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那以後,小春再沒有鬆懈過,她幾乎是每個晚上都蹲在葯圃里。
那一次,那人來的時候被小春抓了個正著,她倏地一下從棚子里跳出去,那人還是像第一次一樣,渾身一顫,瞬間就蹦沒了。
但是那次,小春沒有像第一次那般回到屋子裡睡覺,而是一直等著。
果不其然,沒過多長時間,那人又來了。
小春這次沒有躲,直接大咧咧地拎著木棍站在葯圃口,那人似乎是察覺了,沒敢再進來。
天蒙蒙亮時,那人終於離開了。小春睜著紅通通的眼睛,哈哈大笑。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笑,雖然瞧那人的模樣,想抓住他對小春來說幾乎是不可能的,丟了的葯也不能再要回來,可她偏偏是想笑,她心裡莫名的暢快。
其實,小春完全可以找人來幫忙。
她有幾個要好的朋友,其中有人更是薄芒劍閣的弟子,如果找這些會武的江湖人來,保不準便能抓住這個偷葯的賊。
可小春並沒有請人幫忙。就算本來她有想法,可在第一次見到那人的時候,她也打消了這個念頭。
那個大塊頭,小春要自己贏過他。
一日晌午,小春在院子里曬葯,聽見清朗的歌聲,小春會心一笑,她知道是劉遠山來了。
劉遠山是小春的朋友,他是劍閣弟子,入山已經三四年了。當初他剛來時,心高氣傲,渾身像是有用不完的力氣,每日要比武三四次,身上的傷也是日積月累。那時候,小春種的葯,零零散散地多半賣給了他。
小春很喜歡與他打交道,倒不是說劉遠山有多英俊,而是他買葯從來不講價。小春要多少,他便給多少。
聽隔壁開醫館的玲兒講,劉遠山是大家子弟,祖上全是當官的,到了他這裡對做官全無興趣,而是嚮往俠士生活,便卷了家裡不少銀兩,跑出來尋師。
而且劉遠山此人性格開朗,好交朋友,跟誰都能聊到一起去。
「小春!」劉遠山老遠地便跟小春打招呼。
小春扒在籬笆上,跟他招了招手。「劉大哥。」
劉遠山走近,頂著一張青一塊紫一塊的臉朝小春笑著。
小春:「……」她指了指劉遠山的臉,道:「劉大哥,你的臉又怎麼了。」
劉遠山滿不在意地碰了碰自己的臉,一不小心碰疼了,自己撕拉了一聲。「哎呦,沒事沒事,同師兄弟們切磋時擦傷了。」
小春將劉遠山迎了進來,讓他坐在院子里的木凳上,自己去拿傷葯過來。
「切磋比武,怎麼下這麼重的手。」
「哎,話不能這樣講,小春你有所不知,像我們這樣的劍客,若不是動真格的,那根本不會有什麼進步。」
小春:「你們切磋的是劍?」
劉遠山嚴肅道:「出身劍閣,切磋的自然是劍。」
小春指了指他的臉,「那你臉上的巴掌印是怎麼來的。」
劉遠山瞪大眼睛,「開玩笑!臉上若有劍傷還了得了!」
小春:「……」
小春抿抿嘴,點了點頭。
隔壁開醫館的玲兒還說過,劉遠山一直想做一個讓他自己都欽佩的大俠,只可惜他學武太遲,入門太晚,所以一直都沒什麼進展。不過這絲毫不影響他的熱情。
小春非常欣賞他的熱情,因為他一熱情,生意便上門。
「劉大哥,你坐好,我給你上藥。」
「好,有勞小春了。」劉遠山坐在小板凳上,仰著頭,小春調好葯,一點一點抹到他的臉上。不一會,劉遠山的臉便被黑乎乎的藥鋪滿了。
「嘿,多謝你小春。」劉遠山一咧嘴笑,葯順著臉頰流了下來。
「別動。」小春扶穩他,「再等一下,等葯幹了再動。」
「好。」劉遠山仰著頭,斜眼看向小春道:「又麻煩你了。」
小春笑笑,坐到一邊,道:「哪裡,小春這幾日沒遇到什麼好事情,劉大哥來剛好為我轉轉運。」
「哦?」劉遠山道,「出了何事?」
小春搖搖頭,「沒什麼。我好久沒有上過山,山上現在怎樣了。」
「劍閣最近要有大事了。」
「什麼大事。」
「選掌門!」
小春瞪大眼睛看著劉遠山,「選掌門?劍閣的規矩不是永遠不立掌門人么。」
劉遠山道:「不立掌門是當初三位宗師的意思,我們做弟子的理該照辦。而且這麼多年過去,我們也一直沒有過立掌門的打算。」
「那怎麼突然變卦了。」
提及此事,劉遠山皺起了眉頭,他臉上的藥材幹得差不多了,現在眉頭一皺,眉間便擠出幾道裂紋來,葯沫零零散散往下落。
「唉,別提了。」劉遠山苦道,「前不久劍閣來了個新弟子,剛剛入門便找到老宗師說要為劍閣選出掌門人。」
「新弟子?」小春想了想,道:「你們不要理會他便好了。」
「可他不是那種讓你想不理會便能不理會的人。」劉遠山道,「我們一開始也覺得他不知天高地厚,竟敢向老宗師提出這樣的要求。可是沒想到,老宗師竟然答應了。」
「哦?」
「老宗師雖然放口,但眾師兄弟不應,老宗師便同他說,如果他能贏過劍閣所有反對的人,劍閣便在年末的時候選出一位掌門人。」
「這……你們沒有去勸勸老宗師?這畢竟是他與從前的兩位好友共同做出的約定。」
劉遠山擺擺手,「沒用,我們說了,他裝聽不見。」
「……」小春道,「他為何要聽從一個新弟子的話呢。」
劉遠山:「我與師兄弟們也討論過。」
「有結果么。」
劉遠山:「有。」
「?」
劉遠山深深地嘆了口氣,道:「他老糊塗了。」
「……」
小春站起身,道:「我雖然不是劍閣的人,但老宗師在薄芒山一住四十幾年,老輩們都說是因為老宗師的原因這山才這樣有仙氣,我覺得他老人家絕不是糊塗,他這樣做一定有他的道理。那個新來的弟子,他最後打贏了么。」
一說到輸贏,劉遠山的臉就黑了——雖然葯是黑的,但小春敏感地察覺那,那葯裡面的部分也黑了。
小春點點頭,「哦,看樣是贏了。」
劉遠山憋著氣道:「那小子劍法極其邪門,我行走江湖這麼久,從未見過這樣的劍法。」
「……」小春乾笑著看著劉遠山,「劉大哥行走江湖多久啦。」
「有幾年了。」
「哦。」
小春又坐了回去,嘆聲道:「真是漏氣,整座劍閣都沒有人能打贏他么,我看這人不像是來拜師的,倒像是來找茬的。」
劉遠山恨聲道:「怎麼沒有,大師兄正在閉關,等他出來,要那小子好看!」
「大師兄?!」小春一聽到大師兄,馬上來了精神。
提到劍閣大師兄衛青鋒,這方圓五里地的大姑娘小媳婦皆是渾身發軟。
衛青鋒九歲便來到薄芒山拜師,到現在已經十幾年了,據隔壁的隔壁張嬸說,衛青鋒還是少年的時候,便已經是英姿俊美,風韻無邊。再出落幾年,更是身姿挺拔氣質卓然。
小春第一次見到衛青鋒的時候,他正好下山為劍閣置辦器具。
那時正值春日,天朗氣清,山腳下開滿了柔嫩的小花,衛青鋒就這樣緩步走下山來。
小春永遠記得那一次,她拎著葯籃子,衛青鋒從她身旁走過,恍然回首間,她看到衛青鋒的側臉,和他背上的長劍。
那真可謂是俠者如歌,劍氣如虹。
小春真真切切地體會到了。從那天起,她也加入了玲兒她們每日飯後聚集討論衛青鋒婚事的行列。
「大師兄在閉關?」
「是啊。」
「多久了?」
劉遠山算了算,道:「快兩個月了。」
小春興奮道:「好,太好了,有大師兄在,不管誰來找茬都不怕!」
「嗯。」劉遠山顯然也這麼想,「那小子劍法雖然厲害,但是劍術不正,大師兄的武功乃是老宗師親自傳授,解決他不成問題!」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嘻嘻哈哈間將衛青鋒捧上了天。
葯敷好之後,劉遠山又買了些外用藥,然後便要離開了。在他要走之前,小春忽然想起一件事,問他道:「劉大哥,你會輕功么。」
劉遠山挺挺胸,「當然。」
小春道:「那你一躍之下,最多能多遠。」
劉遠山想了想,道:「三四丈遠不成問題。」
小春道:「那……十幾丈遠呢。」
「十幾丈!?」劉遠山驚異道,「若不借力,誰也不可能一躍之下便是十幾丈遠。」
小春猶豫一下,又道:「那,若不是躍,是……是蹦呢。」
「哈哈哈!」劉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