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貞白一怔,原本過來是有話想問,卻被對方突然一顆直球打懵了。她不知該說什麼好,李懷信走過去,把硯台擱在桌上,墨條遞給她:「磨墨。」

貞白接過,倒少許生水入硯台,手腕輕重有節的在上面打圈。

「這事兒你也有份,」李懷信壓低聲線,「該擔一半責任吧。」

他說這話時,眉眼彎彎,貞白抬眸,看出些居心叵測的意味來:「怎麼……擔?」

李懷信一點書案,也不得寸進尺:「幫我抄兩份。」

要求在合理範圍內,貞白也認,遂應承下來。只是筆跡迥異,李懷信才不管筆跡,若是真能讓人代抄,他大可以吩咐小圓子來。

這麼做無非是為了,把人框在一處。

李懷信端杯飲茶,瞧著貞白磨完墨,坐到他方才的位置,提筆抄戒規,眉目冷清又專註。

方才吃了塊豆糕,茶水包在嘴裡,他並未下咽,而是來回沖洗齒齦,吐進腳邊的綠植盆里,他又含一口,待漱完一盞茶,才擱下杯盞,踱到書桌前,抽出宣紙,挑幾隻較細的毛筆,又撿了塊墨條和硃砂,坐到窗前,他看看貞白,又看向窗外,垂下頭,開始描線。

沒勾幾筆,他心不寧,時而抬眼,望書案前的人,有些冷厲的側臉,越看越符合自己的口味。他喜歡貞白這副略帶禁慾的模樣,李懷信咬住唇,毛筆尖蘸上硃砂,往宣紙上點。

他畫得三心二意,動來動去,實在坐不住了,又站起身,去隔間里翻箱倒櫃,打開存香的楠木盒子,取了幾根線香,點燃,插|進香爐中焚。李懷信重新坐回窗邊,撿起筆桿,繼續勾畫。這次他沉澱下來,中途盯著窗外的枝頭髮了陣呆,然後刮掉筆尖多餘的硃砂,暈染成水粉色,塗到紙上,李懷信聞見一股墨香,轉頭問貞白:「抄完了么?」

「還不到一半。」

李懷信起身,去倒茶,給貞白一杯,垂眸去看桌上的字,顏筋柳骨,挺勁有力。

他啜一口茶,出於真心的誇:「字不錯,筆力遒勁。」不似小家碧玉般的娟秀柔美,她下筆剛勁大氣,筆力千鈞,鐵畫銀鉤般重重書寫到心上。

這手好字,李懷信打心眼兒喜歡,俯下身,想湊近了看,杯里的茶水傾斜出來,倒在紙上,濺濕衣裳。

貞白騰地起身,把椅子帶開。

「嘖。」李懷信心疼那一手好字,著急去救,結果衣袖帶翻筆架,又打倒另一杯茶,案上的書冊畫軸齊齊遭殃,他顧不上,拎起宣紙的邊角,抖掉水,但卻來不及,紙張被浸透,暈開一大片墨漬,糊成一片:「毀了。」

「無妨,我從頭再抄。」貞白拿來搭在壺柄的錦帕,浸干畫軸和書冊上的水,挪到一旁,才去擦桌面。

李懷信毛手毛腳的,將抄紙攤到桌角,去撿滾落在地的毛筆。

貞白這趟過來,本身有事要問,卻莫名其妙的,被李懷信忽悠著抄起了戒規,此刻一打岔,她又想起來:「你之前說,太行也在查這個隱於幕後的布陣之人,如今可有眉目了?」

李懷信將毛筆一根一根掛上筆架:「還沒有。」

「我手裡這柄沉木劍,極可能是跟那人密切相關的東西,只要寒山君願意用它佔一卦,興許就能找到一些線索。」

李懷信當然明白,今日在紫霄宮,他就跟師父提及,千張機的意思是,讓貞白將沉木劍呈上,由他親自去找寒山君占卜。

這不失為一個好的辦法,貞白卻猶豫了:「除此之外,還有位於西方的第四個大陣,太行可有找到具體所在?」

「已經加派了人手,沿著龍脈尋過去,應該很快就能有消息。」在這裡閑來無事的耗了兩三日,李懷信看得出,她坐不住了:「問這個,是想自己去找么?」

貞白態度很明確:「我不可能一直待在這裡等。」

「牽涉甚大,也不是你能憑一己之力去解決的。」即便貞白武力值很強,但也是深陷迷局,被鎮壓在亂葬崗十年的,背後那個人,可能比想像的還要危險,她不一定能與其對抗。但在這裡,起碼還有太行和大端,若她孤身前往,李懷信難以想像,太涉險了。

「一早還在山腳下等我。」

能看出對方的堅持,李懷信挑起眉:「想走了?」推遠蓄著墨汁的硯台,他往書桌前一靠,心裡其實不愉快:「我還以為,你起碼會願意再多待幾天。」

「我不願去等……」

這話在李懷信聽來,竟有種一語雙關的意思,她不願去等太行查個水落石出,同樣也意味著,感情既是,所以決定抽身了?

相識不過月余,某些人真的心急。

「行吧。」李懷信揚起嘴角,才發現白裘沾染了硃砂,應該是剛才勾畫的時候不小心:「寒山君雖然心眼兒小,脾氣爆,輕重緩急還是拎得清,攸關家國大事,他不敢怠慢,待師父把沉木劍的事情跟他一說,不日就會舔著老臉主動來給你占卦。」

「只是,我要被禁足兩日。」李懷信面帶遺憾,一直用手去蹭皮裘上的那抹硃砂紅:「糟老頭子恨著我,絕對不可能踏入這裡半步,到時應該會遣人來請你過去。」

蹭不掉,越蹭,暈染的面積就越大,無奈,他慢條斯理的,只好把皮裘解開,隨手搭在椅背上。裡頭是件略顯單薄的緞袍,月白色,沐浴之後新換的,用一根玉帶束著腰。松不松,緊不緊,剛剛掐住一把恰到好處的褶皺。

李懷信偏頭瞅一眼大開的門窗,寒風肆無忌憚灌進來,掀起窗案上的紙張,扛住冷意。

貞白從側面看過去,盯著他漂亮的下頜骨:「沉木劍不能交出去,占卜的時候我必須在場。」

「嗯。」掌心也沾上硃砂,李懷信左右逡巡,沒找到手帕,又嫌貞白那根擦過桌案,不幹凈了,遂捻起皮裘的一角來蹭手,反正也已經髒了:「不過寒山君早年,因為泄露天機,才成了現在這副白髮蒼蒼的模樣,未老先衰,若這次真占出來什麼,我怕他也不一定會跟你說。」

貞白眉頭皺起來:「倘若如此,我豈不白來一趟。」

「只是不一定。」擦乾淨手,李懷信撩起眼皮:「而且,不會讓你白來一趟。」

貞白與其對視,有些困惑的,以為他有其他主意。

然而,對方卻開始笑,琉璃般的眼珠彎起來,不同與平常一樣,他變得生動,明艷,亮得刺眼。貞白聞到一股香,猝不及防鑽入鼻孔,是對方傾身過來,貼近了。

笑容近在咫尺,令貞白似曾相識,那抹從腦中一晃而過的撩人情態,她只見過一次。

李懷信怎麼也沒想到有一天,自己也會以色侍人。他抬起手,故意又纏綿悱惻的觸碰,去捏貞白手裡的錦帕,抽出來,棄之一旁:「都髒了。」

這種若即若離的尺度,他掌握得遊刃有餘。

貞白看他低垂的眼瞼,彎出一道精緻的弧線:「你剛才說……」

李懷信又笑起來,偏了偏頭,等著她。

「你說,」貞白盯著他那笑,已經有些灼眼了,預感這話不該問,像個設下的圈套,但還是問出了口:「不會讓我白來一趟?」

萬一呢,他鬼主意那麼多,總會有其他辦法。

「嗯。」她真的不聰明,暗示不行,李懷信決定挑明:「比如我。」

貞白似懂非懂,覺得身體有些僵,因為眼前人,慵懶,性感,音色低磁撩人的問她:「想不想?」

貞白瞬間就懂了,目光投在他的薄唇上,像是剛舔過,濕潤著,有股□□的味道。

當初在普同塔里就沒抵擋得住,何況再次看見這般撩人的情態,依舊難以自持,貞白好他這口色,以至於前後兩次,都被這副模樣迷昏了頭,然後猛的抓一把李懷信領子,將人扯到近前,噙了唇,美色當前,實在難敵誘惑。

粗魯是有些粗魯,李懷信卻是得意的,嘴角一彎,詭計得逞般,反口將人叼住了。

他要的人,左右是逃不掉的,無非就是費點兒心思,套她這樣一個早有居心的假正經,一套一個準兒。畢竟床上那點兒事,總要你情我願才身心愉悅。

有過一夜的交情,李懷信便食髓知味,從此惦記上了,決計是要再嘗一嘗的。這回他做足了功課,斷不會像初次那麼急色。

後腰抵在書桌前,他順勢摟住人,壓著雙唇,輕輕地碾。

呼吸交纏,越來越燙,親著親著,就開始咬了,帶出幾分侵略的意味,李懷信必須一隻手撐住桌案,才能穩住身形,不被貞白壓下去。

這女冠,是真放得開。舌頭剛頂進嘴裡,就被貞白吸住了,吸得有點狠,扯得他舌根發疼。

李懷信不打算跟她在吻技上較量,撤出來,有些埋怨她:「你輕點兒。」

貞白並沒意識到:「重了?」

「你自己多大勁兒你心裡沒數么?」說完,一口叼住貞白嘴角,報復性的吸回去。

但是經他一埋怨,貞白收斂起來,微微迎合著,任由其施為。

明明才剛開始,李懷信就有些招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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