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還小,完全接受不了自己的父皇是這樣的禽獸,我更接受不了自己的娘就這麼血淋淋地離開我,看到娘倒地的瞬間,我的腦子,我的身體似乎已經不屬於我了,獃獃由皇兄拽著我回到了地道。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那天我除了看到娘身上的鮮血,還看到她眼裡的淚,雖然她一直沒有睜開眼睛。
「我要找娘,我要找娘。」在地道里,我似乎才記起剛剛發生了什麼事情,我似乎才回過魂兒來,但這個時候,皇兄頹然癱倒在地,似乎渾身力量都沒了,我哭著要回頭,但我走了幾步,皇兄的手無力的扯住了我,他朝我搖頭,眼神充滿無力。
我的腳步不知不覺停了下來,現在回去,父皇是不會放過我的,我的腦海突然浮現這樣一個念頭。身體不自覺打了一個寒顫。
「他能這樣對娘,這樣對皇姐,你以為他會顧念我們是他的兒子嗎?他是皇上,日後要多少兒子沒有?如果讓他知道,我們今日出現在這裡,你我都得死。」皇兄對我說,晶亮的眸子積蓄了淚水,帶著我從來沒有見過的悲涼。
「走——」皇兄一會站了起來,拽著我走了出去,他走得很急,似乎走慢一點,就會有人過來追殺我們一般。
我不再說話,我還沉浸在娘死去的巨大悲痛中,我一路走得跌跌撞撞,全靠皇兄扯著我,我的腦海總浮現娘用刀子刺入胸口的一幕,還有那禽獸朝皇姐抽鞭子時,皇姐那疼痛如驚恐如小獸般的眼睛。
出到地道,胡公公還躺在那裡,臉色紅潤,似乎正在發著一場好夢,侍衛精神抖擻地站在外面,要是平日,我就大搖大擺地出去,這裡宮裡宮外的人都知道,皇上對我們姐弟三人一直青睞有加,即使我平日犯了過錯也不怎麼懲罰,但今日我知道這都是假的,我們的命就如地上的螞蟻,禁不住他輕輕一捏。
「龍威應該在外面接應娘,我平時經常學鳥叫,他應該認得我的聲音的。」我喃喃地說,皇兄聽到我的話,點了點頭,於是我扮了幾聲鳥叫,那時我只是賭一賭,但我們賭贏了,龍威的人果然在,我的聲音停了一會,他就幫我們引開了門前的侍衛。
我和皇兄就這樣逃了出來,逃得狼狽而倉惶。
「怎麼是你們?你們怎麼在這裡?娘娘呢?」龍威焦急地問。龍威與我娘什麼關係,我不知道,但這事我娘找她幫忙,還將我們兄弟託付給他,他一定是極為信任之人。
「娘死了。」聽到我的話,龍威倒退了幾步,腳步踉蹌,幾乎站不穩,那英氣的臉變得煞白無色,我簡單把事情的經過告訴了他,其實我也無法將事情說詳細,我的聲音抖著,幾次說不下去,龍威拳頭緊握,七尺男兒,竟然淚流滿面。
「你們進入龍騰宮這事,從今天起絕對不能像任何人透露一句,卑職目前只能盡最大的能力護你們兄弟周全,公主暫時——」我雖然知道他無能為力,但我還是有著一絲微薄的希望,但他的話,讓這點希望都熄滅了,皇姐的事,他無能為力,那皇姐該怎麼辦?
「還有你娘的死,你皇姐的事情,你們兄弟一定要裝作毫不知情,還有日有遇到他,你們的眼神不能流露出一點恨意,甚至是嫌惡,否則你們兩個只有死路一條,公主如今已經如此,你們不能再出事。」
我木然地點了點頭,我覺得一切就像做了一場噩夢,還有頭頂的天塌了,樹上有多少鳥兒,我不再關心,鳥兒下了多少蛋,我也沒有興趣,我只想要回我的娘,我只想皇姐再兇巴巴地出現在我面前,拽我去讀書,拿棍子追著我的屁股跑,我只想一家人圍著桌子吃飯,娘抱著我,我們猜謎語。
但現在我回到娘的寢宮,裡面空無一人,事實告訴我,一切都是真的,娘死了,皇姐受著他的蹂躪,過著生不如死的日子,而我卻什麼都做不了。
「帆帆,如果皇姐被人欺負怎麼辦?誰能救我?」
「我能!誰敢欺負皇姐,我打他頭破血流,滿地找牙。」
空蕩蕩的寢宮,就回蕩我和皇姐當日的對話。
我不能死,我不能死,帆帆答應救皇姐的,她還在等著我,只要想起皇姐那傷痕纍纍的身體,那絕望悲傷的眼神,我就感覺像有一把刀子,一刀一刀地割著我,我一聲不吭地回到自己的寢室,但我睡不著,身邊也沒有人陪著我,我只能蹲在一個角落,低低地哭。
第二天起床,有宮人告訴我,娘因為強行去看望皇姐,回來之後,就染病了,如今太醫正給娘診斷,而我那慈愛的父皇,此時就站在門前,不停地踱著步,一副焦急的樣子。
「父皇,娘怎麼了?」我走到他的身邊,搖著他的手,但誰也不知道那一刻,我有多討厭他。
「帆帆,別擔心,太醫一會就會出來的,你娘是天上的仙子,有天上的星宿保護著,不會有事的。」他撫摸著我的臉蛋,他明明知道我娘死了,他明明看到娘死在他面前,他卻可以說得如此自然,他的手撫上我臉龐的那一刻,我感覺我的臉有無數毒蟲子在爬,我不由自主打了一個寒顫,身體不受控制地抖動,不知道是嫌惡,還是恐懼。
「帆帆怎了?抖得那麼厲害,臉色還那麼差?」他關心地問我。
「我擔心娘。」我淚汪汪地說。
「不怕,你娘一定沒事,一定沒事。」他這樣對我說。但結果太醫出來告訴我們,我娘因為病重,藥石無效,已經離開了我們,聽到這個噩耗,整個碧水宮哭聲一片,就是我那仁慈的父皇,也蒼然淚下,悲痛得幾乎暈了過去。
我和皇兄「哇」一聲大哭了起來,這是我們壓抑了一天一夜的哭聲,如今終於可以如此暢快,如此毫無顧忌地哭了出來,我們哭得倒在地上,其它妃嬪都趕來了,她們聽到我娘病逝,有些抹著眼淚,有些哭得像淚人一般,但當中有多少是真心的?
她們都用憐憫的眼神看著我們,說我們倆是可憐的孩子,仁慈的皇后走過來替我們擦乾眼淚,對我們說以後她就是我們的娘,她是那樣的溫柔,那樣的慈愛,她的手也如娘那般溫暖,但她當我們是她的兒子,這可能嗎?你相信嗎?
過了幾天,再傳來噩耗,說不知道哪個宮娥走漏了風聲,我的皇姐知道娘病逝,受了刺|激,也離開了人世,我的父皇震怒,將整個宮室的人全殺光了,而自己也悲痛得大半個月卧床不起,人人都贊他對我母后深情,可笑,真可笑,哈——哈——哈——
聽到北天帆的笑聲,我有些害怕,因為這笑聲太悲涼。
「後來就聽說我皇姐那宮室因為死的人太多,陰氣重,怨氣濃,有幾個晚上從附近經過的宮娥,第二天都橫死在附近。從此就再也沒有敢從那裡路過,父皇請了高僧進宮,說要擺幾個什麼陣法,防止冤魂在害人,於是我皇姐宮室前面就多了一片密不透風的小樹林,這小樹林幾乎將整座宮室遮擋住了。」
皇兄相信了他的鬼話,以為皇姐真的死了,但我不相信。
「皇姐一定還活著,我不相信什麼鬼魂,如果皇姐真的死了,父皇怎會如此大費周章?他一定繼續囚禁著皇姐,但他做下這種禽獸行為,又怕被人發覺,才請什麼高僧回來故弄玄虛。」我惡狠狠地說。
我認定皇姐還活著,她還等著我救她,我猜對了,但我沒想到皇姐瘋了,我更沒想到,她瘋了之後,那禽獸依然沒有放過她,將她當成了禁臠,供他玩樂。
「這畜生,這死變態。」我心裡罵道,我想起我出嫁的當天晚上,他就是拿著鞭子,剝了我的衣服,一鞭又一鞭得抽打著我,那鞭子還有刺,痛得我想死,我越恐懼,他就越興奮,我之前以為他只是恨我爹,所以才這樣禽獸,但想不到他竟然有這種嗜好,還要這般對付自己的親生女兒,我第一次覺得當日我殺他,是我做得最對的一件事情,早知他是這樣一個禽獸,當日我的匕首就插得更深一點,更狠一點。
以前我貪玩,也怕辛苦,寧願搗鳥蛋無也不學武,但那天之後,我叫龍威尋找人秘密教我武功,我沒日沒夜地練,練得有點瘋狂,我沒法不練,每天我只要一合上眼睛,就會浮現皇姐驚恐絕望的眼神,我根本無法安睡。
我這一身武功就這樣練出來的,很苦很苦,但最苦是我無論怎麼練,我也沒辦法救得了皇姐。
自從那天之後,皇兄就變得比較沉默,他開始醉心於他的琴音,詩書,龍威試圖找人教他武功,可惜他最討厭就是打打殺殺,舞刀弄槍,更加沒有這方面的天賦,所以龍威勉強了一段時間也就作罷了。
不過遭逢巨變,我們兄弟或變沉默,或變乖巧,頹廢,都是正常的,但就是不能變得勤奮,否則就顯得有機心,所以表面上,我跟皇兄一樣,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樣貌越來越俊美,其它無所長。
但從娘去世那年,餘下的那些年,我暗中培養勢力,但是皇宮四周到處是眼線,皇后更是虎視眈眈,我走得戰戰兢兢,步步小心,皇后不是沒有試探過我們兄弟,只是北天離分散了她的注意力,我們艱難地活下來。
我試圖說服皇兄去爭奪這個皇位,畢竟一直以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