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帶著一絲陰冷吹進骨子裡,夜然攏了攏雙臂,抓著手機,猶豫了下後還是給江浩打了一個電話。這時候的她,特別需要聽到江浩的聲音,江浩的鼓勵,以及溫暖。
「喂……」電話接通,清麗的女聲響起,聽在夜然的心裡,冰涼冰涼的。
「喂,喂……」那女聲又喚了幾聲。
夜然含淚把電話切斷,看著屏幕上「江浩」兩個字,有些煩躁。自己是江浩的現任女朋友,給他打電話卻是前妻接的,這都叫什麼事?這一場情感里,到底誰才是主角,誰才是配角?到底誰能跟誰走到最後?
江浩跟舒雅是剪不斷,理還亂的糾纏不清,江浩跟夜然同樣是剪不斷,理還亂的糾纏不清。
「然然,你在哪裡?」美陽打來電話問。
「在大街上晃悠呢。」夜然深吸了口氣,卻仍帶著濃厚的鼻音。
「你在哭?」
「嗯。被我媽趕出來了。」
「正好,我兒子要去劇院看天鵝團演出,你陪我去,我們見面再說到底怎麼回事。」美陽掛了電話。
夜然心不在焉地陪著美陽跟寶貝看完了劇團的演出,在露天的咖啡屋坐著聊起了天。
「你父母知道了你跟江浩的事?」美陽蹙著眉,「還不同意?那很棘手啊。」
夜然點了點頭,「不過,老實說剛才挺衝動地跟我爸媽吵了,現在冷靜下來想想,我父母那邊我倒不是特別擔心,因為只要給點時間,說清楚,我父母應該會接受江浩。」
「那你擔心什麼?」
「我覺得,我跟江浩自己的問題,我們可能不適合。」
「你們剛談就不適合了?你以為你在過家家啊。」美陽不滿地撇了撇嘴,「然然,你二十八歲了,不是十八歲,別那麼幼稚行不行?」
「不是我幼稚,我覺得,我跟他之間隔著一層膜,就是他的前妻跟孩子。」夜然深吸了口氣,「我承認,我很小氣,我無法容忍我的男人在對我好的同時,還對別的女人念念不忘,雖然,那種念念不忘有孩子的成分。」
「當初,我就要你考慮好。」
「沒有經歷過就不會明白,就像當初我覺得,我可以接受離異後的江浩,我們能開始自己的生活,可是我發現,事實並不是那麼回事。」夜然嘆了口氣,「真正看到江浩跟他前妻在一起的時候,我的心真的很煩躁,那是一種無法言語的煩悶。」
美陽贊同地點了點頭,「我能想像。」
「我不能為了孩子生江浩的氣,也不能阻止他不去見前妻,可是,難道我就真要睜隻眼閉隻眼,眼睜睜地看著江浩在前妻跟我之間來回奔波嗎?」夜然緩了緩氣,「陽陽,你說,我到底該怎麼辦?」
「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以旁觀者的角度分析,你跟江浩分開,接受李銘軒,或者再去相親,遇到適合的男人,或許是不錯的選擇。」美陽揉了揉兒子的腦袋,看著夜然,「可是,你跟江浩能在一起已經不容易了,你捨得就這樣分開嗎?」
「不捨得又能怎麼樣?」夜然喃喃自語。
「然然,你跟江浩需要好好溝通。」美陽意味深長地說,「戀愛是藝術,婚姻是技術,而你,遇到的是高端工藝,比一般的要花更多的時間和心思。」
夜然長長地嘆了口氣,不經意地轉過頭瞥見一抹熟悉的身影,所不同的是他臉上醒目地洋溢著柔情的微笑,他懷中的小男孩,俊朗帥氣,眉宇間像極了他,此時笑得燦爛如花。
夜然的心有些沉,側過身子,突然有種躲開的****。她沒有辦法面對江浩和潤潤,還有可能遇到他的前妻,舒雅。
「江浩,你別那麼寵著潤潤。」清麗的女音把夜然堆砌、偽裝的堅強撕裂得不成形,那揪緊的心很痛很痛地抽搐。
「爸爸,小天鵝好好看,下次,我還要來。」
稚嫩的童音清晰地傳到夜然耳中,夜然感覺她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冰冷得似乎能將她凍成冰塊。
「好,下次爸爸再帶你來,不過,你可不能再藏著爸爸的車鑰匙了。」江浩溫柔地拍拍潤潤的額頭。
「對了,你找鑰匙的時候,沒帶手機,好像有人給你打電話了。」清麗的女聲淡淡地說。
「哦?是嗎?」江浩翻出手機,掃了兩眼隨即又把手機塞回口袋裡,笑著問潤潤,「寶貝,你想吃什麼?」
美陽張嘴,欲言又止,顯然也看到了江浩他們一家。
夜然對美陽扯了扯嘴角,揚起一個殘酷的微笑,掏出手機,顫抖著給江浩發信息:「江浩,你們是一家人,我到底算什麼?」
夜然的手機響起,江浩來電,毫不猶豫地摁斷。
美陽就這樣看著夜然不停地摁斷,不停地響起,不停地摁斷,不由得勸道:「我看,你還是接個電話吧,有什麼事說清楚,別這樣。」
手機再次響起的時候,夜然接聽了起來:「江浩,我們之間完了。」
「夜然,你別這樣。」
「我就這樣了。」夜然順手掛斷電話,又按了關機鍵。
「我說,你這人脾氣怎麼這樣啊?」美陽都忍不住撇嘴,「跟江浩第一天在一起你就該想到他的孩子和妻子,你現在折騰,是不是有點嫌晚了?」
夜然深吸了一口氣,對著美陽僵硬地笑了笑,「現在還不晚。」
「媽媽,我困了,我想回家覺覺。」
美陽揉了揉寶貝的額頭,「乖,我跟你然然阿姨還有話說,寶貝等等再睡好不好?」
「哦。」寶貝乖巧地應了聲,打了個哈欠。
「陽陽,你帶著寶貝回去吧,我也累了想回去了。」
「就你這情緒,我敢放你一個人回家嗎?」
「我情緒挺穩定的,你放心,我都這麼大的人了,這點挫折,還是有能力承受的。」夜然牽強地笑了笑,「再說了,又不是被人甩,現在是我在甩別人好不好?」
「看你的表情,比被人甩還痛苦。」美陽實話實說。
「陽陽,給我點時間,讓我一個人靜靜,好不好?」夜然懇求。
美陽關切地看著夜然,點了點頭,「也行,不過你把手機開著,答應我,不許找不到人,不許做傻事。」
夜然點了點頭,當著美陽的面開機,然後保證:「我絕對不做傻事,也不會鬧失蹤,我只是想安靜會。」
在昏黃的街上走了許久,恍惚了許久,夜然終於跨進了那家燈火閃耀的「夜色」酒吧,心情煩悶地叫了一打啤酒,全開了,一杯接著一杯地往嘴裡灌去,越喝心情就越陰鬱,眼淚就不知不覺地掉下來。
夜然不知道,她那麼堅強、偏執的女子,為什麼會突然就變得脆弱起來。
夜然不知道,她為了江浩跟父母鬧翻是否有必要。
夜然也不知道,她跟江浩能否走下去。她跟江浩都有太多的顧忌,都有太多的逃避,不敢不顧一切地去愛,但是又捨不得彼此離開,遠望的時候,望得見的都已經看見,望不見的就這樣陌生下去。
原來,在生活面前,愛情真的不能算什麼。那些所謂的心動,猶如人魚幻化成泡沫前的麗影,在刺眼的陽光照射下,只能隨風四散著飄灑而去。
這個世界,很無情。誰長情,就註定要受傷害。
夜然已經不滿足一杯一杯地喝,而開始抓著瓶吹,咕咚,咕咚……苦澀的啤酒,滑過咽喉,灼灼燃燒著胃,醉了,是不是心情就能好點?
夜然眯著眼,望著朦朧的燈光,感覺腦袋有一些昏昏沉沉,但是依舊抓著酒瓶,她渴望大醉一場,渴望發泄出心中的苦悶。
「夜然,你怎麼喝成這樣了?」
夜然抬頭,迷糊地看著眼前這個蹙著俊眉的男子,那張熟悉的俊顏,最後又成為陌生人,原來,愛情就是把一個一個陌生的人變得熟悉,再把熟悉的人變得陌生。那麼,她跟江浩,最後會不會淪為曾熟悉的陌生人呢?
「夜然,你喝醉了?」李銘軒俯下身子,攙扶起腳底發軟的夜然。
「江浩,我們也會成為曾熟悉的陌生人是吧。」夜然自嘲地笑了笑。
李銘軒的眸光閃過一絲失望,但是還是小心翼翼地把夜然拖拽著扶出了酒吧,靠著垃圾桶,輕輕地拍著她的背,失落地問:「你跟江浩吵架了?」
夜然對著垃圾桶吐了會,緩過氣,扯著嘴角,對著李銘軒笑了笑,「沒有吵架。」
「沒有吵架,你一個人喝什麼悶酒?」
「我沒喝悶酒,我高興著呢。」夜然歪歪扭扭地站起身子,手足舞蹈地轉了個圈,「我們完了。」
「分手了?」
「啦啦啦,分手快樂,祝你快樂……」夜然哼著小調,看著李銘軒傻笑了下,「我沒醉。」
「好好好,你沒醉,我送你回去。」李銘軒一把拽著夜然的手。
「我不要回去,我還要喝。」
「今天太晚了,明天再喝吧。」李銘軒耐心地哄著,「明天,我陪你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