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楓番外 北淺淺番外 淺語低吟

癲狂與清醒都只是那麼一瞬間。

當我神智清醒地看著眼前這個曾經魂縈夢牽的俊朗男子,我以為是在發夢,但那溫熱的氣息,那英氣的眉眼,卻又是那樣真實。

「小淺,喝點雞湯。」雞湯氤氳,讓莫楓這張臉顯得朦朦朧朧,將近十年的記憶,如浮光掠影般在腦海出現,那些純凈快樂的時光,那些恐懼不堪的過往,剎那間襲來,以排山倒海之勢,讓我無力招架。

「啊——啊——」我尖叫一聲,猛地推開他的手,那飄著濃香的雞湯潑了他一身,但我什麼都顧不上,過往的記憶就像猛獸追趕著我,我拔腿瘋跑,想逃離曾經的過往,想躲避眼前這個男子。

「小姐——小姐——」我的瘋跑尖叫引來門口侍女的攔截,她們死死抱著我,讓我無法前進一步,我的身體哆嗦著,茫然恐慌地看著眼前陌生的一切。

「小淺,別怕,我是莫楓。」莫楓的手有力地扳過我的肩膀,他的聲音沉穩有力,竟讓我瞬間安靜下來,但一對上那有晶亮的眸子,我禁不住又一陣心慌。那些或快樂或痛苦,或屈辱或明媚的記憶一時清晰,一時模糊。

「沒事了,沒事了。」莫楓對我說,身旁的侍女退到一旁,眼前這個英氣的男子,真的是莫楓?有點陌生,但那輪廓又是那樣的熟悉,他變得更高大英挺了,渾身上下都散發著成熟男子的氣息,當年的少年,長得竟然那麼好看了。

「小淺,喝點雞湯。」莫楓很有耐性地一小勺一小勺地喂著我喝湯,這裡是哪裡?他怎麼會在我身邊?我努力地去想,但卻什麼都想不起來,我禁不住微微皺了皺眉頭。

「小淺怎麼了?頭疼?」他的聲音帶著關切。

「我不要你喂。」我小聲地說。他的完美,更襯得我殘缺骯髒,我不願意麵對這樣的他。

「平日不是一定要我喂才喝嗎?燙著了?」他無視我的要求,還是給我喂著,面對他的溫柔,我竟再說不出一句拒絕的話,這樣的場面曾經幻想了多少次?這是上天的眷戀嗎?

「小淺,莫楓走了,你乖乖睡覺,睡醒看書、畫畫。」他伸出雙臂似乎要抱我,我下意識往後躲,他是男子,怎能抱我?

「平日不是一定要莫楓抱才肯上床嗎?」他無視我的後退,手臂微微用了用力,穩穩將我抱到床上,幫我蓋好被子才離開。他離開很久,我的心還在怦怦地跳,臉有點發燒。

莫楓走了,我閉著眼睛躺在床上,侍女不時進來看我有沒有睡著?有沒有踢被子?我閉上眼睛靜靜躺在床上,梳理著自己著遺失了將近十年的記憶。

腦海中浮現一個靈動快樂的女子,她教我爬樹,她跟我在草地追逐奔跑,她回過身子替我擋住那些蟄人的馬蜂,她跟我學畫畫,她畫得很專註,很快樂,她吹簫,我彈琴,帆帆躺在草地嚼著草根,看她的眼神很溫柔。

小時侯的調皮鬼,竟然長得那麼好看了。怪不得娘說帆帆日後是北國最俊美的男子,想起溫柔美麗的娘,身體的某處似乎又被刀子割開,通徹心扉。

我記得我們還上屋檐看星星,我似乎還看到帆帆偷偷親了那女子的耳畔,又裝若無其事,長大了竟然還那麼惡劣,輕薄了人又不認。

我似乎記得宮娥叫帆帆皇上,叫她是太妃,這是怎麼回事?帆帆做了皇上嗎?那個砸小魚搗鳥窩的懶惰傢伙,做了皇上?他會治理國家嗎?他會勤政愛民嗎?這段記憶似乎是無邊黑暗中的一點亮色。

我從晌午就一直躺在第二天天亮,一點一點地梳理這段時間的記憶。

明媚快樂的童年,快樂的點滴,敵不過骯髒恐懼的過往,敵不過娘死時撕心裂肺的痛楚與羞愧,清醒的我覺得自己是那樣的骯髒與醜陋。清醒後的我不知道怎麼面對自己餘下的人生。

為什麼帆帆將我交給莫楓,他知道我傾慕他?我那些不堪事,帆帆也知道么?這醜陋的過往,莫楓也知曉?

「我想洗澡。」我說。

「夏小姐,已經很乾凈了。」侍女在一旁對我說,她們說很乾凈,為什麼我卻還覺得那麼臟?她們都叫我夏小姐,似乎並不知道我的身份。

「小姐一會看書嗎?」我搖了搖頭。

「小姐要彈琴嗎?」我繼續搖頭。

「小姐要畫畫嗎?」看到我還是搖頭,侍女顯得有些急,估計平日我就是干這三件事,才能安靜下來。

「小姐,莫少將喜歡聽你彈琴呢!你彈琴的時候,他就一旁舞劍,舞得可真好看?要不彈琴吧。」他喜歡聽我彈琴嗎?這裡的記憶,我很模糊,我記不起我們說了些什麼?做了些什麼?反倒在皇宮的記憶卻越來越清晰。

似乎這裡的人都知道我喜歡莫楓,他也知道么?

「夏小姐的臉怎麼那麼紅?是不是水涼了?」這時候進來一個紅衣女子,長得很是漂亮,眉宇間帶著一股凌厲之氣,但這身衣服,這打扮,這說話的氣勢,似乎並不是這裡的侍女?她是誰?為什麼我沒有印象?

「葉管家,夏小姐嚷著要沐浴,今天已經洗了三次了。」侍女說,原來她是這裡的管家。

「她傻你們也跟著傻?好端端的沐浴三次幹什麼?」眼前的女子氣焰逼人,侍女們都低下了頭,這葉管家似乎並不喜歡我,不過也難怪,一個瘋子,誰會喜歡?

「綠萼姑娘,你怎能這樣說我家小姐?」就在這時,門外走進一個二十八九歲的女子,容貌端莊秀麗,眉眼卻帶著凜然氣勢,我的嘴巴微微揚起,是安姑姑。我在皇宮那些年一直是她照顧我,癲狂的我曾帶給她不少麻煩,我記得我咬過她,我碰得滿額頭是傷之時,也是她充滿憐惜地幫我包紮傷口。

安姑姑身後還跟著兩名年輕女子,清秀可人,她們一個叫秋菊,一個紅霞,一直照顧我的起居飲食。看到熟悉的人,心中倍感親切,原來她們也在。面對安姑姑的質問,那位綠萼姑娘微微一笑,並不顯得難堪。

「綠萼身為這裡的管家,受莫少將的囑託,好好照顧夏家小姐,今日聽說夏小姐連續沐浴三次,怕她著涼,情急之下,才會失言,安姑娘何必多心?安姑娘以前在的時候,夏小姐經常情緒失控,不是暴怒,就是自殘,不得已莫少將才請綠萼過來,如果安姑娘能照顧得了你家小姐,又怎會勞煩本姑娘。」

安姑姑聽到這話,臉一陣紅一陣白,有點羞愧也有點無奈,看到安姑姑被人奚落,我心中並不是滋味,這些年真難為她了。

「姑姑,扶小淺起床。」我朝姑姑綻放一個甜甜的笑,安姑姑愣了愣,似乎不敢置信,好一會才一臉歡喜地跑過來,幫我擦乾身子,披上衣服,那眼睛透著小心翼翼,似乎怕我突然又發作一般,我好想對她們說聲對不起,但又怕讓她們知道,我已經清醒,只好一臉木然躺在床上。

看到我沒鬧,那麼安靜,秋菊,紅霞也鬆了一大口氣。

「葉管家,你看我家小姐,今天並不是很排斥我們,能不能讓我們留下來照顧我家小姐?」姑姑走到綠萼面前,不卑不亢地說,秋菊,紅霞則一臉期待。

「你家小姐瘋起來的時候有多可怕,你們又不是沒見過?就連莫少將的手也沒少被她咬得血肉模糊,遭了多少罪?這屋子一天收拾一次,摔破了多少東西,我們這些有哪個清閑過?每到晚上又哭又嚎,像鬼叫一般,哪個睡得好?雖最近三兩個月看著正常些了,安姑娘你不怕,夏小姐晚上又突然發瘋?」

「我——我——我家小姐以前很乖的。」安姑姑低頭長嘆了一聲,回眸看我的眼神帶著憐惜。我之前還覺得瘋了比清醒更好,但現在看看原來發瘋的我帶給身邊的人那麼多麻煩。我竟然還咬得莫楓的手血肉模糊,我記得在過去的幾年,我也這樣咬過帆帆,他總是不避不躲,任由我咬得血肉模糊,只是溫柔而傷痛地喊皇姐。

「既然如此,拜託各位好好照顧我家小姐了。」安姑姑領著紅霞、秋菊準備出去。

「姑姑別走,姑姑別走,我要姑姑。」我衝過去抱住安姑姑。

「夏小姐——」因為我赤腳下床,侍女們都大叫起來,在我的鬧騰之下,我如願將安姑姑留了下來,安姑姑遞了一本書給我看,這些書我都能背下來了,但我還是接過安靜地看了起來。

「莫少將——」腳步聲起,莫楓推們進來,我的心跳得急促,為了不讓他看出異樣,我只得繼續看書,但眼睛盯在書上,卻是一個字都看不進去。

「今天的事我已經聽說了,以後辛苦安姑姑。」

「照顧公主是我們的分內事,莫少將言重了。」安姑姑說完,掩門出去,這房間就剩下我和莫楓,我更是緊張。

「小淺,不早了,該上床歇息了。」莫楓走過來,將我手中的書抽走輕輕放好。

「今天怎麼不張開手臂了?」莫楓笑著對我說。張開手臂?什麼意思?我跟在他身邊都有兩年多了,平日我們生活的點滴我竟一點印象都沒有,似乎這段記憶,硬生生被抹掉了一般。

我朝他迷惘地搖了搖頭,他笑笑不說話,但卻一把抱住我,往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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