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青峰子驚恐的看著這一幕,拉著一早,在劇烈震動中爬出凹陷,遙遙望著貞白與李懷信所在,眼裡布滿血絲,他大喊:「他們觸動了一扇凶門,令河道山體也受到波及,死門休門傷門……整個七絕陣,牽一髮而動全身,除非立即破陣,否則山塌地陷,我們所有人,全都會葬身於此,一個活口都不留!」

這就是七絕陣的凶性所在,絕一切生機,所以他被困其中,嘗試無數法門,都不敢妄動七門,就算後來發現了七具童屍的所在,他也不敢告訴村民,就怕這些人輕舉妄動,誰知陰差陽錯,還是讓他們催動了凶門。而眼下,彷彿只有死路一條,就看那兩個人能否力挽狂瀾。

眨眼間,河水泛濫成災,奔逃的村民不是被淹沒,就是被山體滑落下來的碎石砸中,或慌不擇路跳進裂谷,馮天欲想救人,奈何飄落而至,剛伸手去接,那人卻穿過了他的雙臂,直墜入深淵。

他怔愣須臾,眼睜睜看著那個人萬劫不復,才恍然想起什麼,茫然地盯著這雙無能為力的雙手,那麼多人在垂死掙扎,他除了干著急,一點忙都幫不上,馮天抬眼,看向遠處打撈村民的李懷信,突然覺得揪心。他清清楚楚記得,在亂葬崗發生的一切,最後那一幕,陰兵撞魂,撞碎了他的生魂,他看見李懷信的眼睛紅得像兔子,一片潮濕。

馮天從沒見這個張揚跋扈的李懷信哭過,想不到第一次,居然是被他給弄哭的,如此豐功偉績說出去,得讓太行山那幫憋著滿肚子怨氣的弟子當大仙兒崇拜,想想都……

馮天驀地打住,心裡五味雜陳,畢竟這麼把人弄哭了,想想也並不好受。

再次睜眼,卻是一縷孤魂,又在這樣一個境遇下,他們沒有時間傷春悲秋,或感懷久別重逢。

馮天嘆了口不存在的氣,朝正在救苦救難的李懷信飄過去,他說:「我剛才好像聽那老乞丐說,什麼七絕陣?」

老乞丐?!

李懷信聞言,一時間沒反應過來,驀地想起方才青峰子大喊大嚷了這麼個詞,遂朝那邊瞥了一眼,也不怪馮天誤會,青峰子此刻衣衫襤褸的形象,老乞丐之稱謂確實當之無愧。

李懷信道:「是啊,我們現在就被困在這七絕陣中。」

「我滴娘誒。」馮天低呼:「真的假的?」

聽這口氣,似乎是知道七絕陣:「你聽過?」

「誒,你們勤學苦練那時候,我不是學什麼都白搭嗎,情緒比較消沉,就特別沉迷這些歪門邪道的傳奇書籍,其中就有一處提過七絕陣,當時看到還覺得,驚世駭俗,沒想到啊,現在居然讓我碰上了。」

聽語氣,這缺心眼兒難道覺得碰上七絕陣是走大運了嗎?!

李懷信拎了重點問:「你看的什麼書,裡面可曾記載破解之法?」

馮天飄到他左邊,尋思片刻:「好像沒有誒,記不太清了。」

一點兒都指望不上,要你何用!

李懷信撈住一個村民的胳膊,被湍急的洪流衝擊,差點站不穩腳,馮天有意想拉他一把,手掌卻徒勞的從對方肩頭穿過。

激流排山倒海,山石沙土鋪天蓋地,將狼奔豕突的一群人水淹土埋。

貞白躍上高處,觀八方之勢,泛濫成災,沉木劍揮斬而下,冥蟒聚形,呼嘯著竄出幾丈,捲起陷入漩渦中的七八個村民,扔到高地,個個摔得七葷八素,又嗆了一肚子河水,趴在地上劇烈咳嗽。

眼下正如青峰子所言,他們觸動了一扇凶門,那麼整個七絕陣,牽一髮而動全身,山崩地裂地要建一座墳場,將他們盡數活埋!

所以此時,感應到開、休、死、驚、傷、杜、景七門所在,貞白倏地睜大眼,冷目森寒如刀,縱身一躍,乘冥蟒騰空,陰雲壓頂,直躥天際,不斷翻騰的冥蟒,避開抖落的碎石沙土,盤山脈騰飛。貞白凌駕之上,黑袍穿過霧瘴,若隱若現,彷彿給人一種龍行九天的錯覺。

它在山脈處驟降,隱於綠蔭中,須臾後,又重新飛躥而起,帶起塵煙滾滾,接著急轉直下,又落到塌陷的另一處,須臾後,馱著貞白再次乘風破浪,似乎將整個棗林村逡巡折騰了一遍。

這一幕,讓馮天震撼得久久不能回神,而李懷信不明白,眼下大家命在旦夕,救都救不過來,這女冠卻踩著條巨蟒在棗林村上躥下跳,怕嚇不死誰?!

只有青峰子心知肚明,她所落每一處,正好是七具祭陣童屍守住的七門所在,但他卻看不明白,她究竟要做什麼?

直到貞白御冥蟒攀登崖頂,所立之處,正乃大陣中宮,冥蟒長嘶一聲,圍繞其盤旋數圈後,倏地化黑霧消散,盤繞住沉木劍身,懸於半空。貞白長眸閉闔,手捏法訣,一時間,風起雲湧,天昏地暗。

而地動山搖間,落土飛岩,倒塌的觀音廟旁,一棵屹立不倒的大樹,根莖迅速滋生,掀開了地表的廢墟,露出那具藏於神像內的童屍,它坐在盤成巢穴一樣炸起的樹根中,吸納著源源不斷的陰氣,催生似的灌入根莖里,肆意瘋長。然後像藤蔓一樣,蜿蜒爬向崖頂。不僅如此,祭陣七門的每一具童屍,都以同樣的方式納陰生根,湧向崖頂之人。

「拔陰斗!」馮天突然喊出了聲,盯著眼前這一幕,四面八方的樹根朝崖頂彙集,貞白雙手掐訣,四周風靡雲涌,這見鬼的場景讓馮天不由想起亂葬崗里補陣那一幕,心驚膽寒:「她是魔鬼嗎!」

第一次目睹這番場景的青峰子驚駭不已,被馮天一嗓子震回了神:「她既然用祭陣的童屍來做拔陰斗。」

拔陰斗則是將地下蘊藏的陰氣吸吶出來,而棗林村是至陰之地,有源源不絕的陰氣供應,只是這法子一向用於驅除附體的邪祟,卻被貞白以祭陣童屍為皿,聚陰操控樹根,甚至一次性擺出七個拔陰斗,同時作業,換作常人,早就精力耗竭而亡。

這哪裡是拔陰斗,這根本就是拔陰屍。

所以青峰子也不由得聽信馮天的嚷嚷,心下懷疑,她真的是魔鬼吧,連這種法子都想得出來。

李懷信卻看得心裡發沉,名門正派的驅邪道法被她這麼一開創,直接拐帶到邪門歪道上,即便她不曾為非作歹,但歷來正邪不兩立,若傳出去,這天下間,誰還容得下她!

原本的貞白自身就是個納陰之體,奈何由鎮靈符封印,受其管制,無能再吸納過量的陰怨煞氣,又歷經一夜苦戰,已達極限,加上釘在眉心的符咒不斷在體內作祟,使流進四肢百骸的血液如同沸水一樣,似岩漿滾遍全身,難耐至極。

而李懷信和青峰子心知肚明,她曾遭到鎮靈符彈壓,所以此刻才選擇以童屍為媒介拔陰,來減輕自身的吸納跟輸出?卻是個最好的辦法。

七處樹根如藤蔓一樣,或扎進土壤,或穿梭地表,一路蜿蜒直上,彙集崖頂,紛紛盤繞住那柄懸於半空中的沉木劍,貞白倏地睜開眼,握住劍柄,傾盡全力,狠狠插|進地岩之中,一股巨大的氣流衝擊猛地從山巔爆開,激浪奔騰,方圓數十里,山搖地動,江河逆行。擊潰在七具童屍身上,只聽齊齊一聲尖哮,七隻靈體從屍身中生生剝離,影如鬼魅,卻個個凶相畢露,惡靈一樣撲向崖頂之人。

「是陣靈!」青峰子低吼一聲:「小心。」

那七隻陣靈惡撲上去,卻在臨近貞白三尺外,倏地剎住了,圍成一個圈,面目猙獰的繞著貞白打轉,似乎有些忌憚,然後緩慢逼近,又迅速飄遠。

李懷信這才猛然意識到,這是:「拔陰聚靈。」

所以她拔陰的目的,其實是要拔出陣靈,用至陰之氣,將七具屍童里形成的陣靈驅出,然後殺之,那麼這個陣法,也就得以破解了。

「我怎麼就沒想到呢。」青峰子懊惱極了。

李懷信順嘴就道:「想到了你也做不了。」

青峰子有些尷尬:「貧道修為淺薄,實在慚愧。」

就算他能想到,也不敢輕舉妄動,因為這裡頭有七隻陣靈,以他的能耐,只能逐只逼出,可一旦觸動一隻陣靈,就等於觸動了凶門,到時候山崩地裂,只能跟大家同歸於盡。

青峰子咦了一聲,指著崖頂上的一幕,有些疑惑:「那些陣靈,是有些怕她嗎?」

馮天悶著嗓子哼哼道:「我也怕她。」

當陰靈碰到比自己還陰的東西,都會有所忌憚,因為那是比自己還凶的邪祟,好比如今的馮天碰上貞白,或那七隻陣靈對上貞白,誰都陰不過她,所以想都不用想,這七小只會是怎樣悲慘的下場,這會兒敢衝上去,實乃勇氣可嘉。

有些東西,就是弄不清楚自己幾斤幾兩,它們雖然忌憚,但仍覺得能與之一戰,甚至自以為是的認為,這是它們的地盤,強龍尚且壓不過地頭蛇,何況它們是陣靈,有這一層打底,頓時無所畏懼,徘徊在邊緣試探的七小隻猛攻向貞白,曲起的利爪像刀尖,煞氣重得能腐蝕人骨。對比起馮天這種生前沒心沒肺的,死後也毫無怨煞之氣,又剛剛聚形,只算得上一縷不中用的遊魂,弱不禁風得不僅害不了人,還會被陽氣過重的人呲得魂衰魄散。而他現在之所以這麼精力充沛,都源於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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