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07章 第91個差不多可以理解的馬特恩故事

當要撞倒的牆壁事先就考慮到要砌得有孔時,用熟鐵做成的腦袋對他又有什麼用呢?難道說撞旋轉門是一項職業?難道要使娼妓從良?難道纏著人要瑞士乳酪不成?當揭瘡疤能給人帶來樂趣時,誰會去揭開舊瘡疤呢?或者說,要給另一個人掘一個墳,好讓他以後拉你一把?打空拳嗎?要把別針弄彎?要把釘子敲進實心橡膠做的敵人身上去?要密切注視電話簿或者姓名地址錄,一個名字、一個名字地看?——馬特恩,就別報仇了吧!你再也沒法引起普魯托這條狗的興趣了!夠了,非納粹化!你同整個世界和解吧!要不,你就承擔義務,用每月所得作保證金,去聽從心臟、脾臟和腎臟吧。因為你並不懶。你總是一個大忙人——老在走來走去,說出什麼,走來走去。你已經經常達到甚至超過你的成就極限——你把女人帶走,又把女人扔下。你還能幹什麼呢,馬特恩?你面對鏡子,頂著風學會了什麼?學會在舞台上大聲、清晰地講話。也就是說,迅速進入角色,你刷牙齒,敲三次門,然後接受聘請,擔任性格演員,扮演表現型人物,是演弗蘭茨還是卡爾·莫爾,由當時的情緒來定——你對著劇院里所有的樓廳和排好座次的正廳前排座位說:「可是我想下一次走到你們當中,仔仔細細地進行觀察!」

太笨了!馬特恩還沒有準備好,乘報仇之機做一筆可以說是值得一做的交易。他坐在薩瓦茨基的沙發椅上,想出一些空蕩蕩的、微不足道的東西來。他吃力地拖著腳步和他的腎結石,從一個房間走到另一個房間。朋友們養著他。他的情人請他去看電影。當他帶著狗,而且由於職業的緣故去散步時,沒有人敢於轉過身來。得有鎚子擊中他,使他不去糾纏那些人,那些聽見他這個咬牙人跟在後面的人。

這時,在五五年,當所有在四五年那個和平年出生的孩子十歲大時,大量生產的廉價產品被拋向市場。有一個上了潤滑油因而沒有聲音的銷售機器在秘密地、但又並非違反禁令地工作著。沒有一種報刊上的廣告預告它,預告旺季的熱門貨。它在任何櫥窗里都不會成為引人注目的東西,但這並不是說在玩具商店和百貨公司出售這種商品就非常容易。沒有一家郵售商店用免付郵資的辦法推銷它。可是在教堂落成紀念日年市售貨攤之間,在兒童運動場上,在校舍門前,卻有流動商販帶著貨物站在那兒。凡是在孩子成堆的地方,甚至在職業學校,在徒工宿舍和大學門前,到處都可以買到玩具,這種玩具是專為七至二十一周歲的青少年製造的。

這裡說的是——用不著把一件神秘莫測的日用品精心炮製成另一個秘密——眼鏡。不,不是人們可以通過它來研究形形色色的醜態的那種眼鏡。沒有那種心腸歹毒、藏在角落裡的工廠主想要使西德戰後的青少年墮落變壞。既不用報告主管的聯邦考核部門,也不用傳達臨時性的指示,或者說兩者都並非必不可少。沒有一個教士找到機會,從佈道壇上走下來,讓使人恐懼的比喻不脛而走。儘管如此,仍然沒有能夠矯正比比皆是的視覺缺陷的眼鏡以極為低廉的價格陳列待售。其他那些既無傷害作用、也無治療作用的眼鏡——人們只能靠估計——以大約一百四十萬副的規模走向市場,每副價格為五十芬尼。後來,在聯邦的黑森州和下薩克森州,調查委員會對這種商品進行了深入的分析研究。在這之後,官方的估計才證實是切合實際的。一家布勞克塞爾公司,即希爾德斯海姆的大吉森公司,生產了七十四萬副被指控為非法式樣的眼鏡,根據這個數字,確切地講,可以推銷一百四十五萬六千三百一十二副傳達帶產品。這是一筆不錯的買賣,特別是因為生產成本很低。這是一種經簡單衝壓而成的塑料製品。鏡片雖說像窗玻璃那樣不用磨得特別光,但卻必須是長期研究工作的結果——合格的光學儀器製造者在耶拿培訓過,然後逃離東德,願將自己的專業知識提供給布勞克塞爾公司。不過,布勞克塞爾公司——順便提一下,這是一家有聲譽的企業——可以向兩個調查委員會證實,沒有一個光學儀器製造者從事毫無結果的研究工作。那種小型的、工廠附設的玻璃工場充其量是在熔化一種特別的、因而也是作為專利申報的混合物。把一份以克計量、因而其劑量也是保密的雲母——就像從雲母片麻岩、雲母板岩和雲母花崗岩中提煉的雲母那樣——攙到眾所周知的石英砂、蘇打、芒硝和石灰岩的混合物中去。那就是說,別調製魔鬼的唾沫,不能有任何一點兒禁用的東西。職業化學家的鑒定將證實其科學性。由黑森州和下薩克森州進行的審理程序將停止下來。儘管如此,在這些東西當中,仍然會出點兒事情——這很可能就是攙進去的雲母擦痕面——可是只有七至二十一周歲的青少年明白這個竅門,因為這個竅門就在眼鏡上面,這個竅門既非成年人,也非小孩子所能理解。

這些眼鏡叫什麼名字?在流通時有各式各樣的名稱,所有這些名稱都不是由布勞克塞爾公司命名的。更確切地說,製造者把他們的商品作為沒有名稱的玩具推銷給青少年,而一旦銷售額明顯增多時,就接受一些名稱,作為售貨員的廣告用語。

馬特恩同現在已經八歲的小瓦莉·薩瓦茨基一起活動活動手腳,他在博爾克爾大街,在杜塞爾多夫聖誕節市場上第一次聽說「神奇眼鏡」。一個貌不驚人的、很可能是出售胡椒蜂蜜餅或者過於廉價的自來水筆和刮鬍子刀片的矮子,端著裝了一半的紙板匣子,站在土豆煎餅鋪和推銷聖誕節糕點的貨攤之間。

然而,不管是在瀰漫著的油脂味正誘惑人們的左邊,還是在糖粉攤旁不會少花錢的右邊,都沒有如此眾多的孩子擠在很快就要掏空的紙板匣子前。這個售貨員肯定是一個季節工,他並不高聲大叫,而是低聲說著:「戴神奇眼鏡呀,用神奇眼鏡看東西。」儘管這個名字聽起來很具有童話色彩,但它更多地還是為那些身帶小錢包的成年人取的。因為在正成長著的青年人中已經流傳著這種說法,說神奇就是指:十三歲男孩和十六歲少女大多把這種眼鏡稱作「認識眼鏡」;中學高年級學生和剛出師的自動控制機械工,甚至連剛上一年級的大學生也談論「認識眼鏡」。用得比較少、很可能不是由孩子們取的名字有:「父親認識眼鏡」和「母親認識眼鏡」,或者「家庭揭露者」。

這就是說,從最後這些名稱出發,布勞克塞爾公司幾十萬副、幾十萬副地拋向市場的那些眼鏡,使家中之事變得一目了然。這些眼鏡不僅發現、認識,更為糟糕的是,還要揭露父親和母親,甚至還有剛滿三十周歲的成年人。只有那些在五五年還不到三十歲或者大於二十一歲的人才會漠然置之,既不會去揭露,也不會被弟弟妹妹揭露。難道說非得用這些總括的計算絕招來解決一代人的問題不可?難道說那些態度冷漠的人,那些年滿九周歲的人就不能指望和沒有能力去進行最初的認識?難道說布勞克塞爾公司胸懷大志,或者說客觀冷靜、樸實無華地進行現代市場研究,就能領會和滿足成長中的戰後一代人的需要?

甚至對這個有爭議的問題,布勞克塞爾公司的法律顧問也能提供鑒定,這些鑒定在社會學方面所濃縮的客觀性能夠解除兩個調查委員會的懷疑。「產品與顧客之間的巧合,」在一個鑒定中這樣說,「是可以預見的,但只能預見到那個相關的事件,因為顧客已開始進行獨立生產,將所掌握的產品變成他的生產資料,也就是變成某種不可侵犯的東西。」

懷疑論者盡可以繼續搖頭。因為不管出於什麼原因,在決定生產和銷售神奇眼鏡時,這種季節性熱門貨的成功都是清清楚楚的。它從根本上改變了西德的社會結構,而不管這種結構變化或者顧客變化——就像舍爾斯基①所說的那樣——是否有意而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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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舍爾斯基(1912~1984),戰後德國有影響的社會學家。

青年人認識到了這一點。甚至當所有生產出來的這種眼鏡大半都在購買後不久就被毀掉時——因為父母們預感到這些眼鏡意味著什麼——仍然剩下大約七十萬個戴這種眼鏡的人,這些人得以心平氣和地看到一個全面的父母形象。大約在晚飯後,在全家郊遊時,當父親用割草機轉著圈子割草時從窗口往外看,就會出現一些美好的瞬間。在聯邦共和國全國範圍內,發生過多起眼鏡事件。然而,弄到問題成堆這種地步的只有北萊茵一威斯特法倫州、黑森州和下薩克森州,而這時在西南部以及巴伐利亞州,這種眼鏡仍然在有規律地投放市場。只是在石勒蘇益格一荷爾斯泰因州——基爾和盧卑克除外——有一些地方,整個地區都找不到這類眼鏡,因為在那裡,在歐了縣、倫茨堡縣和諾伊明斯特爾縣,官方毫無顧忌,整紙箱整紙箱地就地沒收商販們的眼鏡,然後補開一道「臨時的處分」。雖然布勞克塞爾公司能夠提出索賠權作為要求,可是,只有在城鎮和伊策霍周圍,眼鏡才能找到顧客,這些顧客要給自己留下一個印象,一個關於父母的印象。

那麼,人們現在通過神奇眼鏡仔細觀察到的是什麼呢?民意測驗沒有得到很多材料。大多數對父母有一個印象的、或者正準備豐富其父母形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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