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真是,奇了。」
莫名其妙的一句話,讓在場三人一時都安靜了。
只不過,一個是自己想安靜的,另外兩個是啥也不懂地愣住的。
小春首先反應過來。
「說啥呢!?」
那人風輕雲淡地搖搖頭。
小春皺著眉頭,一臉警惕地盯著來人。
「你是什麼人!為什麼來到此地?」
那人想了想,然後道:「我啊……我是散步來的。」
「我呸!」小春怒道,「快四更天了你來這深山老林里散步,你騙鬼啊!」
那人自己也笑了笑,他瞧著小春道:「那你同……」他說了一半,抬眼瞟了一下被小春拉到身後的李青,又接著道,「你同這位兄台又為何在此。」
小春一臉坦蕩:「我們來散步的。」
「……」
李青轉了轉腦袋,來的是誰他不清楚,小春的話更讓他摸不著頭腦。
「哈。」那人聽了小春的話,笑出聲來。他往前踏了一步。
「別過來!」小春大叫一聲。
那人將腰間的劍卸下,杵在地上,自己輕鬆地靠著旁邊的一棵老樹,他輕笑道:「莫要緊張,在下只是偶然路過此地,想要打一些水,沒想到打擾到二位,還請見諒。」
他一邊說一邊從後腰上取下一個乾癟的水袋,示意給小春看。
小春見到水袋,總算是信了一點他的話。她將樹枝放下,卻依舊讓李青呆在她身後。
「這麼晚了,你為何獨自一人在山林里。」
那人笑道:「練功。」
「練功?」小春擰著眉頭上下打量來人。那人雖懶散地靠在樹上,但是他氣韻蓬勃,一身矯健,像是藏著一股道深沉的力量,讓人不敢輕視。
小春總覺得,武者的身上總是會帶著一種莫名的氣息,這種氣息很難形容,但是它的確存在。她看著面前這個人,感覺就像是見到了大師兄,他們的身上都有那股氣息,讓人不能侵犯的氣息。
「咳。」小春清了清嗓子,下巴努了努地上那柄劍,朝那人道:「你……你用劍的?」
那人點點頭。
因為衛青鋒的緣故,在兵器中,小春獨獨特別愛劍。她自己家中也有劍,那是她和玲兒去鎮上閑逛的時候買的,二兩銀子不到,連木頭都削不了。
但是小春依舊很中意它,將它掛到屋子的正中間,每日早上一起身便能看見。
可不管怎麼說,那劍終究上不得檔次。
面前這把可不一樣了。
小春眼睛一直瞟著地上的劍。那柄劍筆直地插在地上,通體銀白,在月光下顯得分外的華貴冰冷。
那人知道小春一直在看他的劍,笑道:「姑娘喜歡星河?」
小春抬起頭,「星河?」
那人伸出一隻手,手指在劍柄上輕輕一點。
「月下摘星,夢登河漢——此劍名喚星河。」
「哦?」小春好奇地看著那柄劍,「星河?好奇怪的名字。」
那人輕笑一聲,單手將劍從地上拔了起來,然後手臂一震,寶劍半身出鞘——
那劍身並非尋常的鐵灰色,而是幽謐的深藍,劍身光滑無比,在月色的映襯下,閃爍點點銀光,看起來就像是夏日朗空中,漫天流灑的繁星,珍貴而奇妙。
而那劍身周圍隱隱約約散發的寒意,又讓這柄劍顯得尊貴難犯。
小春活到這麼大,還從來沒有見過這麼漂亮的劍,她直勾勾地盯著劍,被那神奇的劍身吸引著,一步一步朝前走過去。
「咕嚕。」
沒想到小春剛邁出兩步,身後的李青就將她拉住了。
小春扭過頭,「怎麼啦。」
「……咕嚕。」
小春貼著李青小聲道:「大塊頭,那人的劍真好看,劍上面還帶著亮點,真的像星河一樣。你瞧不見真的太可惜了!」
「咕嚕!」
小春興奮地說到一半,李青胸口忽然發出大聲的咕嚕聲,小春被嚇了一跳。
「怎麼啦你。」
李青垂著頭不說話。
小春以為是自己剛剛說他瞧不見,讓他心裡不舒服了。她伸出手,在李青的胳膊上安慰的摸了摸。
「唔,其實也沒什麼好看的。」
李青抬起頭。
「開始看還不錯,但是看久了也就那樣了。」小春一邊說一邊將回頭瞄著星河。「嗯……所以看不看到都沒關係……沒關係……」
那人笑眯眯地看著眼前一幕。
在小春安慰李青的時候,他忽然悠閑地開口道:
「不知這位兄台,覺得此劍如何。」
小春猛地轉頭瞪他。
那人對小春的目光毫不在意,目含笑意地看著李青,「星河可入得了兄台之眼。」
小春對這沒有眼力的人十分不滿,她朝他怒道:「我說你是不是故意的,明知道他眼睛有問題還問這些。」
那人搖搖頭,緩道:「如果是『問』的話,當然是故意的。」
「你!」小春一急,也不管對方是何來歷,又將手裡的樹杈子舉起來了。她將李青牢牢護在身後。「你找茬是吧!」
那人笑了笑,「姑娘何出此言。」
小春:「明知故問!」
「呵。」那人輕笑一聲,緩緩站直身子。他雖遠不及李青魁梧,但對於小春而言,也是極為高大的。他站起身後,另一隻手握住劍柄,輕輕地將劍抽了出來。
他抽劍的動作很慢很慢,劍身沒有一絲一毫地抖動。
空中一道細微的劃聲,星河出鞘了。
那幽深的劍身,加之星點的光芒,在潔白劍柄的襯托下,真的是宛如一道跨越天際的銀色星河。
當真劍如其名。
劍一出鞘,周身寂靜,似乎山野都一同沉默了。
小春看著那光潔的劍,覺得身上冰冷一片。她咬了咬牙,使勁晃了一下頭,心中默默地告訴自己不要怕。
可只要她看著那柄星河劍時,身子就不住地打顫。
那人一身黑衣,將劍襯得更為冰白。
就在小春覺得自己快要撐不住的時候,一直站在她身後的李青忽然伸出了手,他將手掌輕輕地扶在小春的後背上。
李青的手不像往日那樣溫熱,他的手是冷的,小春被他一碰,身子輕輕打了個寒顫。
好奇怪。
小春不合時宜地想著。
這不像是李青的手,她碰過他的手很多次,李青的手一直都是溫的。就算是他被陽光曬得渾身冷汗的時候,他的手依舊是暖的。
可是現在,李青的手像一塊冰雕一樣,覆在小春的背上,寒意瞬間滲進了她的體內。
是被嚇的?
小春在心裡搖搖頭。
不對,不像是被嚇的。
如果是被嚇的,他的手不會這樣穩。
小春一時腦中千絲萬縷,迷迷糊糊。可奇怪的是,李青帶來的這股涼意,與星河劍的寒氣相互衝撞,竟慢慢抵消。小春覺得沒有那樣難過了。
「呵。」
輕笑一聲,伴隨著利器入鞘的聲音——那人收起了星河。
同時,李青也鬆開了手。
他這一鬆手,寒氣後勁立馬上來了,小春渾身顫抖著轉過頭,牙齒打顫地同李青道:「你……你個死人,你想凍死我……」
李青向前探了探手,摸索到小春的肩膀,順著她的肩膀又尋到了她的手,他拉著她的手呆立著不動。
「咕嚕……」
小春低下頭,看著李青寬大的手——他的手又溫和起來了,剛剛那份難言的冰冷就像是做夢一樣。
小春緩過一些,扭頭,沒好氣地眯著眼睛,盯著那個重新靠在樹上的人。
「顯擺你有劍是吧……」
那人笑著搖搖頭。
小春:「我也有劍!」
那人緩緩點頭,「姑娘,的確有把好劍。」
小春冷哼一聲,拉著李青。「我們走,不跟他一般見識。」
「相逢就是有緣,不如結識一番,敢問姑娘如何稱呼。」
小春頭也不回,擰了個鬼臉,不屑道:「誰要同你結識,有病!」她墊腳扒著李青的脖子,李青將她抱到自己的肩膀上。小春拍拍李青,「好了,咱們回去。」
李青微微蹲下身,就要蹦出去的時候,那邊自報家門。
「今日能見到二位,實乃榮幸。在下賀涵之,如果有緣,來日再見了。」
「……停!」
小春扯著李青的頭髮,大聲叫道。李青被她拉得晃了晃,蹲下的身子又站直了。
小春轉過頭,直勾勾地看著身後的人。
「你剛剛說……你叫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