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章 應許之地

門關上後,密室內陷入了一片可怕的寂靜。

然而,在阿黛爾的耳膜里,卻充斥著各種各樣詭異恐怖的聲音她閉起眼睛不敢去看,然而那些鬼魂的聲音和咒罵卻還是波濤一樣的傳入了耳中。

「魔鬼的孩子!魔鬼的孩子!」

「看哪……她又回來了!又坐在了這張椅子上!」

「為什麼不下地獄去?罪孽深重的傢伙!」

她崩潰般的抱起頭,拚命搖頭,想把那些聲音驅逐出腦海。然而,就在這個剎那,一個聲音卻傳入了她的耳膜——就在一牆之隔,熟悉得令她大吃一驚。這……這不是虛幻的冥界聲音,而是實實在在的人聲!

「殿下,」那個不知何時出現的人開口,「您交代的事情已經做完了。」

阿黛爾忽然間顫抖——費迪南伯爵!這……這竟是伯爵的聲音?

他為什麼會忽然出現在這裡?

「我已經等了你很久,」她聽到西澤爾回答,帶著一絲冷笑,「你終於來了,雷。」

她驀然一驚,幾乎要脫口驚呼出來。西澤爾在說什麼?

他……他居然叫伯爵——雷?!

隔壁的聲音還在不停傳來。她用手捂住嘴,全身顫抖。

「哦,太陽不落山我不習慣出門——我也不明白殿下為什麼喜歡把接頭的地點放在教堂,這裡離決鬥場太近,容易被人看出破綻。」費迪南伯爵的聲音優雅一如平日,然而語調卻令人不寒而慄,「不過,英格拉姆勛爵的屍體已經漂浮在台伯河上了,相信殿下日落時也不曾在決鬥場上等到他吧?」

「不錯,」西澤爾微笑。「你處理得還是那麼利落,雷。」

「呵,幸虧提前除去了那個傢伙。」費迪南伯爵道,「昨晚在臨死前,那個傢伙發瘋一樣的說了一大通胡話——那些話只要有一句被那些貴族們聽到,非引起新的流言蜚語不可。」

「是么?」西澤爾淡淡,「其實在他把白手套扔到我臉上時,便已經說了很多胡話了——比如我們是魔鬼的孩子,不倫的兄妹之類的。」

「不止那些,勛爵知道的似乎比您想像的還要多。殿下——」費迪南伯爵道,語氣複雜。「比如魘蛇,東方女巫……還有美杜莎的眼睛和阿瑞斯的劍。」

「……」西澤爾忽然沉默。

「他怎麼可能知道那麼多?」許久,他冰冷的開口,殺氣隱隱,「誰泄露的?」

「可能是因為他是拉菲爾的密友,無意從拉菲爾的畫稿里明白了一些不該知道的東西——」費迪南伯爵道。聲音平靜,「要知道美茜·琳賽夫人昔年一度和拉菲爾來往甚密,那座晝夜之門裡就藏了許多隱喻。」

「呵,」西澤爾冷笑起來了,「凡人不該窺知神意——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那是。」費迪南伯爵不動聲色地回答。

「你從來不曾令我失望,雷。」西澤爾停頓了片刻,微笑起來,「從東陸到翡冷翠,每一次的任務你都完成得完美無缺。」

「我不過是一個殺手。」費迪南伯爵道,「完成交付的任務是理所應當的。」

「很好,雷,如今你已經完成了我交代給你的所有任務——那麼,我也會很快的兌現自己的諾言,讓你重回卡斯提亞,繼承王位。」西澤爾微笑,「聽說你的叔父承蒙神的召喚,如今已經沒有幾天可以活了。」

「那要感謝殿下,」費迪南伯爵微笑,「博爾吉亞家的毒藥非常有效,這次也不例外。」

阿黛爾全身顫抖,漸漸無法支持,癱在了椅子里用力捂住嘴巴。

是的……她怎麼沒有想到呢?如果是為了尋求權力和王位,比向她求婚更快更有效的方法,就是直接和當權的西澤爾皇子交易!

她為什麼沒有想到呢?那麼多與她或真或假有過曖昧的男人都浮屍台伯河上,而費迪南伯爵之所以還敢如此大膽如此肆無忌憚,只是因為他確定不會有人來向他下手,只因為他自己就是那個隱藏在暗中的兇手!

多麼愚蠢……多麼愚蠢啊!

她居然把他當作了救命的稻草、逃離翡冷翠的方舟!

「多謝殿下的許諾,我相信殿下是說到做到的人。」然而就在此刻,費迪南伯爵的一句話沖入了她恍惚的神智中,話鋒一轉,「但是,請容許我帶著您的妹妹一起回卡斯提亞。」

阿黛爾怔怔的坐在椅子上,握緊了扶手。

什麼?那個人……居然還是大膽地提出了這個請求?!

隔壁,西澤爾彷佛也是意外地沉默了片刻,笑起來了:「你以為我會答應么?雷?」

「殿下當然不會。」雷也在笑,「凡是和公主有染的男人都難逃一死——更何況是試圖把公主第三次帶走的男人?」

「既然你明白,為何還要冒這樣的險呢?」

「因為教皇已經答應了。」

雷的聲音優雅,說出的話卻宛如驟然刺出的刀。

「……」門外的西澤爾和門內的阿黛爾都倒抽了一口冷氣,震驚地沉默。

「不可能……不可能!」西澤爾失語了片刻,不可思議的衝口,「父親會答應你?你不過是一個沒有王位的流亡者!父親怎麼可能把阿黛爾……」

雷微笑:「要知道我秘密為教皇服務已經十年了,他對我慷慨也是理所應當的。」

「什麼?」西澤爾衝口而出,忽然間明白過來,再度沉默。

隔著牆壁,他的同胞妹妹甚至能感應到這一瞬間他的震驚和憤怒。原來,即便是西澤爾,也有謀劃不周或者想不到的時候——是的,他怎麼沒想到呢?如果想要尋求權力和王位,最快捷最直接的方法並不是尋求當權皇子的支持,而是直接去求助於教王本人!

「你,為我父親服務?」許久,西澤爾低聲開口,一字一句。

「是的。」雷回答,「從十年前替琳賽夫人秘密行刑開始,我一直為教皇服務。」

長長的沉默,空氣彷彿凝結。

十年前……這個人,居然是參與過當年處死女巫行動的教皇心腹!

「你出賣了我么?雷?」西澤爾喃喃,「父親派你來監視我,是不是?」

「很抱歉。我的確是一位雙面間諜,遊走於利益之間,分別為你和你父親服務。」雷聲音依舊優雅,頓了頓,低聲微笑:「但是殿下請放心,我會對公主好的。她實在令人心疼。」

「呵。別妄想了!」西澤爾終於忍不住冷笑,「我不會讓你帶走阿黛爾的,雷。」

「可是你無法阻止。公主已經答允了我,教皇也很高興看到我的求婚。」雷微笑著反駁,「你們這對兄妹在翡冷翠鬧得實在不像話——到處都有流言蜚語,說公主越來越放蕩無忌。而殿下您為她濫殺無辜,教廷的聲譽面臨前所未有的挑戰。所以,如果能讓我把公主帶去卡斯提亞,對教皇而言也是一件好事。」

西澤爾冷笑不語。

「何況,公主遲早是要再度出嫁的,她不可能永遠屬於您,殿下。」雷意味深長的開口,「而嫁給我,總比嫁給其他人強——因為我明白她的過去,也懂得她的痛苦。」

「閉嘴吧。」西澤爾終於忍不住冷笑,譏誚,「不要用所謂的愛情來粉飾你的陰謀,雷。我不是傻瓜,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們的用心——雷,你和我父親是同謀者。你們拆開我和阿黛爾。為的是脅迫我,是不是?」

「……」這一次輪到了雷沉默。

西澤爾的聲音鋒利冰冷,「這幾年來父親已經開始警惕我了,他站在蘇薩爾和普林尼那一邊——如果我沒猜錯,他們已經著手想要除掉我了吧?最後的交鋒還沒開始,所以他要作為心腹的你替他牢牢的控制住阿黛爾!」

「殿下。」雷輕聲嘆息,「你果然遠比教皇想像的可怕。」

西澤爾冷笑:「雷,如今才明白站錯隊已經晚了。」

「殿下難道一點也不怕么?」雷笑了起來,聲音輕微而森冷,幾乎可以聽到銀刀在他手指間旋轉的聲音,「要知道教皇他有可能下了密令給我,讓我找一個合適的時機除去這個開始不受控制的兒子——比如現在這樣的場合?」

門後的阿黛爾吃了一驚,不由自主地從椅上直起了身子。

「不可能。」然而門外的西澤爾卻在冷笑,並不以獨自面對這樣可怕的殺手為意,「在我的軍權沒有削除之前,無論是哥哥還是父親,都不敢那麼快對我下手——否則明天清晨南十字軍團見不到統帥,就會發生嘩變。」

一邊說著,他手裡的象牙柄手槍卻已經打開了保險,手指輕輕搭上扳機。

雷沉默下去,最終輕笑了一聲:「殿下,你真的令我非常佩服。」

「可是你卻讓我失望。」西澤爾冷冷回答,「雷,我很信任你,甚至把最珍視的妹妹託付給你——但我要你守護阿黛爾,卻並不是意味著允許你監守自盜。」

雷不以為意地微笑:「面對著翡冷翠玫瑰,誰不會動心呢?」

「雷帝歐斯·德·費迪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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