一一同你道來？」
「……」小春努努嘴，回到李青身邊，小心地扶著李青的胳膊往前走。
繞了半天，梅茹終於將眾人領到一個院子中。
院子在山莊的左側，幽深寧靜，院子中鋪著平整的青石，清掃得乾乾淨淨。院子三面各有一間房，其中北邊的一間還是兩層，樓閣精雕細琢，雅然而精緻。院子中有一棵古老的黑松，松枝盤旋婉轉，猶如遒勁的筆墨一般。在松柏旁，有一個小亭，亭台上有一塊匾，上書「落下一筆」。
小春瞧著，小聲道：「什麼叫『落下一筆』？」
「牌匾上說的是那棵松。」在眾人疑惑之時，院子另一端走進兩個女子，打頭的一個穿著淡紅的衣裙，笑容款款地來到眾人面前，先行了個禮，道：「這是一棵墨松，已經活了兩百年了，比山莊還要久。老莊主曾經在一個雪天里看見這棵墨松，他覺得這棵松在白雪裡就像是上天寫下的一個不完整的字。老莊主有感而發，提下了這塊匾。」
劍閣眾人都哦了一聲。
「……」那女子又行了個禮，道：「小女靜霜，這是靜霞，我們是外庄的婢女，特地奉命來服侍劍閣貴客。」
小春心裡頗虛地看了這兩個「婢女」一眼，她現在才相信梅茹說的話——憫劍山莊連掃地的苦工穿的都是綢衣。
衛青鋒上前同她們說了幾句，他們先安排了老宗師的房間，陳皮和張治一路伺候著老宗師回房休息。剩下左邊一間屋，右邊一間屋，衛青鋒讓小春挑選，小春嘿嘿兩聲，道：「還是先等賀涵之回來再說吧，讓他先挑。」
梅茹打了個哈欠，道：「別等，姐姐可累了，咱們先選。」她左邊看了看，右邊看了看，最後對衛青鋒道，「我們住左邊的，大傢伙和賀涵之住右邊的。」
衛青鋒看著梅茹，靜了一會。梅茹轉過頭不看他。小春握著李青的手，猶豫道：「梅茹，李青最近……」她頓了頓，又道，「要不讓他同咱們一個屋子吧……」
梅茹：「哦？」
小春沖梅茹賠笑道：「你將就一下，就忍兩天就好了，他最近犯病，賀涵之也犯病，不能讓他們兩個待在一起。」
梅茹：「……」她噗嗤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